阿 杜

每个人都有表现欲,她想展现一下自己有什么不可以呢?

见到白冰莹时,我大失所望,还有些替她难为情。

本以为拥有“冰莹”这么诗意名字的女生一定很漂亮,但她却长得像个刚出笼的肉包子,胖嘟嘟的脸上“怒放”着美丽青春痘;圆滚滚的腰身,上下一样粗。

郁闷死了,老师居然把她安排成我的同桌,从初一到初三,一直都不曾变过。最初我曾偷偷向老师申请过一次,想换个位置,没想到这事最后还是让她知道了。

那天,她气呼呼地跑来质问我:“张扬,你凭什么不想跟我同桌?嫌我胖吗?其实你的身材也好不到哪儿去,瘦得像搓衣板。”

一直以来,我都为自己的“瘦”难过。我是班上女生中最瘦的一个,一米六的身高,体重才73斤。我最忌讳别人当面说我“瘦”,于是怒斥她:“我是瘦,但总比你这种胖子好吧?你想瘦还瘦不下来呢!”

“你也太瘦了吧?一点女性特征都没有。”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气得话都说不出口。

我在班里人缘并不好,平时鲜有和同学交往。我知道他们都曾在背后嘲笑我,说我是“太平公主”,更难听的是“夹心饼干”,说我前胸和后背一样平。我冷淡地面对身边的同学,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学习上。他们嘲笑我的身材,我就在学习上让他们仰视。

白冰莹在班上有很好的人缘,她和谁都有说不完的话。同学取笑她时,她也不生气。看她一脸傻笑的样子,我就特生气,真是没见过这种没脸没皮的女生,一点自尊心都没有。

班上的男生特别喜欢和她开玩笑。有个男生笑她牙齿漏风,说话时唾沫横飞,她还故意凑近身子说,哪里有?哪里有?吓得那男生转身就跑。有时,连女生也会欺负她,故意拿她的胖来开玩笑。她却笑着说:“是呀,我是体胖心宽。”我看着眉头直皱。有时实在看不过眼,就会呵斥她:“你有没有一点自尊?人家当你是傻瓜,逗你玩,你还笑得像花一样?”看着我严肃的表情,她愣着脸,不敢回话,只是在上课时,悄悄塞一张纸条给我,上面写着:如果我不这样,班上谁会理我?我也需要朋友的,我又不像你,学习那么好。

瞥了她一眼,她正凝神窗外,脸上的表情有几分落寞,或许吧,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只是太寂寞了,她又不甘埋没在人群里,想摆脱孤单,却弄错了方向,以为这样就有大把的好朋友。“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吧,别人才会尊重你!”写下这句话想递给她的,但想了想,我又把纸条撕了

时常,我都觉得白冰莹的行为特别幼稚。十几岁的人了,一点个性都没有,成天还学别人追星,动不动就说自己最喜欢这个歌星,改天又说最喜欢那个歌星,一本花花绿绿的明星杂志在她手里翻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总也看不腻味。说她脑袋笨嘛,其实一点不笨。那些她崇拜的歌星,他们的资料、绯闻,看一遍就记得牢牢的,每次一说起来就两眼放光,神采飞扬。真不知她长的是什么脑子,那些老师在课堂上讲了一遍又一遍的知识要点,她却怎么都记不住,每次考试前,就扯着自己的头发作痛苦状,还可怜兮兮地说:“哦!好痛苦哟!又要考试了。”

学校每年一次的“文艺汇演”临近时,白冰莹也跟着忙碌起来。她说她要开始减肥了,她想好一个节目,希望到时能够参加演出。

“什么节目?演小品么?”我问她。在自习课时,我经常听她哼歌,知道她唱歌不怎么样,跳舞就更不可能了,那腰身,不敢想像。演小品逗人乐,她还可以。那是她的强项。

“什么小品呀?多滑稽!我就只能演小品吗?我要表演独舞。”她自信地说。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地望着她问:“你?跳独舞?”

“不行呀?你以为跳独舞只能是你们这些瘦子的专利?”她不屑地说。

“你别吓人了,老师会让你上吗?那可是代表我们整个班,不是你个人的事。难道我们班就没人才了?”我狠狠打击她,真不希望她出去丢人现眼,让人笑话。

我们的对话不经意间被前桌的男生听见,他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冰莹,好一会儿才说:“我是不是听错了?白冰莹,你刚才说,你要跳独舞?”

“不可以吗?同志哥。”自冰莹晃荡着头,嗲声嗲气地说。

“我倒——”男生双手捂着脸。

“小四眼,我白冰莹难道见不得人吗?”她理直气壮。

“我是为你好,这次,你千万得听张扬的,别去吓人了。我们班的同学倒无所谓,反正都习惯了,别班同学就不同,万一有心脏不好的,可不得了。”男生夸张地作晕死状,气得白冰莹伸出手来就要去打那男生。

那堂自习课,白冰莹坐立不安,她一会双手托着下巴沉思默想,一会又拼命拉扯着自己的头发紧皱眉头。

“怎么啦?有虫子叮你屁股?还是神经短路了?”我笑问她。

“张扬,要不……”她伏在我耳边轻声低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你死心吧。”我坚决拒绝。什么馊主意,居然想邀我和她一起表演节目,还是跳舞,想想那场面,几千双眼睛盯着一对最胖和最瘦的女生共舞,那效果比演小品还滑稽。“我丢不起那人,你还是独舞吧,我不再反对你了。”我补充说。

虽是嬉笑的,但我还是在白冰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稍纵即逝的黯淡。或许吧,她是真希望能够大大方方地站在舞台上表演一个节目,无论是哗众取宠也好,或是别的什么,她这种想法和行为本身并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表现欲,她想展现一下自己有什么不可以呢?

那次汇演,虽然白冰莹向老师毛遂自荐,但最终她没能参加演出。我以为她会伤心,以为汇演那天她会借故不来,没想到,汇演那天她不仅来了,还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很专注地看每一个节目,也很狂热地为每一个节目鼓掌。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我想,白冰莹真的是一个很容易被感染的女生,有点胖,但也率真可爱。

升上初三,学习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班上少有同学再喧哗打闹,大家都有自己明确的目标。我也一样,市里最好的高中就是我努力的方向。

白冰莹也安静下来了,每天上课都听得很认真。

“怎么,改邪归正了?”一次,我笑着问她。

“大家都在认真读书,我一个人玩也没意思。”她说。

看着她脸上淡淡的表情,我问她是不是有心事?她说没有,过了一会儿,又把头伸过来问:“张扬,你说,我去考幼师,行不行?”

“为什么想考幼师呀?”我好奇她的想法。

“我想来想去,可能只有幼儿园的孩子们才不会嫌弃我胖。”她说。

“你是因为这个才想考幼师呀?不过,有目标就好,这样学习才有动力。”我鼓励她。

“说得也是,提高成绩才是硬道理。机会总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白冰莹说。她说她一直特别羡慕我,总被老师表扬,同学关注。

“你也可以的,只是,你以前努力过吗?”我笑着问她。

她的两颊一片绯红,然后趴在我肩膀上说:“张扬,别笑我,我以前很傻很天真,弄错了方向,以后我会努力的,把对明星的关注转移到学习上来。”

“早该这样的。”我捏捏她的小鼻子说,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都是渐渐长大的女生,知道爱漂亮,渴望被人关注,渴望友谊,渴望找到自己的人生支点,活出自己的精彩。

但我们知道青春不需要哗众取宠,只有不断地拼搏、进取,平凡的我们才能拥有自己的精彩人生。

(花恋蝶摘自《新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