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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女子别样梦,半缘身世半缘情

2009-12-17宫洪涛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09年11期
关键词:李清照

宫洪涛

关键词:七夕词 李清照 朱淑真 严蕊

摘 要:在宋代的节日词中,“七夕词”以133首之多列于第三位,遗憾的是作者大都是男性,出自女性之手的仅有三首,但可喜的是,这三首词各以其独到之处为世人所传诵,并且由于词人身世与才情的不同,呈现出不同的特点:李作是愁苦,朱氏多抱怨,而严氏则对七夕持质疑态度。

中华民族是一个富有想象力的伟大民族,我们的先祖们“心鹜八极,神游万仞”,“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①,即将某些自然现象与自身生活经历相结合,进而创造出大量的神话传说,牛郎织女凄美的爱情故事便是其中之一,它最早起源于先祖们的星辰崇拜,是人们将牵牛星和织女星神化和人格化的产物,其故事的雏形最早见于《诗经·小雅·大东》“维天有汉,监尔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跂彼牵牛,不以服箱”,此时的“牛郎”、“织女”仅为客观天象,毫无爱情故事之意,到了有汉一代,被认为是文人创作的《古诗十九首》中的“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赋予星宿以人性,并掺以复杂之感情,亦开中国“七夕”诗歌之滥觞,进而使得“七夕”成为中国文学史上吟咏不衰的主题之一,据欧阳询《艺文类聚》所录,自《古诗十九首·迢迢牵牛星》以下至唐,“七夕诗”有24位作者的25首作品;《全唐诗》以“七夕”为题者,有54位作家82首诗;时至有宋,兴于民间的词体大盛,源于民间的“七夕”故事亦大量入词,据黄杰先生所考,《全宋词》及其《补辑》中,共有“七夕词”133首,②在传统节日词中,仅次于重阳词和中秋词,但在如此众多的“七夕词”中,作者大都是男性,出自女性之手、可考的“七夕词”只有三首,这对于“参与的主体是女性,祭拜的神灵是女性,各种民俗事象的内涵也具有明显的女性特征”③的“七夕节”未免是件憾事,但庆幸的是这三首女性“七夕词”均极佳,为世人所传诵,且由于词人身世与才情之异,使得同出自女性之手的“七夕词”,体现出别样的女儿梦,故笔者本文拟对这三首女性“七夕词”略作比较,并试图探讨其别样之缘由,请方家批评指正。

李清照的《行香子·七夕》、朱淑真的《鹊桥仙·七夕》和严蕊的《鹊桥仙·七夕》是三首“七夕词”,虽同是出自女性之首,且有同一主题——七夕,但三首词却情致各异,各有一番风味,亦体现出别样的女儿梦:

行香子·七夕(李清照)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云阶月地,关锁千重。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霎儿雨,霎而风。

鹊桥仙·七夕(朱淑真)

巧云妆晚,西风罢暑,小雨翻空月坠。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

微凉入袂,幽欢满座,天上人间满意。何如朝朝暮暮,更改却,年年岁岁。

鹊桥仙·七夕(严蕊)

碧梧初坠,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初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高泻。

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道隔年期,怕天上方才隔夜。

在李清照的“七夕词”中,首先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哀景:蟋蟀在衰草间哀鸣,似乎在唱着最后的歌曲,亦“惊”吓了附近的梧桐,使其叶子片片坠落,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受惊的何止是梧桐,词人何尝不“惊”呢?将人之悲情无形地表达出来,接着词人直抒胸臆,将无尽的“愁”道了出来,那么这浓郁的“愁”是从何而来呢?词人并没言明,而是将我们带入神话之中:天上的牛郎、织女因为千重的关索不能相见呀!最后词人发挥自己的想象力,银河里也应该有船吧?但有船而不能见,又有何用呢?只不过徒增更大的痛苦罢了,此时,我们应该明白词人之“愁”从何而生了,缘于“不相逢”,只因“别离”。过片紧承上片,基调亦开始转暖:喜鹊来了,相会的桥亦已架好,分离一年的人儿马上就要相逢了。但一“才”字又将暖色遮蔽了,亦将词人迫不及待的心情表达出来。接着词人设想二人见面后一定会相互诉说离别之苦、思念之情。但时光飞逝,快乐的日子似乎总过得太快,短暂的相逢之后,面对的将是更大的痛苦,“牵牛织女,莫是离中”,将“相见时难别亦难”之情深刻地描绘出来。最后词人以景语作结,既将“七夕”之夜的天气真实地表现出来,又“含有余不尽之意”④,使我们为牛郎织女短暂的相逢而又要离别感到愁苦万分。

朱淑真的《鹊桥仙》也是写“七夕”,开篇也是绘景,但此景与李氏所作大不相同,其基调相对暖些:美丽的彩云,装点着晚空,秋风送暑,吹去了夏日的炎热,月亮向西坠下,空中飘起濛濛细雨。虽有风有雨,但毫无寒意,而是渲染时序的美好,为牛郎织女之相会作铺垫。接着将故事的主人公呈现出来:经过了多少个秋日的七夕了,二位仍有那么多的离情别绪要说,那么多的离情别泪要流。上阕先绘景,后抒情,以美景写哀情,使用“加倍法”将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描写出来,但相见总比不见好,词之过片便写夜深秋凉时分,牛郎织女的欢会,天上人间均感到由衷的高兴与满意。“何如”三句反用秦观《鹊桥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对本应朝夕相处的有情人改成了一年一会发出质疑,为牛郎织女鸣不平,抒发离情别恨。

如果说李、朱二人的“七夕词”均侧重讲述牛郎织女“七夕”相会之故事,进而阐发自我之感情或体会的话,严蕊的《鹊桥仙·七夕》虽是应席之作⑤,随口吟来,却别有一番风味,上阕开篇亦是绘秋景:桐叶新落,桂香初吐,莲花微谢,看似美景,实则带着些伤感的色彩,“坠”、“谢”二字便可见一斑,接着由绘景转入人与事:在“七夕”之夜,女子们在穿针斗巧。下阕词人纯发议论,透露出对牛郎织女爱情故事的质疑:人间的蜘蛛在瞎忙伙活,正宗该干活给牛郎织女搭桥的喜鹊却消极怠工。是否牛女二人已经对感情倦怠了,连牛郎织女二人都提不起精神来,白做了古今男女相爱的典范了。都说七夕是牛郎织女一年一面之时,怕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人家夫妻才隔了一夜而已。

比较这三首女性“七夕词”,我们可以看到它们有一些相同之处,即开篇便绘秋景,对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或抒情,或议论,进而将自我之人生亦融入其中。但由于三位词人身世与才情之异,若进一步细读这三首词,我们或许会品味到同为女子,同样面对着“七夕”,词人却做着别样的梦:李氏是愁苦,朱氏多抱怨,而严氏则质疑。

李氏之“七夕词”,哀景密布,愁苦满篇,不仅为天上牛郎织女而愁,更为人间自我遭遇而苦,这从“正人间、天上愁浓”便可见一斑。那么李清照究竟是为何而愁呢?这还要从李氏此词的创作背景言起,据陈祖美先生考证此词当作于“崇宁中期”⑥,时李清照与赵明诚婚后不久,新旧党政异常激烈,是一个“霎儿晴,霎儿雨,霎而风”的时代,而词人之父与其公公则分属旧、新两党,正是由于政治因素的介入而致使二人分离,面对着悲凉的“七夕”之夜,词人的夫君又远在异地,心中难免会将天上牛郎织女故事以自喻,想到天上“关锁千重”,人间又何尝不是呢?再者,李氏之禀性多愁善感,面对着自然物象,常发“愁苦”之思,这在其他词中亦常见:薄雾浓云愁永昼(《醉花阴》);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凤凰台上忆吹箫》);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点绛唇·闺思))……一个多愁善感的知识女性,在凄凉的“七夕”夜中,而丈夫又不在身边,难免会忧心忡忡,愁苦满脸。因此我们可以说李清照是借“七夕词”排遣心中之苦,渴盼夫妻团聚之梦,并寓乱世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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