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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了邪的挖泥机

2009-12-16邓解华

三月三 2009年8期
关键词:小舅子小桥镇政府

邓解华

野猫洞镇有家大地房产公司,老板娘满山红,精明能干,公司里事无大小,都得她说了算。老公苗小田虽然是公司的法人。却只能跟在她屁股后面打打杂,简直成了个挂名老板。

最近,满山红碰到了一件麻烦事。公司的挖泥机在工地上一连挖出几口棺材,把驾驶员王胖胖吓得再也不敢开车,工资没领就回家去了。工地上没人开挖泥机就得停工,可开挖泥机的驾驶员和其他车辆的驾驶员不一样,一时半会还不太好找。

正在满山红发愁的当口,她老公苗小田匆匆忙忙跑过来对她说,刚才赵镇长来电话,说他小舅子是学开挖泥机的,现在待在老家没事做,想让我们帮帮忙,给他安排个工作。满山红想了想说:“这好办,我们正缺这人,明天就叫他来上班好了。”苗小田还在犹豫:“我听说赵镇长的小舅子叫丁大力,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要是把他叫到公司来,我怕……”满山红拍拍手上的灰尘说:“你总是前怕狼后怕虎。赵镇长帮了我们这么多忙,他小舅子就算是只老虎,我们也得把他请到公司来。”

丁大力看上去挺本分,长得高高大大,说话做事都是一副老实相。这样的人,满山红自然很放心,上班没多久,就让他独自开着挖泥机出去干活了。

这天清晨,天空弥漫着一层薄雾,丁大力开着挖泥机来到了夏家浜的桥头。昨天下午,满山红对他说,夏家浜有座水泥桥太窄,只能过一辆汽车,所以镇政府拨款,准备重新翻建。建桥的项目是满山红接下的,她让丁大力先来把桥墩给挖挖松。

车开到桥蹲下,丁大力先走到桥上看看,觉得这好像是座危桥:两边的桥栏杆都脱光了,桥面上还有几个碗口大的洞。他想。这桥要是再不拆,恐怕也没人敢走了。他朝两边瞅瞅,怎么连个修桥告示都没有,估计这桥平时是没人走了。于是他就爬到车子上。开动那只铁爪子,在桥面上轰隆轰隆挖了起来,没多大工夫,就把个桥面折腾得千疮百孔的。

等天光放亮。村民们都围过来了,一看这架势,大伙就议论开了。这个说:“这桥早该修了,它是通往镇福利厂的必经之路,村里那些残疾人去厂里上班,每天都要从这桥上经过,稍不留神,就可能发生意外。”那个又说:“前几天听说,是要修村委会边上那座大桥的,怎么修到这边来了……”

正说得热闹,满山红夫妇也开着车来了。车还没停稳,满山红就心急火燎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她挤进人群,冲着车上的丁大力大喊起来:“丁大力,你快住手!”

丁大力吓得赶紧关了油门,从驾驶室跳下来问:“出啥事啦?”

满山红骂道:“你脑子进水啦!谁让你挖这桥的?”

丁大力眨巴眨巴眼睛,说:“昨天不是你叫我来夏家浜挖的吗?”

满山红哭笑不得:“我叫你去挖村委会边上那座桥,修这座桥,你出钱啊?”

一听这话,围观的村民又你一言我一句地议论开了:有的说,那边都是开小车的,要照顾好;有的说,这边是瘸的瘸拐的拐,掉到河里也没人管……话越说越难听,眼看局势越闹越僵,苗小田赶紧站出来,不顾一切地向大伙挥挥手说:“大家误会了,这次镇政府拨款,是两座桥一起修的。我向大家保证,等前边那座大桥通车了,这座小桥也照样翻建一新了……”

这么一说,大伙才没有起哄,各自散去了。可一到家里,满山红马上指着老公的鼻子骂了起来:“你不会说话就别嚷嚷,天塌下来由我来承担,现在事情弄成这样,你叫我这买卖还怎么做?政府明明只给了一座桥的钱,自己却承诺修两座桥,这实在是太没脑子了。”苗小田知道失言,可说出来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晚上,苗小田只好跟老婆商量:说就算这次白干了,把大桥上赚的钱用来修小桥。桥是丁大力挖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总不能叫他赔吧。事到如今,满山红就是有一百个不愿意也没辙了。不过,她仔细想想,赵镇长也确实为她介绍了不少业务,这次就算看他面子,赔一点钱也是应该的。再说,修一座小桥也花不了多少钱的。

丁大力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就这样顺顺利利地过去了,老板不但没扣他一分钱,而且连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说。也许事情过去得太轻松了,丁大力根本没把它当回事,不到半年,他又闯祸了,而且娄子捅得更大了。

那天,满山红经朋友介绍,花30万元,买下了镇政府边上的那家“一起醉”酒家。“一起醉”是镇上一家中等酒家,满山红想把它重新翻建,装修成镇上最豪华的酒店。早上一到公司,她就关照丁大力,让他先去把“一起醉”边上的那几间没用的小房子给拆掉。丁大力应了一声,就开着挖泥机走了。等到太阳快偏西的时候,忽然有个小学教师气喘吁吁地跑来对满山红说,你快去看看。丁大力和人打起来了。

等满山红和苗小田急匆匆赶过去时,现场已围了不少人,有几个教师模样的人正在和丁大力争论着。满山红觉得不对劲,再朝四周看看,差点气得晕倒。丁大力拆的根本不是“一起醉”边上的小房子,而是把“一起醉”后边的小学校给拆了。这所小学本来就破旧不堪,摇摇欲坠,大风一吹,随时都会倒似的。你现在把它给拆了,岂不是花钱买黄连,自讨苦吃吗。

这时,丁大力还没有看见满山红夫妻俩,只管一个劲地向大家解释:“你们别担心,我们老板娘让我来拆的,她肯定会负责到底的……”满山红在边上越听越糊涂,经过了解才弄清楚,原来丁大力又听错了:她叫他去拆“一起醉”边上的小房子,可丁大力却听成了拆后边的小学校。这个丁大力怎么这样糊涂,幸亏学校放暑假了。要不然非弄出人命不可。

满山红推开人群,冲丁大力瞪了一眼,刚想发作,苗小田却抢在她前面,向大伙抱了抱拳,说:“各位老师先别着急,都怪我们做得太仓促了。其实,我们公司早想出资给你们修建教室的,只是前段时间学生都在上课,不方便。现在学生放假了,我们想抓紧时间,在暑假里把新学校建起来,所以来不及给你们打招呼,就先干起来了……”

站在边上的满山红被老公的话惊得目瞪口呆,随后又稀里糊涂地被老公推上车,等回到家里才缓过气来。她涨红了脸问苗小田:“你说话过没过脑子啊,建所学校要花几十万,你以为就这样上牙齿一碰下牙齿没事啦?”

苗小田故作神秘地看看四周,关上大门,压低声音对满山红说:“其实这事并不能全怪丁大力,我想坏就坏在这台挖泥机上。人家说买这种大型机器设备,都要买上鸡鸭鱼肉供一供,拜几拜,可我们根本没把它当回事,所以买完之后家里一次接一次地出乱子。你想想,丁大力平时耳朵一点不背,如果不是挖泥机中了邪,他怎么会老是听错呢?这事又不好向外张扬,所以刚才我顾不上多想,就来个顺水推舟。”

听老公这么一说倒也有点道理,不过让满山红感到奇怪的是,平时一点不迷信的老公,今天怎么会说出这段话来?但话说得再有道理也变不出钱来,既然答应了修建学校就得拿钱出去。这几十万公司是拿得出的,只是满山红不舍得,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就这样拿出去给别人花,实在太心疼了。

苗小田好像看出了老婆的心思,便在边上开导道:“本来我们打算装修酒店的,我看还是先把这事往后推一推,反正这酒店人家开了没几年,里边的东西都蛮新的,等过几年赚了钱再装修也不迟。如果把装修的钱拿出来修建学校,我想也差不多了。这样既不影响酒店营业,又可以帮孩子们建一所新的学校,你说这买卖难道还做不得吗?”

被苗小田这样说来说去,满山红终于想通了。第二天,夫妇俩就来到学校,和校长签定了出资建学校的协议。新学校动工那天,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都来了,赵镇长也亲自来参加剪彩仪式。他握住满山红的手激动地说:“你真了不起啊!一年内做了这么多好事,我替野猫洞的百姓谢谢你!”

满山红也很激动,说:“赵镇长,你先别谢我。”说着,她从人群里把丁大力拉了过来,对赵镇长说:“这几次的功劳都是他的,要谢就得谢谢你这小舅子。”不料,赵镇长听了这话,望着丁大力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时走在后边的苗小田见情况不妙,赶紧挤过来打圆场:“赵镇长,他叫丁大力,是你的小舅子你怎么……”见老公急得冲赵镇长又是比划又是挤眉弄眼,满山红再也憋不住了,眼睛红红地问苗小田:“你为什么要骗我?这个丁大力到底是谁?”

在众人的注视下,苗小田才不得不把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这些年,大地公司为镇政府修路建房赚了不少钱,苗小田一直想拿一部分出来回报社会,可是怕老婆不同意,便迟迟不敢提出来。前阶段公司的挖泥机挖到了几口棺材,把驾驶员吓跑后,苗小田突然来了灵感。他想起老同学丁大力。丁大力是学开挖泥机的,当时正在为工作发愁,苗小田把自己的想法和丁大力一说,二人竟一拍即合,便在满山红面前演起了双簧。苗小田知道,赵镇长平时很支持公司的工作,说丁大力是赵镇长的小舅子,老婆肯定会处处礼让三分的。所以他才壮起胆子,让丁大力一会儿拆小桥一会儿拆小学……

说到这儿,苗小田紧张得额角上都渗出了汗珠。事后,他才从赵镇长那儿知道,自己的这些顾虑都是多余的。赵镇长只有一个小舅子,就是那个被棺材吓跑的王胖胖。当时,只有满山红知道,因为王胖胖和满山红是中学时的老同学。这么一说,苗小田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再看满山红,早就拿着图纸在工地上指挥工人们忙活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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