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婉媛

“欧盟就像一只蜗牛,一步步地往前爬。虽然行进缓慢,但它从不止步”

新鲜出炉的欧盟两大官员站在新闻发布会台上,表情各自不同。顶着一头稀疏银发的欧洲理事会常任主席赫尔曼•范龙佩,脸上挂着一丝自得其乐的微笑,仍像往常那样矜持自制,似乎并没怎么被自己所创造的这个历史时刻所触动。而身边的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凯瑟琳•阿什顿女士则要兴奋得多,甚至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台下的记者们兴趣缺缺。看客们大都觉得,这场“欧盟总统”和“欧盟外长”的选秀活动,过程要比结果精彩得多。经过两周各界的揣测和媒体的渲染,大家多少有点期待宣布结果的时候,能有一些“大跌眼镜”的效果。不过,两位名不见经传的政客浮出了水面,让喜欢热闹的媒体一下子冷了场。

戏剧化的过程

11月3日,随着捷克总统不情不愿地签署了《里斯本条约》,该条约终于得以在欧盟27个成员国全体通过。条约中最引人瞩目的内容是设定了欧洲理事会常任主席和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两大职务,即俗称的“欧盟总统”和“欧盟外长”。两周以来,欧洲领导人们热线联系,斡旋商讨两大职位的人选。

传统上对欧盟最冷漠的英国人,却成为了这场选拔赛的热门选手。先是传出英国首相布朗力推前首相布莱尔出任欧洲理事会常任主席。但是,枪打出头鸟——尽管布莱尔政绩卓著,但他的高调并不讨欧洲人的喜欢,而且他追随美国出兵伊拉克的政策备受诟病。于是,刚开始最热门的布莱尔,成为了最早一个出局的候选人。

年轻的政治明星、英国外交大臣米利班德一度成为出任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的最佳人选。然而,米利班德表示他对这一职务不感兴趣。英国媒体报道称,他有望接任布朗出任英国工党主席并竞选首相,因此他更想留在英国国内政治,而不是“从欧盟这条船上跳下去自杀”。

在“总统”的候选人名单上,先后出现了比利时首相、荷兰首相、卢森堡首相。“外长”名单上则有意大利外长、瑞典外相、英国商务大臣等。像所有欧盟重大事务一样,决策需要考虑各方面的利益平衡,并征得27个成员国的同意,这注定不会是一个简单、干脆利落的过程:大小国家利益需同等对待,东西欧的代表权需兼顾,左右派阵营需平衡考虑,欧盟怀疑论者不可担当大任,过于热衷欧盟事务的则可能漠视成员国的利益,锋芒太露的不利于共识的达成,行事低调的则镇不住欧盟成员国领导人。

于是,到了11月19日,27个国家首脑到达布鲁塞尔参加欧盟特别首脑会议之时,关于新职位的人选看来还是一个困难的选择,以至于许多人猜测当天下午的会议会因为谈不出结果而没完没了。“很难说,这个会没准会开到第二天天亮,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欧盟委员会对外事务和欧洲邻国政策专员内阁主任派特利克•查尔德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随口调侃说:“一般这样的会议,会把所有人放倒,直至最后只有一个人还醒着,就由他来做决定。”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后的决策非常迅速。下午6点开始,27个国家首脑共进晚餐。似乎主菜刚上来,欧洲领导人就已经达成了共识。

偶然机会的产物

范龙佩和阿什顿的胜出,显然是一个权利平衡和各方相互妥协的结果。英国推出的布莱尔遭到了排斥,德国没有提出人选。据德国媒体报道,德国想在2010年欧洲中央银行现任行长任期结束后,提名德国人出任行长,因此这次德国没有提名自己人出任“总统”和“外长”。而法国总统萨科齐早早就宣称,只要是德国总理默克尔接受的人选,他都双手赞成,以此宣示法德团结。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中小国家的领导人便成为“总统”的自然之选。

比利时首相范龙佩获得青睐,还因为他在国内政治中有出色表现。2008年底,比利时首相因为被指证干预司法而辞职,身为议长的范龙佩临危受命,在分歧严重的几大政党间成功斡旋并最终组阁,把一个处在政治和经济危机边缘的国家拉回正轨。他所表现出的低调、踏实作风,以及在矛盾各方之中灵活协调的能力,让欧洲领导人们感到放心。

但也有人指出,除了在国内的上述表现以外,范龙佩的其他政绩乏善可陈。而相对于他的工作,媒体对他这个人似乎更感兴趣。这位62岁的比利时人沉默寡言,比利时的时政评论员揶揄说范龙佩张开嘴只是为了呼气。他喜欢写日本的俳句,其中的一首是自嘲自己的谢顶;今年夏天,他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大篷车中度假。对此,他的解释是:“活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可以稍微发点疯……”

对比范龙佩,欧盟贸易专员、英国人阿什顿的知名度更低。有报道称,欧洲领导人们接受她出任“外长”,则是为了安慰派出布莱尔未果而受到打击的英国。不光外界对阿什顿的胜出感到意外,连阿什顿自己也感觉错愕,连演讲稿都没准备好就匆忙赶往记者招待会。

阿什顿在国际舞台上名不见经传,就连在英国国内也不为公众所熟悉。她2001年才步入政坛,在工党中虽然一路身居要职直至上院领袖和枢密院议长,但她从来没有参加过选举。2008年10月,为了应对英国国内严峻的经济形势,布朗内阁召回了欧盟贸易专员曼德尔森,于是阿什顿临时接任了这一职位。直至今日“偶然”当选欧盟“外长”,这位英国女男爵职业履历中的大事,似乎都是偶然机会的产物。

是总统,还是主席?

《里斯本条约》的要义是加强欧盟的效率,其设定欧盟理事会主席和外交和安全政策代表,目的是加强欧盟统一政策的体系,尤其是在外交领域能用相对一致的声音说话,以提高欧盟在国际事务上的影响力。而这个代表欧盟对世界发言的人,应该是一个镇得住各路神仙的人物。用欧洲媒体的话说,是一个“走到中国或者印度,都会让交通停下来的人”。

范龙佩和阿什顿显然不是这个段位的政客。一方面,欧盟还未准备好接受一个强势的核心领导人。欧盟扩大到27个国家,它仍在缓慢消化内在的矛盾和问题,因此,它目前所需要的不是一个有决断力的“欧盟总统”,而是一个善于协调沟通的“欧洲理事会主席”。

另一方面,相对于欧盟事务,欧洲大国们仍然更重视本国国内政治。因此,像米利班德这样年轻有为的政治家宁愿选择留在国内,也不愿到欧盟试水。而如默克尔这样有威望的现职领袖,也不会选择到欧盟去扩大影响力。在欧盟任职的官员主体,仍然是一些小国政治家和“过气领导人”。

但无论如何,《里斯本条约》的生效和欧洲理事会主席、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的诞生仍是欧盟发展的一个里程碑。正如欧洲议会匈牙利籍议员塔巴吉迪所说的那样,“欧盟就像一只蜗牛,一步步地往前爬。虽然行进缓慢,但它从不止步。”

新出炉的欧洲理事会主席和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将于明年1月1日正式上任。届时,前者将在27个国家领导人当中穿梭斡旋。而后者将领导一个由3500名欧盟外交官组成的欧盟对外事务部(European External Action Service),协调并执行欧盟的对外政策。欧盟委员会对外事务和欧洲邻国政策专员内阁主任派特利克•查尔德向《中国新闻周刊》透露,包括欧盟驻华使馆在内的欧盟驻外机构届时将进行改组。

欧盟驻华大使赛日安博将于明年任期结束。“考虑到他作为法国人已经当了两任驻华大使,下一个欧盟驻华大使人选,应该是从非法国籍的外交官中进行挑选。”查尔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