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君

第六章蹊跷的病人(上)

何桑一晚上没睡觉，看上去是一事无成。那天夜里她没吓着任何人，可实际上她也捞到了一些“收获”，只是得到的东西很糟糕：她本人因此生病了，开始发高烧，像老太太一样“黑吼，黑吼”地咳嗽，还说各种胡话，有时候说胡话的时候还要加骂人的粗话。

她说：“黑吼，我劈死那说屁话的，谁生病就叫他妈滚蛋，黑吼，黑吼，屁滚，尿流……”

香露乘机提议说：“快把何老板叫回来，让他来照顾何桑，他是爸爸呀。”

“就是呀，就是呀。”大家都说。

可是电话打过去，何老板说：“我忙死了，走不开，我也不是医生呀，回来也没有用的。”

“是呀，是呀。你不用赶来的，我们带她看医生去。”外公说。

外婆点点头。她很赞成外公的说法，说：“我想也是呢，把何桑生病的事告诉他～下就行了。我们要守信呀，约定的十五天还没有到，最好不要打扰何老板。还是找马莎来，陪着何桑去医院看病。”

马莎姨妈最近天天在小葵花福利院里做志愿者，她得到消息就跑来了，带着何桑去医院打针。回家的时候，她给何桑买来了肉松和蜂蜜，还有很多美味的小西点，什么大理石饼干、百香果奶酥、木瓜卷、椰香彩彩球。可是何桑碰也不碰，一口都不吃，也不说自己不喜欢西点，而是把它们全都装起来，收好。

接着，何桑让外婆给自己煮粥喝。外婆给她煮了小米粥，在里面放了糯米、麦片、玉米粒，还有红枣，还有莲心和百合，一点点冰糖，何桑指定要小香咕给自己端粥。

光是喝粥这么简单的事情，小香咕进进出出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何桑胃口大，喝了一碗又一碗，真的有好多碗，而且她还有各种要求，第一碗粥她要和三勺蜂蜜一起吃，第二碗粥，她要三勺子花生酱，第三碗粥她说还要添个咸鸭蛋的蛋黄，到了第四碗，她的口味又变了呢。

香咕等何桑喝完粥后，舒出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完成了，她想好好地玩一会了。可是这时候何桑又开始大喊大叫，原来这个病人想吃水果了。

何桑还是指派小香咕给她弄水果拼盘，她一会儿想吃新疆香梨和红苹果，小香咕就给她削皮。一会她又想要吃蜜柚和绿苹果，小香咕只好又去给她剥柚子皮，去苹果皮。过了十分钟，何桑又想喝牛奶了，让小香咕一定要在牛奶里面放两勺蜂蜜、四片木瓜。

“这……”小香咕说，“好吧，你等着。”

香露见小香咕“乒乒乓乓”地又是一阵大忙，累得头昏了，走路都撞在大衣架上了。她看不过去了，张开双臂跳了～个“大大舞”，正好拦住香咕，说：“停下，不要理何桑。她的病已经好了，从来没有看见病人能吃这么多的。”

“算你狠，香露，你见死不救，早晚要有报应的。我的病没好，我很虚弱的。”何桑说，“黑吼，黑吼。”

香咕看看何桑，说：“没关系的，她生病了，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我就对她好一点吧。”

香露叹口气，说：“香咕，你真是逆来顺受。”

“就像寓言里的东郭先生。”胡马丽花也说。

“香咕一点都不好，是比大西瓜还大的大傻瓜。”小厉害精香拉说，“把家里好吃的都送给何桑吃掉了。我们家的钱就少了，对不对。”

接连两天，何桑干脆白天就不下床了，差使小香咕给自己端吃的，洗袜子，还要让香咕问外婆讨钱去买“营养品”。何桑要的营养品是白糖山楂、珍珠奶茶什么的。

外婆说：“那不是营养品。”

见外婆不愿意给钱，何桑就问小香咕借钱，说等她爸爸回来后就可以归还香咕的，还要加上利息。

香咕有些迟疑，她手头是有些大票面的钱，但是自从爸爸得病后她就舍不得花钱，打算把压岁钱和零花钱都存起来，给爸爸治病。

何桑看出来了，就说：“你不想借出来也可以，快去问你的马莎姨妈讨，这样我就不用还钱了，反正她是个大富婆，钱堆成山了，用不掉要发霉了。”

“才不是呢。”香咕说，她很爱马莎姨妈，所以不想连累这个又好看又好心的马莎姨妈，“不能找她的，钱都是胡骄姨夫管的。”

后来何桑把她妈妈给的五十元钱交给香咕，让她去买营养品，还说：“我就得吃这些营养品当夜宵，不然我会倒下的，肯定会累死的。你不知道吗?不让我睡觉就是害我呀，我连着几天，整晚上都不睡觉的。”

“谁不让你睡觉呢?”香咕问。

“就是你，还有你们一家门。”何桑很凶地说，“你们以为我是神仙呀，啊，你们叫我住这种垃圾问，我才不要呢。”

也是的，香咕发现何桑到了夜里就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放录像，擦自己的中号，困极了才倒在沙发上打瞌睡。她半夜里感到肚子饿了，要找这些“营养品”大吃一通的。

没过两天，何桑的五十元钱就用完了，小香咕只能用自己的钱给何桑去买“营养品”。何桑很高兴，满脸笑容，拿到就开始大吃起来，问也不问香咕垫了多少零用钱，只说：“你再去多买点，好吃。”

香咕看自己的零花钱变成何桑的零食，感觉很心疼，可是她还是乐观地想：“让何桑的病快点好起来。这一段日子虽然称不上‘美好的回忆，但是好像也有好处，我变得能干多了。”

何桑的药吃完了，烧也退了下去，“营养品”吃了一肚子，可是她好像又得了别的毛病，无精打采的。她和刁莉莉煲了一会“电话粥”以后，拿了一盒餐巾纸，躲在拉岛间里猛擦眼泪。

“何桑，你怎么了?是头痛还是肚子痛呢?”香咕问道。

“你才痛呢，痛死拉倒。”何桑张口就骂人。

大家都看不过去了，说：“何桑不讲理，香咕是在关心她，何桑不说哪里难过，谁知道她是哪里难过呀。”

何桑知道自己很失礼的，所以不吭气，只顾左右开弓地按自己的太阳穴，说：“我要死了，浑身疼，浑身难过。”

香咕打电话去问刁莉莉，刁莉莉说：“何桑身体好着呢，说在你们家享福了，想吃什么有什么，就像阔小姐生病，自己不用干活的，有免费的小仆人伺候呢。”

香咕听了这话很不开心，说：“那么她还哭哭啼啼的，说自己活不长了呀。”

刁莉莉说：“是呀，她觉得孤单，活着没意思。何桑从医院回来的路上看到她妈妈了，她妈妈也不来招呼她，只顾陪她的小女儿逛公园去了。”

香咕相信这是何桑的心病，她记着何桑说梦话都是叫着：“妈妈，妈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