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　魄

“劳模”可以是一个动词。在季后赛第二轮第三场火箭队与湖人队的比赛中,我们不仅目睹了火箭队在主场的1:2落后,也看见了姚明瘸着左脚在场上的坚持。也许那时球迷就有隐约的不安,但没人想到,这又会是一个轻伤不下火线的英雄故事。北京时间5月10日上午,姚明在赛后的第二次身体检查中确认左脚有小的细线骨裂。虽然不需要手术,但这意味着姚明连续第二年提前结束了自己的NBA赛季。

其实类似的情节在第一场与湖人队的客场比赛中,姚明已经有过更清晰的表现。当电视转播的镜头转向了洛杉矶斯台普斯球场的甬道,揪心的火箭队球迷和中国观众看见了火箭队的队医凯斯·琼斯正拉着姚明走向更衣室,但姚明突然转头对琼斯说:“我不能回休息室。”琼斯对姚明比画着,姚明则开始蹲下来,然后扶住走廊的墙壁活动自己的膝盖,他再次坚决地表示要回去比赛。

这时的姚明,膝盖肿得像个馒头。但他回到了场边,重新与需要他的队友们站在了一起。尽管火箭队出现了第18次失误,但姚明接到阿泰斯特的传球,一个远距离跳投把球射入了网窝,随后一次篮下转身强攻,并在罚篮中4罚4中,发挥中流砥柱的作用,让火箭队在第四节保持了镇定和领先优势。

是的,姚明没有他的对手科比那般出神入化的球艺,也不能像科比那样很帅气地一次次投中三分球,力挽狂澜甚至完成绝杀。但姚明以他自己的方式—非常中国人的方式,成为火箭队的核心与精神领袖。姚明以他榜样的力量,使缺少了麦迪这个华丽大腕的火箭队成为一个“平民群体”,没有服从和敬畏,却充满了默契、支援和信任。在骄傲的湖人队面前,火箭队已经被点燃,他们冲天怒吼,取得了一场不可思议却又令人信服的胜利。

作为一支时隔12年才再次打入季后赛第二轮的球队,而对手又是总冠军的大热门湖人队,火箭队被视为underdog(不被看好的球队)。能走到西部半决赛,很多火箭队球迷已经心满意足,所以,半决赛第一场在客场拿下湖人队简直是喜出望外。虽然火箭队在总比分落后的情况下又失去了姚明,但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挺进西部决赛的努力。

不过,火箭队必须记住自己的平民本色,尤其是在华丽的麦迪早早报销了赛季,而姚明又咬牙坚持到了最后一秒钟之后,他们需要记住,要像姚明那样“劳模”。

而“劳模”也可以是一个形容词,用以指称像姚明那样对篮球的敬业和对比赛的投入程度。中国国家男子篮球队前主教练尤纳斯曾经说过,中国男篮中最该偷懒的人是姚明,但他的训练量居然是其他队员的一倍。打完北京奥运会以后,姚明的队友都四散歇息,姚明为参加好友刘炜的婚礼,得在上海待5天。即使如此,在家门口的姚明每天都会早起,跟火箭队派来的中锋教练、队医以及私人训练师一起训练。从1999年第一次进国家队至今,姚明一直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在NBA,有球迷甚至抱怨教练过度使用姚明,他们希望姚明能“聪明”一些,学会麦迪式的“偷懒”,面对没有悬念的比赛可以适当“腰疼”或者“脚疼”一下。

但劳模精神与领袖气质总是存在一定的冲突,甚至在人们的意识中,领袖就应当有一种发号施令的冷漠和懒惰。球迷一度为麦迪和姚明谁是火箭队的核心而激烈争论,而“姚蜜”与“姚黑”的最终分野其实是在于价值观:你是膜拜俊逸潇洒的球技及舍我其谁的霸气,还是崇尚坚忍不懈的努力及以德服人的和气?例言之,是科比,还是姚明?做“科蜜”还是“姚蜜”?

所以,当姚明的火箭队遇上了科比的湖人队,比赛在中国引发的激情与关注恐怕会超过最后的总决赛。眼下,无论火箭队最后能不能撼倒湖人队,姚明的表现已经非常“劳模”了。

当然,“劳模”在本源上终归是一个名词。最近在全国沸沸扬扬的“劳模事件”是一个叫沈鹤的人因当选了市级劳模而引发争论。这个在今年“春晚”上穿着“苏格兰七分裤”的小沈阳被人们质疑的是,以往朴实的劳模称号怎么可以颁给一个“低俗的娘娘腔”?

事实上,4年前,当姚明被授予“全国劳动模范”时,国内也有过类似的争论。因为人们习惯于王进喜、时传祥、李素丽这样的经典劳模形象,而像姚明这样身家过亿的大明星当选劳模,超出了人们以往的价值判断。而4年之后,当“劳模小沈阳”再次冲击人们的价值观念时,除了追问劳动的含义,人们也对小沈阳的口头语“纯爷们儿”充满了质疑:一向给人剽悍印象的东北出了个小沈阳这样的“委婉男”,而被我们长久戏谑嘲弄的上海男人中却出了个姚明这样的“铮铮硬汉”—这是如何发生的一种错位呢?

《休斯敦纪事报》记者费根评论说:“姚明将再次改变美国人对他的看法,甚至将改变美国人对中国人的看法。实际上从进入NBA以来,他一直在为此努力。如果说过去常有人说他打球偏软,那么现在,这种观点应该改变了。”

但是你我都非常明了姚明的坚忍努力,他甚至会为一个团队的荣誉而弄伤自己。如此让人心痛的方式,很“劳模”,很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