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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强的阿花

2009-11-28马昇嘉

少年文艺(1953) 2009年10期
关键词:黄皮阿花小猫咪

马昇嘉

水乡多水,且也多鼠。家居老式木屋,临河而筑,深受鼠患之苦。啃啮箱柜,钻进米桶拉屎,尤在夜晚鼠类争吵大闹,无休止地在床顶、地板上奔跑,扰得人不能安睡。我曾在床底、橱顶设置鼠夹,或以药物拌以诱饵……然而,这小东西似有灵性,从不贪食,照样在屋里肆扰。

呜呼,真奈何它不得!

去年夏天,我几经周折终于得到了一只小花猫,自里带黄,并间杂圆圆的小黑斑,甚是欣喜,取名阿花。阿花新来乍到,整日东张西望,胆怯地“喵,喵”叫着,尽管个头瘦小,声音嫩脆脆的,却也挺管用,从此家中鼠患顿除,一返安宁。感激之余,我每天清早去菜市场买菜,总不忘带回三四条小鱼,款待阿花,以作回报。

记得阿花刚来家那天,母亲把它绕着桌子腿转了三圈,说是这样小猫就会认家了,不会跑到屋外去。虽然我不相信母亲的话会灵验,但从此阿花却真的不再外出,整天待在家里,楼上楼下转悠。有时蹲在家门口朝外观望,一旦发现什么异常动静,呼地跳下门槛,朝里屋奔去。

一日傍晚,全家正在堂屋里吃饭,阿花独自在天井进食。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只黄皮老鼠,个头与阿花一般大小,大概是饿极了,并且欺负阿花弱小,竟然肆无忌惮奔向食盆,与阿花共进晚餐。阿花发现了异类,凭它祖辈遗传的本能,举爪伸向大老鼠。黄皮老鼠也真胆大包天,掉过头来猛一口咬住阿花的耳朵。“喵——喵——”阿花疼得直叫唤,但它仍奋力还击,再次举爪向大老鼠出击。大概鼠类终究怕猫——不管老鼠再大,猫咪再小,黄皮老鼠做贼心虚,一溜烟钻进了阴沟洞里。

那天以后,我发现阿花变了,它不再那样温驯了,叫声中散发着一种野性的怒意。它常常不停地在屋子里东跑西窜,爬上跳下,仿佛是在捕捉它心目中假设的目标;抑或伸出两只前爪,在木门框上不停地扒拉,磨砺一双利爪,随时准备出击。

一天下午,阿花竟然违反母亲的规矩,擅自闯出家门,在石板街上拦住了一条大黄狗,并且主动发起了挑战。

大黄狗自恃身高力蛮,根本不把阿花放在眼里,“汪——”它居高临下,冲着阿花大叫一声。阿花毫不理会,打着响鼻,拖着一条直尾巴,箭似的蹿上前去。大黄狗浑身一个激灵,急忙朝旁边避让开去,随即“汪,汪”叫嚷着,掉过身来迎战。阿花抓住时机,伸出利爪,往前一蹿,在大黄狗的鼻子上狠狠抓了一把。鼻子是狗的敏感区域,也是软档部位,大黄狗遭此袭击,急急吠叫着,慌忙后退。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大黄狗当街站停,决定重振雄风。它朝前一个箭步,扑向阿花。阿花似乎早有准备,机警地向左侧一闪,与此同时,它直立起腿脚,高高向上纵起,照着狗耳朵又是狠狠给了一爪子。大黄狗又一阵高叫“汪……”过往行人被吸引住了,纷纷驻足观看。

这一场罕见的“猫狗之战”足足持续了十来分钟,最后以大黄狗的仓皇溜走而告结束。我知道阿花所以能不畏强暴,勇战大黄狗,它肯定是把大黄狗当做了黄皮大老鼠的缘故。

阿花赶走了大老鼠,打败了大黄狗,变得日臻成熟了。它常常眯缝着眼睛,竖直了耳朵,端坐在门槛上,俨然是一位威武的守门勇士。全家人也多次把这两件趣事告诉来家的朋友,引为快慰和骄傲。

转眼冬去春来,阿花已成年了。一身皮毛光滑柔顺,色彩鲜丽,出落得端庄、漂亮。

一日饭后,全家闲聊,阿花懒散着步子迈进屋来,胖乎乎的身子显得异常粗壮浑圆,啊,莫不是有身孕了!全家为这新发现而欢愉。果真,阿花肚子目见丰隆,且慵懒倦怠酷爱睡觉,常常一睡便是三四个小时,伸直四肢,呼噜噜打鼾,拍它、摇它,它也不想挪动身子。

那天,阿花突然变得出没无常,暴躁不安,跳窗台,上房梁,下楼梯,钻橱底……母亲说:“阿花在找窝,也许要生小猫了!”我很想为阿花做个窝,母亲制止说:“不要徒劳,别人做的它不要。”

入夜阿花也不肯停歇,跳上桌子,爬上橱顶,蹿到小阁楼,且伴随着一声紧似一声的叫唤……忙碌至下半夜才停息。时隔数天,晚饭后我正伏案写作,忽听外房小阁楼上传来一阵“吱吱”声,疑是老鼠再度“光临”,细听,又不像。母亲虽眼花,耳朵却不背,她颇有经验地说:“阿花已经生下了!”我想去阁楼看看生了几只小猫,母亲急忙拦住不让看,说是被阿花发现后会挪窝把小猫衔到别处去的。

过了几天,我憋不住好奇心,中午乘阿花外出,便拿了梯子,蹑手蹑足登上小阁楼。哟,两只三四寸长的小猫咪,浑身长着细细的绒毛——一只白中间黑,一只白中杂黄,把它们妈妈的皮色分离了。小猫咪躺在我存书的板箱里,紧闭着小眼睛,颤抖着身子在蠕动,相互依偎,磕磕碰碰,煞是可爱。

我体谅阿花一天数次爬上跳下喂奶的艰辛,特地敲敲打打制作了一只小板箱,垫上一些棉絮、碎布头,把窝做得柔软一些,温馨一些,并将板箱置放在房门口地板上,这样小猫咪可以睡得舒服些,而阿花也免却了爬上跳下的劳苦。

谁料,阿花偏不领情,一转眼,木箱里竟剩下了一只小黑猫。全家躲在里屋,于门缝、窗口朝外窥望。不一会,只听得“喵呜——”一声,紧接着阿花从三米高的小阁楼上轻捷地蹿了下来,迅即爬进木箱,又警惕地探出头来四下张望,然后一口叼住小黑猫的颈皮跳上桌子,猛一纵身跃上阁楼,于是小猫咪重又住进了书箱。

我的一片拳拳之心被辜负了!

爱人打趣说:“有句俗话‘老鼠钻进书堆里——咬文嚼字,而‘猫咪钻进书堆里呢?”我笑着答道:“阿花知道主人酷爱书籍,因而教育它的孩子,从小就要跟‘咬文嚼字的老鼠作斗争。”全家人哈哈大笑起来。五岁的女儿最关心的是:“小猫咪什么时候才下楼未?”我与爱人无言以对。祖父告诉她:“小猫咪听妈妈的话,到时候叫它们下楼才下楼。”女儿大概得到了满意的回答,高兴地唱了起来:“小猫咪,别淘气……”

时隔整整一月,两只小猫咪扭动着胖乎乎的小身子,跟着妈妈下楼来了。见到了从未见过的新天地,它们忽儿跑,忽儿跳,忽儿扭作一团在地上翻滚,忽儿一齐钻到妈妈身边撒欢。阿花举爪拍拍这个脑袋,摸摸那个身体,然后伸直腿脚,斜卧在地上,任凭孩子们吮吸乳汁,挚爱之心令人感动。

渐渐地,两只小猫咪学会了吃饭,它们挺敬重妈妈,阿花吃饭时,它们蹲在一旁,静静看着,待妈妈吃好了,它们才脚踩食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小猫咪日渐长大了,可以独立生活了。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登门索要小猫,怎奈只有两只,于是只能分轻重缓急处之。看着人们千恩万谢,喜滋滋地抱走了玲珑活泼的小猫咪,全家人心中也难免会萌生出一丝不舍之情,然而更多的是由衷的喜悦。我们毕竟也为别人做了一件有益的事情。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小猫咪被领走后,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阿花突然出走了。那天,它“喵,喵”叫着,楼上楼下急急跑了几个来回,没有见到可爱的小猫咪,就呼地一下蹿出门去。

这一走,当天晚上竟然没有回来。

全家人惦记着阿花,第二天就分头找开了。邻居家、屋顶上、房屋夹弄里、石板街阴沟里……甚至还去了领养小猫咪的人家,都说没见到。有人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去处——让“猫贩子”逮去了!我们全家不相信这会是事实,列举阿花的勇猛、机灵、聪明……相信它终究会回来的。

一天,两天,三天……正在全家人心灰意冷,希望泯灭时,离家五天的阿花终于回来了。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回家来的阿花却是面目全非——它斜躺在楼上外房地板上,绸缎般亮丽的皮毛变成了一片焦糊,四肢直挺挺的,双目紧闭,微微张着嘴,唯有那游丝般的喘息声,证明它还活着。经历了如此的劫难,阿花还能跑回家来,着实让全家大为震惊。女儿见了。不忍心看,哇哇哭了起来……

无疑,阿花遭受了一次火的劫难,实属死里逃生。是否遭遇“猫贩子”的肆虐,抑或是自己失足所致?遗憾的是它不会诉说,我们也无从考证。

一连三天阿花不能进食,我只是一天几次以棉球蘸了牛奶,滴入其口中。阿花一动不动躺着,怕触痛了它,不敢为它挪动身子。全家人看着,心痛不已,担心阿花会挺不过这一关……

第四天早上,女儿躺在被窝里,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听、阿花在叫‘喵呜!”

果然是阿花在叫唤,声音十分孱弱。

我赶紧起床,来到外房,阿花还在老地方躺着,见了我,试图仰起头来,可是没能成功。也许阿花想吃东西了?我下楼去厨房间,母亲已经烧好早饭,我盛了半碗米汤,待凉至微热,用调羹舀了,顺着手柄慢慢流入阿花嘴里。阿花努力地嚅动着焦黑的嘴唇,十分配合。

日复一日,阿花渐渐地有了精神,能站立行走了,能像以前一样吃鱼、吃饭了,身上开始脱去疤痂,长出了细如针尖的绒毛。全家人绷紧的心弦放松了,阿花命大,终于渡过了难关。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阿花原本白里带黄杂黑的皮毛,如今变得通体雪白,变成了一只晶莹透亮的白猫。

啊,经受了一次涅槃,阿花成了火中飞出的“凤凰”!

我由衷地祝福你,倔强的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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