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月

婴儿是从哪里来的?今天人们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在17世纪，不仅一般人不知道正确的人和生物的生殖知识，而且就连那个时代大名鼎鼎的医学科学家哈维也不甚了解，尽管他创立了血液循环的学说。所以上帝造人和创造万物就是那个时候唯一的解释和人们能接受的观念。

种子和土壤理论

威廉·哈维(1578～1657)是17世纪最杰出的医生和科学家之一。他曾求学于意大利帕多瓦大学，师从于当时最著名的解剖学家法布里修斯，后返回自己的国家英格兰，最后成为英王查尔斯一世的医生。通过对动物的实验研究和观察，他于1628年出版了《动物的心脏和血液运动》。此书为他带来了国际声誉，因为该书第一次精确而详细地阐明了血液循环。

但是哈维的一生也始终在探讨生命来自何处和人与生物的生殖，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像他解释血液循环那么容易和幸运。婴儿是从哪里来的这个神秘的问题使他着迷了一生，也困惑了他一生。因为当时只有宗教的答案和哲学的推测，而科学对此还没有正确的回答。于是他试图通过观察和研究来科学地解释这个问题。

哈维本质上是亚里斯多德学派学者，该学派对生命是如何从一代又一代地传递和生命是怎样孕育的这个神秘问题的解释有一个著名的“种子和土壤”的学说。这个学说认为男人提供“种子”，而女人提供“土壤”。男人的种子与女人的月经结合形成卵子，随后卵子就成为了胎儿。所以卵子并非是由卵巢生成的。这个理论当然有合理部分，但总体上却似是而非。

如同他的血液循环学说是建立在动物实验的基础上一样，哈维打算用自然实验来验证亚里斯多德的学说。他选择了生殖季节性很强的动物——鹿作为实验对象。他的庇护人——查尔斯国王在其皇家园林、公园和狩猎地中每周要猎鹿一次，听到哈维对他“请旨”，打算研究鹿的生殖来验证亚里斯多德的观点后竟非常感兴趣，当即表态“朕恩准”。

孩子是从互联网上下载下来的吗?

随后哈维就拟定研究计划准备实施。赤鹿的发情期是在每年的9月底，棕鹿的发情期是在10月初。雄鹿的鹿角非常坚硬，而且在雄鹿的发情期，由于体内睾酮水平极高，使得雄鹿非常暴躁，欲火冲天。因此雄鹿对用刀剑追逐猎杀它们的猎人非常危险。用哈维的话来说就是，它们(雄鹿)色胆包天时会袭击人，但在另外的时间它们又羞涩而胆小，遭受着围追，在猎狗的狂吠中拼命逃窜。好了，这下哈维就要看看种子是如何装进雌鹿的土壤(子宫)中的。

但是与哈维的想像相反，直到11月初在解剖了雌鹿的子宫后，他还没有发现任何胎儿的产物。这一观察迫使哈维改变了观点。根据他的观察，胎儿既不是在雄鹿与雌鹿交媾时从雄性或雌性排出的种子中形成的，也不是从任何种子的混合物中产生的，更不是如亚里斯多德所说产生于经血。相反，在雄鹿与雌鹿惊心动魄地做爱后并没有任何胎儿出现。于是他得出结论，“显而易见，所有雌性在做爱后并没有一个种子播进它们的土壤(子宫)。”

作为赫赫有名的世界著名科学家，哈维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呢?一个原因是，尽管鹿在9月底发情，但这比交配和排卵要早2～3周。在雌鹿排卵前的交配当然不会有结果。而另一个原因是哈维得不到有效的技术和工具，如显微镜，来帮助他观察。没有显微镜的帮助，即使雄鹿的精子与雌鹿的卵子结合，用肉眼也看不到。因为只有在精子卵子结合10天后才能生长成直径只有0.1mm的受精卵。

所以哈维留下了一个对于他来说是永远的困惑，“由于我直观地看到雄鹿和雌鹿交配后没有任何东西留在雌鹿的子宫内，我就不可能描述生殖的原理。在观察和经历之后，也没有在大脑中留下任何印象……我只能留下这个困惑，让那些博学和聪明的人来思考它……因为我观察到了，在(动物)交配后，予宫内看不到什么东西存在。但实际上应当是有什么东西存在，它能使雌性结出果实来。”如果哈维能像今天一些人对孩子开玩笑_=样说，你们是从互联网上下载下来的，他可能就会轻松得多。但是他是科学家，而科学是不能有半点含糊和玩笑的。

哈维与老子的异同

毫无疑问，正是这种挫折使得哈维迟疑着不愿发表他的发现。在经过多人的劝说后，哈维最后改变了态度，于1651年出版了他的《动物的生殖》。那时哈维已经73岁，他的生命已日薄西山。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选用了宙斯手持亚里斯多德的“卵子”的画图作为此书的卷首插图。图中宙斯手中的卵子里飞出了植物、动物和婴儿，并题词曰“每种东西都来自于卵子”。这个看法与中国2000多年前的老子有相同和相异之处。

老子说，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中国人对“玄牝”一词有多种解释。其中一种是把“玄”解释为旋转变化，而把“牝”看作是雌性的生殖器官。如此，老子的话就可解释为：生养天地万物的道(谷神)是永恒长存的，这叫做玄妙的母性。玄妙母体的生育之产门，这就是天地的根本。连绵不绝啊!它就是这样不断地永存，作用是无穷无尽的。

但是，也有人指出“玄”就是男性的生殖器，同“且”。因此，在老子看来，维持生命永存的，就是两性的交合，即繁殖。所以老子把两性的性器官看作是天地的根本。

从老子话语的第一个意义上来看，哈维与老子是相似的，认为只是雌性的生殖器官才创造了生命和一切。但是，从老子的第二个意义来看，却比哈维要接近生殖的原理，因为生命和后代的产生是需要两性结合的，尤其是像人类这样的高级哺乳动物。

但是，老子的结论只是从表面现象观察，而哈维尽管没有观察到精子和卵子是怎样结合的，但却采用了现代科学实验的方法。这也是他们的异同。当然，哈维至死也没有弄清胎儿是如何产生的，更不可能用显微镜看到精子与卵子的结合。

哈维在生物生殖的问题上无法获得科学的解答，因而与牛顿无法解释第一推动力一样，只有寻求神学或杜撰的答案了。哈维选择了亚里斯多德的杜撰(含有合理的成分)，而牛顿则干脆回到上帝的怀抱中，当不能解释行星的最初运动是如何产生时，也同样是在亚里斯多德的哲学观点影响下提出，所有行星都是在第一推动力的作甩下由静止开始运动的。他指的第一推动力也就是上帝。

今天如果哈维有知，他会像他发现了血液循环的原理一样对生命产生的原理感到高兴和满意。因为正如他所推论的部分原理一样，任何生命都是卵子产生的，但是这个卵子(种子)是来自雌性并且必须与雄性的精子(种子)结合。而且的的确确是卵子决定着生命的重要进程，比如卵子中的线粒体DNA控制着一些特殊的生命的母系遗传物质。

不过，如果哈维也知道今天的克隆羊多利和许多与多种同样命运的生物个体，甚至克隆人也可能出现时，该不知作何想。因为今天生物真是可以不要精子而只靠卵子就可以繁衍后代了，正应验了他的《动物的繁殖》一书的题词：每种东西都来自于卵子。于是还会再留一个困惑来让智者回答：生物进化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