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南部棉兰老岛23日发生的惨案震惊了世界。包括１３名记者在内的４０多人在前往选举办公室提交参选证书的路上惨遭政敌劫持和屠杀，造成至少３６人死亡。这是２０多年来菲律宾因选举而发生的最为骇人听闻的政治大屠杀。非西方世界因民主选举发生动荡的例子很多，但作为美国在亚洲开辟的“民主橱窗”，菲律宾23日发生的事情几乎把这个国家带回了政治蒙昧时代。“（当地的）法律和秩序都已经崩溃”，一位菲律宾高级官员24日说。

全世界媒体从业者都感到寒冷

据菲律宾媒体报道，23日上午，棉兰老岛马京达瑙省布鲁安镇副镇长伊斯迈尔·曼古达达图的妻子、律师以及当地记者等４０多人，分乘几辆汽车前往位于省会谢里夫·阿瓜卡市的选举署提交曼古达达图于２０１０年５月竞选省长职位的选举证书。当他们抵达邻近省会的安帕图安镇时，被上百名身穿制服的武装人员阻拦和劫持，并被带到山地偏僻处。军方当天下午在安帕图安镇的一个村庄附近找到了２１具尸体，其中包括曼古达达图的妻子、妹妹及１３名记者，这些受害者有的被斩首、有的被奸杀，还有的身上布满弹孔。

菲律宾军方发言人24日称，大约１００名武装人员参与了此次劫持和屠杀事件，到当天中午，军方已找到２４具尸体，另有消息称已确定至少有３６人被害。军方初步认定伊斯迈尔的政敌安达尔·安帕图安及其支持者可能是幕后凶手，军警部门已开始追踪凶手，并继续搜索其他失踪人员。

惨案立刻在全世界引起震动。英国《卫报》23日报道称，这起事件震惊了这个很久以来习惯了政治暴力的国家。“记者无疆界”组织声明说：“新闻业有史以来从未在一天内遭受过如此严重的损失。为政客们工作的暴徒用疯狂的暴力带来了不可思议的虐杀。”

“世界商务在线”网站24日报道，国际记者联会周二要求对近期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媒体从业人员屠杀事件展开全面调查。该联会代表120个国家的60万名记者成员说，这一事件让所有媒体从业者感到寒冷，“我们需要菲律宾政府和国际社会给出一个迅速而强有力的回应”。该联会还说，这是菲律宾新闻史上“最黑暗的一天”。伊朗英语新闻电视台网站23日报道称，今年早些时候，纽约“保护记者委员会”公布的报告显示，对记者而言，菲律宾是世界上第六危险国家。1992年以来，已经有65名媒体工作者在菲律宾被杀。

老省长想让儿子接任

事件同时引发了外界对菲律宾国内“诸侯各霸一方”局势的关注。据报道，安帕图安家族统治马京达瑙省已长达８年之久，该省属辖的２２个市的市长职位基本由其子孙或亲戚担任，他的儿子小安达尔是该省乌赛镇镇长，而另一儿子扎尔迪则是穆斯林棉兰老岛自治区区长。由于菲律宾宪法规定，地方官员连任不能超过３届（９年），安达尔明年不能再竞选省长，故其计划让儿子小安达尔明年代替他竞选省长。

而意欲与其一决雌雄的曼古达达图则是当地另一个帮派首领，与安帕图安家族一向不和。屠杀事件发生后，曼古达达图对媒体表示，为缓和两个政治家族之间的紧张气氛，他特意让其妻子和妹妹等代表和平的妇女们前往当地选举署登记，而且也没有派武装人员随行，因为他相信当地的军队和警察会保护他们的安全，结果没有想到安帕图安家族竟然对手无寸铁的妇女们下毒手。据幸存者以及其他目击证人报告说，省长的儿子小安达尔带领武装人员劫持和屠杀了曼古达达图的妻子等人，并称屠杀令来自省长安达尔。迄今为止，安帕图安家族尚未对此事件发表任何言论。

马京达瑙省是三股反政府武装的根据地，是菲律宾政治局势最紧张的省份之一。由于棉兰老岛是穆斯林自治区，岛上省长职位一直很抢手。而且这一地区很多政治家和官员都拥有装备精良的私人武装力量。菲律宾人权委员会主席雷拉·利马说，这一屠杀事件表明当地“法律和秩序都已经崩溃”。

杀死政敌在菲律宾成本很低

自２０世纪８０年代马科斯下台以来，菲律宾开始进入民主选举时代。菲律宾的政体基本照搬美国，实行全民选举制度。然而，由于自身经济基础、教育水平，以及历史、社会文化等原因，菲律宾的民主选举却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家族政治王朝、金钱、暴力和明星等交织于一体的选举大战，当地的观察家戏称菲律宾的地方选举为“3G“选举，即枪（GUN）、暴徒（GOON）、黄金（GOLD）。菲律宾宪法规定，众议员、省长等地方政府领导每3年选举一次，连任不能超过3届，但3年后仍可再竞选众议员或省长职务。有权有势的老省长到了风烛残年干不动了，就把省长的职务通过“民主选举”传给长子，长子省长因为9年任期限制不能再干下去时，就让弟弟、妹妹或妻子暂时顶替一下。等下次选举来临时，家族内部再进行权力分配，转换一下政治角色。因此，地方最高公职基本上在家族政治王朝内循环。

菲律宾政府对枪支弹药管理较为松散，据警方估计，现约有１１０万支非法枪支流落民间，这为家族王朝组建私人军队提供了有利条件。有报道称，安帕图安的私人军队士兵则多达５００多人。

菲律宾雅典耀大学政治分析家林智聪教授说过，在菲律宾，杀死一个政敌的成本要比通过竞选击败对方的少得多，因此与选举相关的暴力事件在菲律宾屡见不鲜。据当地媒体统计，自１９８６年到２００１年间，菲律宾有７５０人在选举暴力事件中丧生。不过，23日发生在马京达瑙省的屠杀是近年来最血惺的一次。

“珍贵盟友”给阿罗约出难题

这两日菲律宾主流媒体都以较大篇幅在头版报道马京达瑙的政治大屠杀，当地最大华文报纸《世界日报》的社论指出，“大选前夕，竟然发生这起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事件，这是国家的不幸！”南岛大屠杀发生后，阿罗约总统对此表示震惊和愤怒，责成司法机关立即介入调查。阿罗约24日宣布，从当天起，菲南部棉兰老地区的马京达瑙省、苏丹库达拉省和哥打巴托市进入紧急状态。但截至目前尚未得到有关劫持者的任何消息。

分析人士认为，马京达瑙省大屠杀事件给阿政府出了一道难题。正如卡塔尔“半岛”电视台网站24日的报道说，安帕图安与菲律宾政府“过从甚密”，是阿罗约总统的亲信。阿罗约夫人曾经宣布安帕图安家族是“最珍贵盟友”，在2004年总统大选中，安帕图安让阿罗约夫人几乎取得全省所有选票。而这次阿所在党推举的２０１０年总统候选人也期待着安帕图安家族在其属地的鼎力支持。

英国《金融时报》网站24日报道，政治分析人士认为，马京达瑙省屠杀事件是对阿罗约是否有决心对私人军队动用法律手段的一次考验。“政府必须咬紧牙关宣布在这一地区实行紧急管制，否则就卷铺盖卷走人。”英国广播公司（BBC）24日的报道则认为，事件涉及的两个家族都是阿罗约的同盟，所以不要指望政府作出任何高效反应。

惨案促使菲律宾人反思

事件发生后，菲律宾现行政治体制也在国内引发争议。美联社24日的报道援引菲律宾大学教授居尔齐布里·瓦迪的话说，“由于缺乏切实可行的政治宪法，强人就掌了权”。

菲律宾ABS—CBN网站24日刊发文章称，菲律宾经常被形容为一个“年轻的民主国家”，菲律宾的民主经常被认为是“不成熟的”民主。可这种说法只能是为这个国家的现状找借口。人们不愿意永远处于转型期。现在是菲律宾向前迈进，成为一个成熟民主国家的时候了。否则，这个国家将永远处于治理不良和贫困的恶性循环中。

菲律宾一位企业家对当地媒体说：“我是赞成可持续民主的，但是这只有在大多数的人民不挨饿和受教育的时候才能达到……来自联合国和世界银行的最近研究显示，民主只有在年人均收入水平在3000美元以上或4000美元的时候才能持续。对于一个穷国，团结、强有力的政治领导、经济自由和技术官僚的长期计划，将是理想的组合。频繁的选举和更换政治领导只会导致经济浪费。”▲

24日，几名菲律宾摄影记者在马尼拉郊外参加烛光集会，抗议前一天在棉兰老岛发生的政治屠杀。

●本报驻菲律宾特约记者 王传军 徐静 ●何晏 ●本报记者 杜天琦

省长选举引发惨案 数十记者不幸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