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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大利亚的另一种理想人生

2009-11-24

小康 2009年7期
关键词:澳大利亚人土著悉尼

张 旭

阿马蒂亚•森曾说过,“发展的目的是拓展自由”。在澳大利亚,似乎每个人都是这位经济学家兼智者的信徒。

澳大利亚人算不上西方文明教化的典型,由于缺少那么一点浮士德精神,他们的南方大陆至今仍与“发达”这个概念有段距离。若是同东亚文明崇尚的人格相比,澳大利亚人则更属异类:不从规训、安于闲逸、难得勤勉……在中国人或日本人的眼里,这一切似乎与理想人生无关。的确,这里奉行的是另一种理想人生的逻辑。

这种不一样的逻辑每年吸引全球约15万人义无反顾地移民到这个国家,无论来自西方或东方,他们都决心与这里的人们为伍,成为“澳大利亚人”。

工作是生活的战俘

“我喜欢澳大利亚”,二十年前从南京移民悉尼的Sally说,“因为这里的生活让人感到轻松、自在。”

下午三点悉尼的街上,与一天中的大多数时刻相仿,一派悠闲。四五岁的胖小孩躺在童车里酣睡;咖啡馆的门外,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桌旁闲聊,咽下不加糖的咖啡,吐出淡青色的烟圈;老妇人头戴艳丽的遮阳帽,腰弯得近乎直角,由人搀扶着缓缓登上公共汽车……这里的节奏很慢,而且不知未来是否会更慢。

“说实话,生活在澳大利亚容易让人变得懒散和没有追求。”Sally坦言。事实上,在居于澳大利亚的中国移民中,持此看法者并非少数,但澳大利亚也让他们明白人应该如何享受生活。

每天晚上五点,除超市外,澳大利亚的商场、写字楼会集体打烊。几乎没有老板要求员工加班,因为如果这样做,必须依法支付两倍或三倍的时薪;而愿意为这笔额外收入继续工作的员工则更是少见——在澳大利亚人看来,生活本身比职业和金钱重要得多。两个小时的通勤繁忙之后,大部分街道会瞬间安静下来。此时,坐在家里的澳大利亚人正边喝啤酒边看电视,电视里放的十之八九是英式橄榄球赛……

澳大利亚人生活中另一件重要的事是旅行。每逢假日,特别是圣诞节这样的长假,澳大利亚人一定会举家外出旅游。此时,悉尼、墨尔本这些平日里繁华无比的大都市便宛若空城。出行时,他们通常会将自行车、冲浪板、登山拐杖等连同大大小小的背包一并架在SUV车顶上。一些特别爱玩的澳大利亚人还会专门购置房车,于是连预定旅店的麻烦也就此省去。

澳大利亚人对旅行的偏爱有力地促进了该国旅游产业的繁荣。澳大利亚资源、能源与旅游部在2008年公布的数据显示,2006-2007年,澳大利亚旅游业总产值为389亿澳元,其中,澳大利亚居民国内游所占份额超过了3/4。为了鼓励国民利用年假旅游,2008年底,澳大利亚旅游局推出了主题为“没有假日就没有生活”(No Leave, No Life)的产业发展促进计划。“打赢工作与生活的战争”——在澳大利亚旅游局官方网站的首页上,这句口号格外醒目。

削弱进取的福利

由于普遍实行周薪制,澳大利亚的多数公司会在每个星期四为员工发放工资。在这个消费者拥有最强购买力的日子,商家自然不会无所作为,于是星期四便也顺理成章地被定为澳大利亚的购物日。这一天的晚上,所有商场会将营业时间延长至晚九点,人们齐聚于购物中心疯狂扫货。冲动之下,将一周薪水挥霍殆尽的大有人在,但澳大利亚人却并不为此过分苦恼,对于下周四之前的日子乃至更远的未来,他们似乎并不担忧。

40多岁的Malcolm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澳大利亚人,虽然拥有悉尼大学中国研究专业硕士学位,但却没有一个“正经”的职业,主要靠在酒吧里演奏萨克斯维持生计。“我学中文是因为我喜欢中国文化,不是为了找工作。这是我的兴趣。”

澳大利亚人可以不为生计担忧,是因为这个国家优厚的社会福利政策。以失业补助为例,一个年满21岁的澳大利亚公民在失业之后,每周可以领到近230澳元的救济金;65岁以上的公民则每周最多可获得285澳元的退休金。又例如,学生上大学可以申请无息教育贷款,而这笔贷款只有在借款人年薪达到4万澳元时才必须偿还。妇女生育一个孩子则可一次性获得3000澳元,婴儿的奶粉、生活用品等还另有补助。

与高福利政策相伴的是澳大利亚的高税收制度。一个中等收入的澳大利亚人每年应缴的个人所得税为总收入的30%至40%。这样的高税率使很多人宁可领取失业救济也不愿去工作,一些有能力获得较高收入的人才则干脆选择到国外就业。进取意志降低与发展后劲不足,无疑已成为澳大利亚发展的障碍。但显然,澳大利亚人还是愿意以降低发展速度为代价去自在地享受生活。阿马蒂亚•森曾说过,“发展的目的是拓展自由”。在澳大利亚,似乎每个人都是这位经济学家兼智者的信徒。

罪犯后裔的自豪

“其实澳大利亚人的骨子里是充满野性的”,从福州移民到悉尼的Paul说。“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天老师都嘱咐我们要听话,上课的时候要求我们‘手背后,脚并齐。澳大利亚的教育思想和中国正好相反。我儿子每天放学之前,老师都会问学生们‘Were you wild today?(你们今天撒野了吗?)得到夸奖的永远是那些回答‘Yes的孩子。”

有人说澳大利亚人的“野性”是从他们祖先那里继承而来的。1770年4月,英国航海家詹姆斯•库克率舰队在今天悉尼的植物湾登陆,并宣称英国对这片大陆享有主权。由于澳大利亚孤悬海外,远离欧陆,所以英国人决定将这个荒岛用作流放匪徒之地。1788年1月26日,第一批英国罪犯共780人在“第一舰队”的押送下抵达澳洲。由此至1868年流放制度废除的80年间,共有约16万英国罪犯被放逐到这片大陆,而澳大利亚也正是在这些人的拓造中有了最初的繁荣。

这样的故事为澳大利亚人狂放不羁的性情平添了几分历史依据和传奇色彩。如今的澳大利亚人并不介意被视作“罪犯的后裔”,相反,甚至还会引以为荣。2008年,澳大利亚总理陆克文就曾欣然接受一份关于其家族历史的研究成果,而这项研究的结论表明,陆克文的6位先人都是罪犯。

无论当年匪徒的野性是否在其后人身上仍有遗存,大部分澳大利亚人勇于挑战、热爱冒险则是公认的事实。

在澳大利亚,体育运动是释放“野性”的一个重要渠道。澳大利亚人酷爱体育,观看和参与各种比赛是他们生活中重要的文化活动。每晚的黄金时间,澳大利亚会有将近一半的电视频道播放体育节目,而赛马、板球、冲浪、英式橄榄球等场面激烈且竞技性强的项目则常常收视率最高。有数据显示,2003年澳大利亚举办英式橄榄球世界杯比赛期间,本国观众用于购买门票的开销超过了1.36亿澳元,而为了欣赏比赛,澳大利亚人在交通上又花去了将近1.43亿。

在悉尼,学校或社区的运动场,甚至街头大块的草坪,通常都会被打橄榄球的年轻人占据。无论是真正的比赛还是纯属自娱,参与者都会奋不顾身地投入其中。由于拼抢动作过于激烈,对此项运动不太熟悉的亚洲人甚至会将之误解为斗殴事件。

有时,澳大利亚人“撒野”的方式还透着一股悲壮之情。

澳大利亚西部约155万平方公里是干旱的沙漠地区。每年夏季,这里的最高温度可达95摄氏度。据生活在沙漠附近的人说,这样的温度甚至能够使鞋自燃。进入沙漠通常就意味着向生命发起挑战。

尽管如此,不少澳大利亚人还是对沙漠探险情有独钟。据澳大利亚媒体披露,西部沙漠每年都会吞噬四、五十人的性命,其中多数为澳大利亚本国的探险者。一些人在越野车发生故障后,曾试图走出沙漠,但往往超不过二十公里,便倒毙沙中。

“澳大利亚人不愿意拼命工作,可是却愿意拼命去玩,搞不懂!”Paul感慨间带点费解。

说英语的人有时会将澳大利亚人戏称为“袋鼠”。这种虽不凶猛,但动辄便用粗壮后腿踢人的动物与澳洲的另一种珍禽——鸸鹋组成了这个国家的国徽。澳大利亚政府在其官方网站上解释道,这两种动物“因为从不转身退行,所以象征国家永远前进”。

澳大利亚人野性的隐喻或许就在于此:他们并非不知拼命进取,只是所选的方向太忠于性情。

异化与同化

Ashfield,悉尼最大的上海人聚居区。主街Liverpool Street两边,挂着中文招牌的餐馆比肩而立,故此一天中的很多时候,这里都飘着烤麸、灌汤包以及各种烧腊的香气。走在街上,遇到的白人不多,华人不少,在有些地方,说上海话显然比说英语更吃得开。Sally说,关于Ashfield,住在悉尼的中国人都知道一句话,“如果你在上海找不到某个上海人,那就应该来Ashfield看看,因为他很可能在这儿”。

位于Ashfield西北几公里外的Straithfield是一个以韩国人为主的社区。从此再往西走可到达悉尼最大的中东人居住区Auburn,坐落于此的Gallipoli清真寺虽是当地土耳其裔居民所建,但现在已成为悉尼所有穆斯林的精神家园。如果继续向西南行进,约半小时后便进入了越南人社区Cabramatta。据Sally介绍,尽管这里的治安很成问题,但对于喜欢牛肉河粉的人来说,Cabramatta还是值得一去。

据统计,从二战结束至今,澳大利亚共吸纳了来自近200个国家和地区的移民,各个民族的文化个性,就如同一片片拥有独特色彩的马赛克,共同拼贴出了今日澳大利亚多元文化的“镶嵌艺术”。

事实上,自1973年启动多元文化政策以来,尊重他者与兼收并蓄几乎成为澳大利亚所有制度建设的哲学诉求。根据澳大利亚政府对多元文化政策的解释,澳大利亚的文化多元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文化认同,即所有澳大利亚人均有权在一定范围内表述并分享自己的文化传统;第二,社会公正,即所有澳大利亚人均享有平等的机会和待遇,无论其民族、语言、宗教、性别等背景如何;第三,经济效率,即每一个澳大利亚人所拥有的技术与才能都应得到有效的利用而不应以各自的文化传统为碍。许多人认为,过去三十余年间,澳大利亚在民族关系与全球化发展方面的成就无不得益于这样的政策。

距悉尼中央车站不远的Redfern区是澳大利亚土著民在悉尼的聚居地,而在库克船长登陆悉尼之前,土著民曾是澳洲大陆唯一的主人。澳大利亚建国后的很长时间里,白人种族主义者一直推行文化同化政策。为将土著民的后裔白人化,澳大利亚政府甚至强行将土著民子女送往白人家庭生活,致使“被偷走的一代”土著民成了丢掉家庭与文化身份的人。

基于对“白澳”政策的深刻反省,近年来,澳大利亚政府不断推出提高土著民社会地位及改善其福利待遇的措施,比如承认土著民对澳大利亚土地的所有权、提供廉租房、增加职业培训等。尽管这些努力尚未有效地平息土著民的愤怒,以至由历史积怨引发的治安事件仍时常发生,但多数澳大利亚人都将问题归咎于以往不当的政策,并对土著民的行为表示理解。

“除了土著民,所有澳大利亚人都既是澳大利亚的主人,又是澳大利亚的客人。所以澳大利亚人懂得尊重别人而且愿意和别人分享这个国家。”这是澳大利亚人Malcolm流露出对历史的领悟。

动物的福利

移民澳大利亚近二十年的Sally至今对她在悉尼开海鲜店时的一段经历记忆犹新。

“那天早晨,我刚到饭店就看到门口有几名警察。这些警察告诉我,有人举报我虐待动物,所以他们准备对我进行调查。事后我才知道,前一天晚上,店里鱼缸的氧气泵出现故障,一些鱼在夜里死掉了。到了早上,一位公共汽车司机开车经过饭店,透过玻璃墙看见了死鱼。结果这个司机马上就报警了。”

Sally说,她花了半天的时间解释事情的原委,虽然最终没有受到严惩,但还是为那几条不幸死去的鱼付了一笔罚金,并且耽误了半天的生意。“直到现在我也不能完全理解澳大利亚人对动物的这种态度,但是我知道澳洲保护动物的法律非常细致,那一次罚款是有法可依的。”

正如Sally所言,澳大利亚与动物相关的法律可称极多极细。这些法律从家禽、家畜、宠物、水生动物、野生动物到动物饲养、动物展示、动物运输、使用动物工作、制造动物产品、动物研究等,几乎将所有动物可能遇到的所有情况全都纳入考虑之中。以保护动物为主要内容的法律在澳大利亚被称为“动物福利法”。在澳大利亚人看来,许多权益是动物生来便享有的,而非人类的赐予。

一项有关澳大利亚家庭饲养宠物的研究显示,在过去几年间,澳大利亚宠物狗的数量在不断增加,宠物猫的数量则持续减少,而世界上其他发达国家的情况却正好相反。澳大利亚有关部门特意为此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是:澳大利亚人认为猫的天性使其更适合放养,而不是被关在家中,但如果将猫放到花园里,它们很可能伤害鸟类或其他小动物,从而使生态环境遭到破坏。

澳大利亚人对环境保护极为重视,是世界上最早制定环保法律的国家之一,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维多利亚州就成立了环境保护局,并颁布了澳大利亚的第一部环境保护法。据统计,目前澳大利亚共有国家级环保法规近百个。这些法规中的一些条文近乎严苛。

澳大利亚环保主义者的激进行为显然比这些法律走得更远。从武力拦截日本捕鲸船,到裸骑自行车宣传环保出行,他们喜欢以极端的方式为自然生态代言。对此,有人贬之为哗众取宠,有人誉之为人文关怀。然而,无论如何,这样的行为足使人们重视人与环境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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