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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夫小说的诗化和音乐化倾向

2009-11-24崔晓艳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09年6期
关键词:弗吉尼亚诗化伍尔夫

王 欣 崔晓艳

[摘要]著名的英国小说家弗吉尼亚·伍尔夫,在作品中广泛采用了诗歌和音乐的手法,用诗的语言,音乐的框架将她的意识流小说创作推向了顶峰。作品广泛的运用了意象比喻、内心独白、节奏韵律、乐章结构,塑造人物形象和挖掘主题,从而表现作家对世界、人生的终极探求。

[关键词]弗吉尼亚·伍尔夫;诗化;音乐化

弗吉尼亚·伍尔夫(Virginia Woolf,1882-1941),与詹姆斯?乔伊斯、威廉?福克纳齐名的当代意识流小说大师,在其作品中广泛采用诗歌和音乐的手法,用诗的语言、音乐的框架将她的意识流小说创作推向了顶峰。伍尔夫小说的诗化和音乐化倾向表现为广泛地运用意象比喻、节奏韵律、内心独白、乐章结构甚至离奇的拼写方法来暗示人物在某一瞬间的感觉、印象、精神状态或作品寓意。伍尔夫更以其对音乐的特殊理解力,为其文学作品营造出了一个完美的音乐空间,不仅运用语言时关注词语本身的节奏和韵律而且借鉴音乐作品的形式如奏鸣曲式构筑文学作品的篇章结构。

一、或隐或现的聚光点——意象隐喻

诗歌的特征便是意象。诗人不仅通过语言创作音乐,而且通过语言绘制图画。伍尔夫的作品中,意象是无处不在的:房间、窗、灯塔、钟声、水、飞蛾、光等都是她非常感兴趣的意象。作者正是通过一个个鲜活意象的创造,引领读者进入诗的世界与意境,使其作品更具诗的意蕴,进入到了“一个隐藏于艺术世界之后的哲理世界;同时,又更好地表述了作者微妙的情绪、神秘的感受以及对于人生哲理的思考”(董晓航 2004:28),对人生价值和自我归属的迷惘不断探求。

“房间”是伍尔夫小说中反复出现的意象之一,同时也是引起评论界争论最多的伍尔夫意象之一。克莱尔·汉恩逊在她的作品《女性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中,对伍尔夫作品中的房间隐喻进行了探索,认为《岁月》中的房间是女性身份的隐喻;另一个著名的学者马克·盖普认为伍尔夫《到灯塔去》中的第二部分“时间流逝”中的“空房子”是“一个没有上帝的世界”的隐喻;中国著名学者伍厚凯在他的专著《弗吉尼亚·伍尔夫:存在的瞬间》中提到“雅各的房间”是心灵的隐喻。对于伍尔夫来说,在她小说中所描绘的房间“已不再是一间狭隘的女性小屋,而是一个独立于男权中心文化和主流意识形态之外的理想王国,是女性独特经验和情感世界的隐喻。房间是女性心灵栖居的空间,是情感的驻足之所。它给女性以安全感和归属感,在这里她们可以无拘无束地释放真正的自我,自由地宣泄内心的纤细和敏感。”(杨喻 朱洁 2007:122)

伍尔夫小说中的“窗”之意象是通过房间这一中心意象衍生而来。房间是封闭的、隐秘的,而窗口则是她们与外界交流沟通的桥梁,所以,“窗”的意象往往是内外关系的隐喻。《到灯塔去》中第一部分标题即为“窗”,是一个沟通内外的框架,它象征着拉姆齐夫人的心灵之窗。拉姆齐夫人的意识像是对外界敞开的一扇窗户,她凭借敏锐的感觉,由内向外直接洞察人们的思想、情绪。在《达洛卫夫人》中,反复出现人物倚窗凭眺的情景,“她停留在打开的楼梯窗口,恍惚自己在户外,在窗外,悠悠忽忽地脱离自己的躯干和昏昏沉沉的头脑。”反映了观望者那种极其敏感、纤细的情绪变化,达洛卫夫人感觉生命在渐渐地消退,感到岁月无情和人生短暂。总之,伍尔夫以自己特殊的敏感和体验赋予窗独特的内涵。

“灯塔”这一意象在《到灯塔去》这部作品中表述得最为直白。灯塔本身有多种含意,对于拉姆齐先生,灯塔只不过是一个客观的物质存在,它矗立在海中的小岛上,为过往的船只指引航向;对于詹姆斯,灯塔是一个奇迹,到灯塔去是一次冒险,是他盼望多年的一个梦想;对于拉姆齐夫人,灯塔是神秘的替代物,借助灯塔,她可以辨认出她自己的主观自我;而对于读者,拉姆齐夫人就是一座灯塔。伍尔夫作品中广义的“灯塔”意象则是她小说中或隐或现呈现的聚光点,她“将人性和生命的光芒付诸于某些人物或是某种精神,让它们在一些特殊时刻直达和谐、洞悟与爱的境界,承载起意义的使命并辐射周遭世界,就像在茫茫大海亮起了救援的灯塔。”(武跃速2004:132)

“钟声”尤其是《达罗卫夫人》中大本钟的响声这一意象,既是一种真实时间的流逝,也是人物内在生命的一种体验。它对每个人都意味着不同的感情。对于达罗卫夫人而言,它是生命的流逝,是美好的往昔,是对于死亡的恐惧;而对于塞普莫提斯这名从战场凯旋而归的战士来说,他则是一种启示,甚至是上帝的召唤。它“既可以单纯地指示时间,又可以唤起人们对过往岁月的怀念和对未来时间的一种期盼。它的每一次流逝都化为了人物内心的一种积淀。它成了人物生命的一部分,是生命的象征。”(眭小红 2007:28)

二、抒情性的内心独白

情感是诗歌的灵魂,一首诗正是通过它所抒发的情感来完成意义承载。抒情性是诗化小说不可缺少的一个特征。而具体到伍尔夫,更是运用大段的抒情性的内心独白来咏叹生活,传递思想,表达感情。谈至此,人们会首先想起《海浪》这部作品。

《海浪》(1931)是伍尔夫意识流小说的高峰,也是一部高度诗意化和抽象化的作品。伍尔夫在《狭窄的艺术之桥》中表明她已不再急于进入人物意识的“半透明封套”,描绘“感官知觉的黑箭”,而想抽出对存在本质的体验加以诗的表现了。这个转变使她把早先的具体感觉描绘和抽象品质的刻画相结合,使小说更加趋于诗和音乐。《海浪》全书共九章,代表人生的九个阶段。在这部小说中,伍尔夫巧妙地将人的一生压缩成一天的从日出到日落。这九章的正文全部由人物的独白组成。例如,第一章六个孩子在表达他们的感受时,有大段的内心独白:

“我看见一只环悬挂在我的头上方,”伯纳德说,“它在颤抖,吊在一只光环上。”

“我看见一片淡黄色,”苏姗说,“它伸展开去,最后与一条紫色的纹带连在一起。”

“我听见一种响声,”罗达说;“吱吱唧唧地一会儿朝上,一会儿朝下。”

“我看见一只球,”纳维尔说,。它悬挂在空中,背后是巨大的山脊。”

“我看见一条绯红色的丝带,”吉尼说;“它和金色的线捻结在一起。”

“我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跺脚,”路易说,“一只巨兽的腿被铁链拴着,它在跺脚,不停地跺脚。”(海浪 2003:2)

当我们看到“苏珊说”“罗达说”“伯纳德说”时,我们彻底迷失了,迷失在伍尔夫如诗如画的精神家园中。这一段段纯诗一般的独白片段,像无数生生不息的海浪一样我行我素,自由自在的生成。“六个人物用变幻的诗句对着话,中间插入一些抒情的默想。是诗么?更正确地说是一部清唱剧。六个独唱者轮流念出词藻华丽的独白,唱出他们对时间和死亡的观念。”(曹元勇 2000:10)这些人物的所思所想,用如此优美抒情的语言,起起伏伏,有时似暗流涌动,有时似波涛汹涌,有时似小溪潺潺,引领读者不自觉的进入到人物的内心世界,窥探出人物生命中的精神内核。

三、跌宕起伏的节奏韵律

“Bloomsbury”对伍尔夫影响甚大,这个团体中不仅有历史学家、传记家、画家和艺术批评家,还有音乐家。所以,在伍尔夫的作品中,不仅借助绘画艺术、诗歌语言,她还受到了音乐的启发,把她的意识流小说镶嵌在了音乐的框架中。首先,在遣词造句上,伍尔夫处处推敲斟酌,在注意结构匀称的同时,还注意到音节的对称和谐,通过节奏韵律来描绘人物,表达人物特征。

例如:《到灯塔去》第一章第五节描写拉姆齐先生自觉是个失败者,向太太索取同情和安抚的那一段中,中心意象是把太太比作生命力的源泉,把先生比作不断汲取源泉的金属嘴:“拉姆齐太太……立刻挺起身子,向空中径直唢出一股生命力之水,一柱喷泉,同时显得生气勃勃,仿佛她全部精力积聚为力量,燃烧着,闪亮着,那个男人不可救药的无能,像一个铜喙子,空空的,光光的插入这鲜美的沃土中,这生命的源泉中。”这种形象化、富有知觉感的写法,加上一些关键字眼的重复和头韵“b”,“He is like a beak of brass,barren and bare”,“Mrs. Ramsay strength is so drunk and quenched by the beak of brass”,短促的、撞击式的节奏,都有助于表达强烈的男性色彩。而对拉姆齐太太的描写:“Mrs. Ramsay knows that her husband wanted to be “warmed and soothed, to have senses restored to him,his barrenness made fertile,and all the rooms of the house made full of life…they must be furnished, they must be filled with life.” 这里最引人注意的是流音f的重复,节奏是柔和的、流动的,传达出女性的特色。

《海浪》每章前的抒情引子,很好地体现了自然律动与人生律动的统一。这些抒情引子,预示着六个人物的成长历程,通过描写同一片海景在一天之中不同时段的微妙变化,给予我们自然及人生的节奏感知。日出日落,潮涨潮退,草木荣枯,声光影色,不正是宇宙、自然的节奏?而人生的盛衰荣辱,生死交替,循环往复,不正是与宇宙、自然节奏息息相关?伍尔夫正是深刻的洞察了这两种节奏的协调一致,才能够创造出如此富于音乐性、节奏感颇强的篇章。

四、结束语

伍尔夫在作品中使用大量的意象隐喻、抒情性的内心独白、节奏韵律以及奏鸣曲式的篇章结构等诗歌和音乐手法是显而易见的,正是通过这些独特的手法,我们感受到这位超群绝伦的女作家心灵世界的玲珑剔透、深邃迷乱以及她对于世界、人生的终极探求。从伍尔夫身上可以发现诗人所特有的气质,敏感而脆弱,冷傲而孤独,有人说她一生都游走在优雅和疯癫的临界线上,沉默和言语之间,在片刻间捕捉到了永恒;而她的作品,一段段生动的内心独白就像一首首自由的长诗,清丽优雅,细腻入微,意蕴深广,带领读者进入了瞬间性的感觉体验时空,这是属于伍尔夫独有的精神能量和才华。在作家辽阔宏远的意识流小说世界中,作家对宇宙人生不断诉说的虚无、不安、孤独以及对人类世界可能生成的和谐与爱的坚信,成为伍尔夫的个人乌托邦。

参考文献:

[1]弗吉尼亚·伍尔夫.《论小说与小说家》中《狭窄的艺术之桥》[M].瞿世镜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0年,第309页.

[2]董晓航.《意识流、诗意化与音乐性——论伍尔夫<到灯塔去>的艺术》[D],吉林大学,2004年,第28页.

[3]杨瑜,朱洁.《开启女性的生存空间——伍尔夫小说中的“房间”与“窗户”意象解读》[J],名作欣赏,2007-17,第122页.

[4]武跃速.《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个人乌托邦倾向》中《和谐与爱:伍尔夫的人性渴望》[M],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年,第132页.

作者简介:王欣,哈尔滨工程大学外语系副教授,硕士,硕士导师,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崔晓艳,女,哈尔滨工程大学外语系英语语言文学方向2008级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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