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潇

他是个小偷。

其实他最开始也不是偷儿。他在一家小饭馆里第一次得了手:拎包,最没技术含量的一种。不过吃到甜头的他此后常到熙熙攘攘的小饭馆里守株待兔,试图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地拎走一个背包,然而他始终没能等到“良机”。

几次没能得逞,初出茅庐的小偷在老城区一条偏僻狭窄的小胡同中游荡,思索着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再次捞着便宜。

正在这时,空无一人的小胡同中迎面走来了一个男孩。小偷上下打量着他:高中生模样的男孩,挺高挺壮,背着书包,塞着耳机,口中还吹着小曲。最终小偷的目光落在了他微敞衣兜中露出一截的钱包上。

刚出道的小偷心猛然跳了一下,瞬间一个念头闪现在头脑中:抢。小偷知道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周围空无一人,那男孩看来警惕性也不高……

于是待到高中生从面前经过时,小偷猛地冲了上去,飞快地抽出钱包,掉头拔腿就跑。他的心扑通扑通狂跳着,以为那比他还高半头的高中生要追上他了。但当他用余光向后瞟时,却惊讶地发现,那高中生面如土色,目送着小偷的背影,想说却又什么都没说,想追却也没动窝。

小偷这次得手后很纳闷,那么壮的一个男孩怎么被抢了也不反抗呢?他甚至连喊都没喊!不过前思后想可不是小偷的风格,很快他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男孩的钱包维持了小偷一周吃喝玩乐的开销,他又开始为手头紧发愁了。经过上次抢钱包,他的胆子也在不知不觉中大了起来。

这次他来到了一条小河边。他知道有很多老人在附近买完菜回家都要经过这里的一座公共花园。小偷在花园里游荡着,有些老年人年老体衰,就算被抢了也追不上他。

他盯上了一个把钱包握在手中的老太太,可是心里很害怕。这儿毕竟不是那空无一人的小胡同。花园里人多眼杂,有不少遛弯儿的老人,也有年轻力壮的夫妇。光天化日之下,只要一嗓子,大家群起而攻之,准把他按那儿。

不过小偷还是壮了壮胆子,决定试一试。于是他冲了上去。

又一次,他抢过钱包撒腿就跑。老太太大喊一声:“呦!来人呀!有小偷!”

小偷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边飞跑一边想:完了,这下要被人抓住了!到那几个壮汉抓住我的时候,我是该哭着求饶还是闷不做声?

可他回头一看,令他没想到的事发生了:那些听到喊声的人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急忙把脸侧过去装没看见。连那个老太太,也追出几步就又縮了回去。

于是小偷又得手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要偷要抢竟是那么容易!小偷的心里有了自信。

就这样,没钱了他就去偷去抢。作案地点也从刚开始的小胡同转移到了商业区喧嚣的马路上,因为那里行人的钱包都比较鼓。

至于风险?又做了不少次案的他发现人们的反应都和头两次差不多。只是有次抢个中年女人的手包,他听见旁边另一个年轻女孩喊了句:“有人抢包了!追啊!”

但结果也正如他所料:没有人做出任何形式的回应,包括被抢的中年妇女本人,都只是追出两步就缩了回去。

情况一直就这么持续着,直到有一天。

那天小偷路过一所小学旁的儿童游乐场。几个六七岁大的小学生在里面玩耍。他们的家长为他们推着秋千,转着木马。小偷却盯住了围栏旁地上躺着的一个电脑包。超大的尺寸,一看就是高价货。这包肯定是某个家长临时放在那里的。

小偷心里痒痒了。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走了过去,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偷窃而旁人毫无反应。

靠近……抬头看看嬉戏的大人孩子……伸手……若无其事地把包提起来……

“叔叔!”一个小男孩稚气未脱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提着电脑包的手臂定住了。

“叔叔,你拿那个阿姨的包包做什么?”

小男孩的声音清纯而响亮,整个游乐场中的嬉闹声戛然而止。大家都随着小男孩的声音向这边看来。

片刻的寂静之后,一个坐在滑梯上的小女孩用手指着他尖声尖气地嚷道:“呀,妈妈,他是个小偷吧?”

“啊?”也不知道小男孩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小偷手中的电脑包被他一把夺了去,抱在怀里。

小偷愣住了:居然还真有人敢把东西抢回去?居然是个孩子?

他忙解释说拿错了,然后匆匆跑开。此时背后传来一个女人惊恐的声音:“宝贝儿,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万一他真是个歹徒,伤害了你怎么办?”

小偷灰溜溜地走了,心里感叹道:“唉,小偷还是得在成人的社会里过活啊!”

于是他转过身,转头又奔向了熟悉而繁华的商业区。

选自《青年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