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群

湖南卫视于1998年开播的《晚间新闻》首开中国大陆轻松说新闻之风气,以新闻故事化、情节化和细节化的形式,幽默风趣、嬉笑怒骂,深得观众喜爱,成为湖南卫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然而,2008年4月10日,十年的老品牌突然风光不再,暂停播出,休整一个月之后改为周播。这一曾经的王牌新闻节目,为什么会面临这样的结果?电视晚间新闻到底该如何发展?本文将尝试着解答这些疑问。

《晚间新闻》2008年改版

——从兴盛走向衰变的转折点

湖南卫视《晚间新闻》一直有着很高的收视率。湖南广播影视集团宣传管理办公室制作发布的2004年12月16日的《收视日报》中写道“湖南自办节目收视第一名为卫视《晚间新闻》,收视率9%,市场份额为29.04。”①就广告价值而言,在2001年湖南电广传媒广告分公司的广告拍卖会上,《晚间新闻》三分钟的插播广告代理权高达4088万元,成为全国所有省级卫视里价格最高的新闻栏目。②2004年,仅“《晚间新闻》首席特约播报”的价格就超过一千万。③

《晚间新闻》现象引起了中国广播电视的权威学府——中国传媒大学的强烈关注,该校教师要求学生都看湖南卫视的《晚间新闻》,并将它作为开展新闻改革的案例来讨论。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纽约时报》,对湖南卫视的《晚间新闻》也大加赞赏,称其为中国最流行电视台的“怪味豆”。④

2008年3月10日,《晚间新闻》迎来改版。改版后以更另类的方式播报新闻,将原有主持人资源组织成“红花绿叶三人组”(张丹丹、李锐、李兵还有牟大嘴),把主持人端坐演播室播新闻的模式,改成在演播厅站立朗诵式串联的表演模式。

这种新鲜带闹腾的模式刚刚播出就受到了大量受众的质疑和批评。一位网友说“全国的娱乐节目其实已经有太多刻意搞笑,《晚间新闻》为什么傻傻地把自己的风格丢掉,而去卷入这种全国泛滥的刻意搞笑,那个牟大嘴一句‘come on everybody大家一起来,让我全身起鸡皮疙瘩。”还有一位网友则抱怨道,“张丹丹以前显示出来的是湖南卫视少有的非搞笑、真实自然的主持风格,现在《晚间新闻》把她打造成另一个谢娜似的夸张搞笑,实在是令人大跌眼镜。”

面对舆论压力,2008年3月17日,女主播张丹丹在《晚间新闻》中道歉。2008年4月10日,节目暂停播出,休整一个月之后改为周播。周播后的收视率急剧下降,原来非常火爆的《晚间新闻》百度贴吧现在鲜有人跟发帖议论,逐渐归于沉寂。《晚间新闻》栏目负责人也承认,“失去了新闻的连贯性,对这个十年树起来的品牌客观上来说是有一定伤害的。”⑤

《晚间新闻》改版不成功原因探讨

对受众的刻板印象,导致输送了错误的新闻产品。不可否认,《晚间新闻》培养了一批乐于接受软性综合新闻节目的受众。但新闻主播颠覆传统,走下主播台,组成“红花绿叶三人组”,用更另类的方式串联新闻。他们认为这是习惯语态的进一步拓展,能够得到受众的喝彩,是进一步贴近受众。殊不知,很多受众认为这是一种人为的侵扰。《晚间新闻》的受众也许是热爱娱乐、寻求轻松欢笑的男女老少,但是他们并不只是坐在沙发上毫无反应的土豆,他们也有自身的价值判断体系,没有限度的所谓贴近,只会适得其反。

激发起受众的逆反心理,导致受众的逃逸与反抗。“红花绿叶三人组”戏谑搞怪的表述方式颠覆了《晚间新闻》两位主播朴实自然的形象。在节目串联过程中过多地运用肢体语言的表演,在观众面前进行虚拟的人际互动,都给受众带来一种不真诚的印象,也加深了他们潜在的不信任感,从而造成塑造出的新传播者形象与受众期待之间产生较大的失衡。牟大嘴生疏的主持方式,似乎永远比节目慢了一拍,与节目风格格格不入,受众也因此对传播过程产生反感情绪,必然会选择换台或投诉这样的逆反行为。

《晚间新闻》关注奇事、趣事,奇人、怪人,其传播内容本身已使新闻娱乐化,已经失去了新闻应有的严肃性,再加上记者的过度介入,其客观性就成了值得商榷的事情。而传播形式又过于花哨,进一步消解了新闻节目的本质。“红花绿叶三人组”的主持方式使得《晚间新闻》变为《快乐大本营》的新闻版,而张丹丹也变成“谢娜”第二,这是观众所不愿看到的。所以,一个激发不了共鸣的、引起观众情感抵触的改版是注定要失败的。

超越了快乐新闻的底线,背离了新闻节目的本质。“快乐新闻”的风格,兴起于20世纪70年代的美国电视界,并且被世界各地广泛效仿。节目通过虚拟人际互动等方式,拉近与受众之间的距离。实施这项策略的目的,是想在强有力的媒介和遥远的受众之间,制造出存在一种平等而密切的关系感觉。《晚间新闻》在这方面的实践非常成功。但是“快乐新闻”不管怎么让受众快乐,它必须还要是新闻,不能脱离新闻的本质。而在3月11日播出的“好奇怪”板块中,《晚间新闻》节目组的80后工作人员模仿新闻报道中的“龟爬”“快闪”等奇事进行整蛊,竟然也成为了一条新闻。可见节目从传播形式到传播内容,都进行了最大程度的娱乐化。虽然轻松明快是《晚间新闻》的风格,但是这样的内容选择模糊了新闻节目与娱乐节目之间的界限,失去了新闻节目所应承载的社会责任。这些传播内容的选择已经超越了“快乐新闻”的底线,失去了其客观性。对于传播内容的娱乐化选择和表述,丧失了电视新闻的本质,更偏离了电视作为公众媒体生存的根基,进而也损害了其通过10年发展所培育的受众根基。

从改版看电视晚间新闻的发展方向

2008年《晚间新闻》的改版本身,意味着一味追求民生新闻的趣味性,不能代表电视晚间新闻的发展方向,而改版的失败则证明了追求民生新闻的娱乐化,也并非电视晚间新闻可持续发展的一条康庄大道。

走深度报道之路,回归新闻本位,无疑是一条值得尝试的途径。尽管深度报道一直是纸质媒体的优势,它可以采用较大篇幅作深入浅出的分析。但报纸只能通过文字传达情感,而电视则可以直接通过富有情感的图像及声音来表达,它使得传播的内容具有形象性、实证性、易受性等特点,最大限度地提高报道的现场性、真实性和可观性,这使电视新闻报道的过程有成为有深度的、有魅力的可能。

但深度报道不可能让每一期《晚间新闻》都变成《焦点访谈》,因此,可采取一种折中的发展方向以及“硬新闻+软形式”的新模式。硬新闻,即讲国计民生大事,而不是鸡零狗碎的小事,要“以小见大”“深入浅出”,以小故事讲出大道理,这样才为受众喜闻乐见。软形式,即创新各种手段。这样,电视晚间新闻才不会走入俗套。具体可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选题。晚间新闻的播出时间基本上是21点以后,此时也是各频道电视剧播出的高潮期,处于身心放松状态的观众,很容易被富有感染力的电视画面吸引。因此,此时段的新闻节目在竞争中处于弱势。晚间电视新闻要想在激烈的节目市场竞争中有所作为,首先必须让选题出“新”。不仅要有新的事实、新的思想,而且即使是老题材也要有新的切入点、新的看点,带给受众以新的信息,从而使报道的主题思想既有鲜明的时代色彩,又有丰富的内涵和深刻的社会意义。

选题内容要坚持以下三点:一是新闻性,即所报道的事件具有鲜明的时代印记。虽然深度报道的新闻性不要求像普通新闻那样讲求时效性,今天发生的事情今天报道,但必须是重大的新闻事件,能反映当前社会发展与变革的典型特征。二是故事性,新闻的内容要有悬念冲突,能吸引受众继续关注本条新闻,而且使受众迫切想知道新闻事件的进一步发展情况。电视的优势在于画面,它不擅长说理,而擅长形象地讲故事,电视晚间新闻深度报道要充分利用这一点。三是贴近性,晚间新闻要尽量避免主观色彩很强的硬性宣传以及经验材料似的介绍,要努力寻找普通百姓的审视角度或思维方式以及其可能接受的传播方式,拉近传受者之间的距离,从而达到良好的传播效果。

播报方式。毕竟晚间新闻不是央视《新闻联播》,它的播报方式应该采用活泼的、受众欢迎的方式。但要把握好度,使晚间新闻既不媚俗,又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前期的湖南卫视《晚间新闻》以颠覆传统新闻模式“戏说新闻”的播出方式,赢得了受众的广泛认可,电视晚间新闻深度报道也要采用这种软形式。

讲故事。讲故事原本是文学的手法,借用于新闻叙事主要是借鉴其注重悬念和故事情节的表现手法,但不带有文学故事中那种虚构的色彩,不允许移花接木。它要求记者根据讲故事的原理,运用形象思维的方法,通过具体人、具体事、具体情节、细节反映新闻事实,烘托新闻主题,从而克服目前通常出现的报道事实平面化、概念化、抽象化的弊端,使受众容易接受。

平民化。主持人的语言要口语化,还可引用一些老百姓喜闻乐见的顺口溜、歇后语,并辅以手势等体态语、适当插入流行音乐等手段,避免一般新闻播报的生硬传播模式。

参与性。受众可以针对新闻的内容做出及时的反馈,采取发手机短信、网上留言及打电话给导播等形式发表自己独到的见解以及疑问等。这不仅提高受众在新闻事件上的话语权,而且有利于新闻节目的长远发展。

(作者单位: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

栏目责编:邵满春

注释:

①湖南广播影视集团宣传管理办公室,http://www.hnrtv.com/webadminister/ppt/19.ppt#1546,收视日报,2004/12/16。

②谢耘耕:《中国电视新闻竞争新格局(一)》, http://www.cjr.com.cn 2005/12/16。

③剧行天下,《2006中国电视报告——浙江卫视独播剧成“笑柄”》,http://bbs.zjstv.com/showtree.aspx?postid=122691,2007/02/25。

④张曦伯,郭传辉:《电视新闻“有味”的开创——析湖南卫视〈晚间新闻〉新新闻主义的操作模式》,《淮北煤炭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28)。

⑤西湖鱼:《湖南卫视〈晚间〉暂时性“休克” 4月停播5月改周播 》,http://bbs.ymzww.com/thread-54153-1-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