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洋

有个贵族走到张裁缝的店里,张裁缝问:“客人想做什么?”贵族不语。

张裁缝接着问:“客人是要做衣服吗?”贵族点头。

张裁缝又问:“想做什么样的?客人想用什么布料?”贵族抬头,不语。

张裁缝索性拿来量尺准备给贵族量身。贵族推开,走了。

贵族又来到王裁缝店里,王裁缝忙迎道:“这位贵客是想做件礼服吧?店里挂的都是精品,您看喜欢哪款?或者您告诉我您的要求,我们有专业的设计师为您量身定做。”贵族微笑着点点头,放下十枚金币,走了。

贵族又来到李裁缝的店里。稍候,李裁缝走过来迎道:“客人喜欢的礼服本店还没有样品。”

贵族惊讶。不语。

李裁缝接着说:“客人您盯着的这些礼服虽然是本店的热门货,但是还不足以出席新皇登基大典。”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席新皇登基大典?”贵族失声问道。

“客人您进来便环顾四周,瞬间目光便停在本店这件上品礼服上。不瞒您说,这些天好多客人都来定做出席登基大典的礼服。您现在看到的这件就是伯爵大人定的。我很早就开始留意来定这种礼服的客人,发现他们的仪态、谈吐、气质、步伐、着装都极为相似。那些所谓的有钱人根本不及。您是其中之一。”

贵族又惊问:“伯爵大人都定了,为什么不适合我呢?”

李裁缝笑道:“伯爵大人一进本店就马上开高价买断这件商品,并且喜不自禁,如获至宝。而您看这件衣服的眼神却如看一根鸡肋。您的礼服须我为您量身打造才配得上您的身份。”

贵族面露喜色。他放下一箱金币,说:“行!量身吧。”

“对不起,客官。我是个残废,没有手指。您只管回去,三天后来取衣服就是。”

“你是残废?那你怎么给我做衣服?”

“我不能做衣服,但是这些年研制了能做衣服的工具;我还潜心研究设计,并且培养了很多徒弟。我可以指挥我的徒弟用我研制的工具去做。”

贵族窃笑:“行,叫你的徒弟为我量身吧。”

李裁缝又窃笑:“大可不必,您只管回去,三天后来取。我只有一个要求:我需要在礼服上打上小店的标签。”

贵族大喜:“好!你不量身,也不问我要做什么样的,做不好我砸了你的招牌。”

三天后,贵族穿上李裁缝做的衣服,完美至极。

“你是怎么做到的?”贵族喜问。

“启禀皇上:小人十五年前就废了手指。拿了半辈子剪刀,每天裁剪决断,发现剪的都是布匹。但天下之大,岂止布匠需要裁决。人们穿衣的各种需求都不同:有御寒的,有体现身份的……这些都与社会有关,与国家有关,与人心有关。于是小人开始每天裁决人心、裁决信息、裁决社会的千变万化!”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即将登基的皇帝?”皇帝佯怒。

“回陛下:自从新皇登基的消息传出后,小人就打发徒弟们四处打听,从第一个来定做礼服的贵族起,小人就开始搜集信息。文官喜好、武官性格,我都一一记录在案。陛下的容貌也已打听一二。”

“所以你才要求要在我的礼服上印上你店里的标签?”

“是的,陛下。”

“那你为何不量身就能拿捏裁剪分寸?”

“回陛下:裁缝的剪刀在心里,裁决自由心断。”

“那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我梦中的礼服?”皇帝急问。

“小人并不知道这就是您梦中的礼服,就像大多数的客人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衣服一样。因为本店没有,于是他们就只能在本店的样品里面选择。这大大限制了本店的发展,也限制了客人们潜意识里的追求。人的潜意识是模糊的,就像一座冰山。人们通常能看到浮在水面上的,但更多的、不为人所识的在水下。是水面上的冰山大还是水面下的冰山大呢?小人只是挖掘了陛下您不为人所识的层面,并把您潜意识里的梦给实现了而已。”

皇帝走后,思李裁缝所言,顿悟,命李裁缝为宰相。

(摘自《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