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　零

他们原本是一对患难与共的恩爱夫妻。在妻子患上尿毒症生命垂危时,丈夫卖了房子,并捐出自己的肾脏将其救活。然而,距他们成功换肾不到两年的时间,他们却从昔日的患难夫妻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妻子跳楼身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丈夫倾家荡产捐肾救妻子

今年30岁的刘向阳是浙江宁波人,大学毕业后,他在宁波一家外贸公司做销售代表。2007年初,刘向阳按揭购买了一套98平方米的房子。2007年8月,绍兴姑娘王欣嫁给了刘向阳。王欣比刘向阳小3岁,当时在一家酒店做人事专员。

然而,新婚不久,王欣开始感觉身体不适,每天疲倦不堪,还伴有恶心呕吐、身体浮肿等症状。刘向阳带王欣到医院进行检查,结果她被确诊为尿毒症,只有换肾才有可能治愈!

刘向阳顿时傻眼了。换肾的手术费就要20万元!20万啊,对于刘向阳来讲是个天文数字。怎么办?怎么办呢?

平静下来后,刘向阳毅然卖掉房子,除去按揭部分,得款25万元。

费用解决后,王欣于2007年11月3日住进了医院,准备做换肾手术。然而在进行配型时,王欣娘家人的肾均不适合捐给她,刘向阳见状,当即说:“我也试试吧,或许我能配型成功!”

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配型成功的几率只有十万分之一,因此所有人对刘向阳配型成功并没有抱太大希望。然而令大家不敢相信的是,配型结果显示,刘向阳和王欣血型相同,其他基因配型也有6个点数吻合,完全适合给王欣捐肾!

刘向阳拉着王欣的手,动情地说:“这是上天让咱夫妻俩血脉相通啊……”谁知,王欣却痛哭道:“把你的肾给我,对你的身体是多大的损害呀。而且即便换肾成功,后期的抗排异费用却是个无底洞。我看,这个手术咱们还是不做了!”刘向阳心中一阵酸楚,说:“不准你这样说!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病!”

2007年12月9日,刘向阳和王欣成功地进行了肾移植手术。

手术做完没几天,刘向阳撑起身体又开始照顾王欣。王欣无法排便,痛苦不堪,刘向阳便找医生要了双塑胶手套,蹲下身帮妻子抠,花了一个多钟头,才把妻子的大便抠干净。之后,他忍不住恶心,跑到洗手间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呕吐出来了……看到他这个样子,王欣哭着说:“向阳,以后别这样了,你越这样,我越内疚。我拖累了你啊!”

两个月后,王欣的排便功能恢复了正常。看到王欣脸色红润,刘向阳很欣慰。然而,捐肾后,刘向阳的伤口时常隐隐作痛,不能像以前那样出去跑业务了,只得去找其他工作,但别人看他大病初愈的样子,纷纷拒绝了他。刘向阳非常难过,不过,一想到妻子王欣以后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他又觉得很值得。

2008年3月底,迫于生计,刘向阳白天在一家超市当收银员,晚上再去做兼职……这样下来,他一个月能挣三千多元钱。然而,这些钱还是不够王欣的复查、用药、营养补给以及购买昂贵的抗排斥药。无奈之下,刘向阳只得东拼西凑,不停地向亲朋好友借钱。

救活的妻子出轨了

然而,就在刘向阳为王欣拼了命赚医药费时,王欣却变心了。

当时,因为肾病科病房紧张,一个名叫张伟的男病人住进了王欣所在的病房,与她隔着一张病床。张伟时年29岁,潇洒俊朗,可是年轻的脸上却笼罩着阴郁和消沉。刚进病房时,他谁也不理,也很少有亲友来探望他。

有一天王欣躺在床上闷得无聊,就对张伟说:“大哥,我看你有些悲观啊,得了这病,精神要振作,心理要调适好……”王欣的一席话,叩开了张伟的心扉。他主动和王欣攀谈起来。通过交谈,王欣得知张伟在单亲家庭中长大,与在宁波一政府部门当领导的父亲一起生活,和母亲很少见面。不幸患了尿毒症后,他于2008年3月6日做了换肾手术。经历了这么一场病痛,原本孤单的他更加忧郁了。住在医院里,他没有亲人陪伴,更显得孤零零的。

由于同病相怜,两个人很快就无话不谈。张伟的手机可以上网,他经常把有关换肾的网页拿给王欣看,看到网上报道肾移植患者存活率不高,两人都很悲观,王欣的情绪波动很大。大部分时间,病房里只剩下他俩,两人总是互相安慰,互相鼓励。

慢慢地,孤单的张伟竟然爱上了王欣,把她当成了依靠!而王欣也对张伟动了心,两个徘徊在鬼门关门口的人竟产生了感情!

有一天,当刘向阳来到医院时,发现王欣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大束玫瑰,王欣谎称是朋友送的——刘向阳哪里知道,这是张伟打电话让邮政礼仪公司送给王欣的,这天正好是王欣的生日,而忙碌的刘向阳竟忘记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刘向阳听到了其他病人的议论:王欣和张伟“好”上了!一个护士旁敲侧击地对他说:“绝症病人往往性情变化很大,比如突然变心,离家出走。你要不要给王欣换个病房,调整一下她的情绪?”刘向阳说不必麻烦了。他想,两个人病成那样,怎么可能“好”上呢?何况,凭他们夫妻的感情,王欣不可能出轨!

刘向阳就此事询问妻子,她回答说:“我和张伟只是谈得来,你别听别人乱说!”刘向阳曾听医生说,换肾病人需要保持良好的情绪,否则会发生心理障碍,影响康复,他便没有追究下去。

2008年4月底,刘向阳实在无力支付昂贵的住院费了,只好将王欣接出医院回家休养。他们在宁波市江东区租了一套房子住。

王欣每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感到非常寂寞和空虚,而刘向阳每天做完兼职回家已是晚上10点多了,累得话都不愿意说,他与王欣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

让刘向阳始料未及的是,出院后王欣突然变得脾气暴躁,经常和他吵架,说他嫌弃她,并说自己过得一点也不开心。刘向阳认为她性情大变是因病所致,便没有跟她计较。好几次,刘向阳撞见王欣在打电话,表情甜蜜缠绵,看到刘向阳后,马上变得不自然。

这种状况多了,刘向阳心里不免起了疙瘩。一次,刘向阳实在忍不住,责问王欣是不是在跟张伟联系。王欣这才承认,她一直跟张伟保持着联系,但他们只是在交流病情,“我们都病成这样,连命都朝不保夕,怎么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妻子的变化使刘向阳疑虑重重。王欣却说他疑心太重,不信任她,自己就是出轨也是他逼的,这样下去还不如死了算了。2008年6月,因为家里没钱了,王欣减少了抗排异药的用量,他们的矛盾因此爆发了。6月17日晚上,两人争吵中,王欣用茶杯把刘向阳的额头砸出了血。次日,王欣突然失踪了!

因为担心妻子在外面发生意外,2008年6月19日,刘向阳报了警。警方调出王欣的手机通话清单,查出最后一个通话号码是张伟的。经过调查,结果让刘向阳大吃一惊:“失踪”的王欣和张伟在一起,并且住在他家里!

刘向阳气得浑身发抖,当即找到了张伟:“你到底想怎样?你也是一个换过肾的人,万一王欣有个三长两短,你能负得起这个责吗?”

没想到,这一次王欣竟然居然出奇地冷静,她接过刘向阳的话,平静地说:“换肾的人能在这世上存活10年的不超过三分之一,我能活过来,全靠了你。但活过来的我,需要大量的钱来买药物抗排斥。你现在负债累累,还有钱给我买药吗?不是我忘恩负义,而是我已没有了办法,当初要么不换肾一死了之,如今既然已经换了肾,我就得活下来,我活下来是需要钱的,如今张伟能帮助我。现在,我想和你离婚,求你成全我。”

刘向阳目瞪口呆,许久才说:“我们可以去借钱啊!”王欣笑了笑说:“借钱?你已经借了一屁股债了,还会有人借钱给你吗?再说了,我真的不希望你再为我借债,你越是对我好,我越是对你愧疚。”随后,王欣态度一转,说:“我不希望我刚从鬼门关走过来,后半辈子又要生活在还债之中。”最后,王欣又哭着说:“我对你非常感激,可是幸福不能建立在报恩的基础上。现在我终于找到了真正爱的人,那就是张伟!如果离开我,张伟就没法活,我必须和他在一起!”

王欣的话如同刀子一样在刘向阳的心头割来划去……那晚,刘向阳喝得烂醉。他怎么也想不通:王欣患绝症后,自己倾家荡产把她救过来,她怎么说变心就变心呢……

两天后,刘向阳相继收到王欣和张伟发来的手机短信。王欣说:“张伟活不了几年,只有我能陪他了,求你成全我。”张伟说:“刘大哥,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爱王欣,是她给了我活下去的信心,你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会永远感激你。”刘向阳看了短信,气得摔了手机。

之后,逐渐平静下来的刘向阳想到:王欣的突变,除了她生病的原因,也许还因为自己对她疏于关心,也许还有张伟对她痴缠不放等诸多因素,使得王欣要选择离婚……想了很多天,刘向阳终于想明白了:不放手,三个人痛苦;放手,只有他一个人痛苦,而且王欣还能有钱继续治疗。妻子已经对他情断义绝,这样耗着对谁都是一种痛苦!

这么想着,刘向阳决定与王欣离婚。张伟得知刘向阳的决定后,握紧刘向阳的手,感激地说:“刘大哥,谢谢你!为了弥补你,你为王欣治病花的钱,我分期还给你吧!”

见张伟如此说,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刘向阳也就答应了下来。随后,两人签订了一份协议:张伟代王欣偿还刘向阳30万元钱,分月支付,每月支付3000元钱。

然而,就在刘向阳准备与王欣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时,刘向阳的父母和亲友听说了此事,都感到不可思议,纷纷谴责王欣,并阻止刘向阳“放过”王欣。有人为刘向阳打抱不平:“你为王欣付出那么多,才值30万元?这30万元应该是张伟给你的‘转让费吧,你把你拼命救活的妻子拱手送给他,让他拿去当精神支柱?”还有人劝说刘向阳:“你就这么耗着,告她个重婚罪!如果你离了婚,王欣跟张伟结婚了,你会被人耻笑的!”

这些言论让刘向阳无所适从,他一下病倒了。医生对刘向阳检查后,对他说:“你捐肾后免疫力下降得厉害,以后只能靠药物来维持了。”

医生的一番话,犹如一声闷雷在刘向阳头顶炸响。这时,他的心态不禁发生了变化,他悲愤交加地想:我不仅为王欣背负一身的债务,还把自己的健康搭进去了,而她却要离我而去,这个女人太没有良心了。

得知刘向阳病倒了,王欣和张伟也赶去医院看望他。看到王欣与张伟手牵着手,一脸幸福样,刘向阳再次悲从中来,他狠狠心说道:“由于我捐肾给王欣,造成了身体上的缺陷和各种并发症,生活上出现一定的困难,我需要你们每月再额外支付我生活费3000元。”

王欣和张伟顿时呆了。张伟定了定神说道:“刘大哥,我和王欣也是病人,我们的手头也不宽裕。我们可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你帮助,但不能支付你一生的生活费。”

“不行!一分钱也不能少!”想到自己日后生活不能自理,刘向阳害怕了、恐慌了。

看到刘向阳如此强硬的态度,王欣和张伟摔门而去。而看到王欣和张伟如此“嚣张”,刘向阳对他俩的恨彻底激发了出来,他决定不放过王欣了:王欣要么和我好好过日子,照顾我后半辈子,要么把肾还给我!

其实,王欣看到刘向阳为了自己搞垮了身体,内心也很痛苦,但即使这样,她依然不肯改变离婚的决定。看到王欣离婚态度坚决,憋屈的刘向阳说:“你把我的肾还给我,我才跟你离婚!”

2008年9月初,刘向阳身体好转后,王欣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跟到哪里去要肾。刘向阳的态度,使王欣对他的好感和愧疚荡然无存,甚至萌生了一丝恨意。

一天,王欣出去买东西,刘向阳也跟着去,王欣厌烦地骂他像甩不掉的鼻涕,刘向阳气不打一处来,抓住王欣不放,并当众掀开自己的衣服,又强行撩开王欣的上衣给大家看。当两个人身上的刀疤显露出来后,刘向阳便向围观的人诉说王欣的不道德。当大家得知刘向阳不但将肾捐给王欣,还为此欠了十几万元钱,可王欣却想一脚将他踢开时,都纷纷指责王欣没良心。

那一晚,王欣失眠了,她对刘向阳的恨意涌上心头。而此后,刘向阳仍纠缠着王欣,使她不能正常生活,夜晚也是噩梦连连。

丈夫索肾逼出一条人命

2008年10月2日,王欣接到张伟的电话,他们相约在宁波市海韵公园见面,刘向阳自然又追踪而至。节日的公园特别热闹,刘向阳看到王欣和张伟时,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们堵住,抓住王欣的胳膊,又像上次那样把两人的上衣掀开,痛斥王欣的忘恩负义。顿时,公园里的人聚拢过来,纷纷指责王欣忘恩负义以及张伟的不道德。

张伟和王欣感到非常无奈和郁闷。此情此景,王欣对刘向阳彻底产生了恨意,她哭着说:“我早就该死掉的,让我死了算了!”说着,她就要去撞墙,结果被旁边的人拦住了。于是,又有人开始同情王欣,说感恩不能与爱情相提并论。刘向阳听后,也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的不容易,自己捐掉一个肾后身体垮了,还要背一身债……那段时间,类似这样的场景一再上演,令王欣烦闷不已。

2008年11月15日,王欣到宁波市人才市场去应聘,想找份工作搬出去住,以彻底摆脱刘向阳,幸好有一家四星级酒店聘她当文员。哪知上班的第一天,刘向阳就跟踪而至。一阵闹腾之后,王欣被酒店解聘了,还被刘向阳揪了回去。王欣彻底绝望了,她对刘向阳大吼:“姓刘的,我恨你!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和你脱不了干系!”

2009年1月11日晚上,王欣与刘向阳在出租房里,又一次因为肾的事情争吵起来。吵过之后,刘向阳故意在卫生间里不出来,内急的王欣气得大叫。刘向阳说:“你吼什么吼,我上厕所难道你也管?”王欣说:“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刘向阳说:“你说对了,我就是故意的。要不是我那个肾,你想上厕所都没有机会呢,没良心的女陈世美!”王欣心里腾起一股无名火,喊了一句:“你不要再逼我了,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说完,她冲到阳台,从9楼一跃而下……

从卫生间里听到响声的刘向阳迅速跑到阳台上,就着小区的灯光一看,顿时吓得瘫倒在地。刘向阳像是做了一场梦,如今梦醒了,他不明白,在这场梦里,自己先是一位大义救妻的丈夫,而后怎么就变成了如此不可理喻、丧心病狂逼着妻子跳了楼的无情男人呢?

医院的救护车赶到后,医生经过检查,确认王欣已经死亡。同时赶到的宁波警方,经过详细勘察,认定王欣系自杀。

(因涉及隐私,本文主人公均系化名。)

幸福提醒

当爱已不再,请放爱一条生路。这也许很难,特别是一段刻骨铭心、血脉交融的爱情。可是,无论曾经的感情多么深重,都不值得用未来的幸福为失去的爱情陪葬。因爱生恨,因爱生报复,只会伤人伤己,这样浅显却最难把握的道理,希望刘向阳以及大千世界中有过刘向阳遭遇的人们,能够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