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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之心

2009-10-22阿提凯姆·翟米尔苏德新

民族文学 2009年10期
关键词:维纳赛尔勒曼

阿提凯姆·翟米尔(塔吉克族) 苏德新 译

阿尔曼的心就像宽边深陷的玻璃杯,在这个杯里装满他对前程的无限憧憬,装满一杯希冀的美酒,这酒是那样纯净,在它的映照下,光灿灿的未来以及与之密切相连的青春——反射出爱情的光芒。

阿尔曼离学校越近步子迈得越快,在夏日的阳光下晒得黧黑的脸庞因满怀希望和激情显得有些紫红。学校操场上一个人也看不见。他仔细看了一遍墙上贴出的成绩单,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他便立刻感到头晕目眩,如同晴空霹雳,下起了冰雹,像河里发了洪水,把心中的一切冲走般精神崩溃了。

这就意味着递给他的满满一杯酒被他倒掉了。他心里难受极了,他不知所措地向后退去,“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下可咋办呢?咋回大同去呢?回家咋对父母说我预考没过,没有考大学的资格呢?我咋能对得起他们呢?天啊!”赛尔维纳兹早就知道了吧?她会怎么想呢?也许我忘了,父母在家迫不及待地等着我的好消息,可我呢,难道给他们带去坏消息吗?不,我不回大同,不回……阿尔曼无精打采懒洋洋地走到县城,继而又来到古城堡。天空艳阳似火,古城堡经世纪风蚀的石墙、石坡像燃烧的火焰,坡下无垠的草地上是滚滚流淌的塔什库尔干河。阿尔曼上到残墙断壁的石墙上,面朝“夏赫艾吾里亚”麻扎坐下,这时他感觉自然界和生活都变成了凝固的石头,火热的太阳照在他身上似乎没有什么感觉,周围的山、周围的草如同在嘲笑他一般,高耸入云的慕士塔格山峰如同没有听到他的哀号,在阿尔曼眼里那山峰也仿佛永远地睡去,再也不会醒来似的。

夏赫艾吾里亚麻扎旁边的苏盖提里克衬托出自然界的美境,这一美境虽然没有引起阿尔曼足够的兴趣,但是这一美境背后耀眼的屋檐却在心灵的屏幕上呈现出一座宏伟壮丽的村落形象。在这个村落有他美好的爱情,有他亲爱的赛尔维纳兹,阿尔曼眺望着屋檐,仿佛自然界和生活依旧没有完全凝固成石头,感到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一切生灵还是那么活灵活现。

每当节假日赛尔维纳兹便把远路上来上学的同学们叫到家里,其中当然也有阿尔曼。赛尔维纳兹家里常年不断牛奶、酸奶、奶皮子、酥油和肉,赛尔维纳兹的父母心地善良,热情好客,同学们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无拘无束地吃饭、唱歌、跳舞,阿尔曼见了赛尔维纳兹的母亲就像见到自己的母亲一样高兴和喜欢,赛黛璞罕大婶对他也格外热情,有什么好吃的都拿给他吃。赛尔维纳兹的父亲是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乌黑的八字胡使他更显得神秘,与他的模样相称的是他的火暴脾气,很容易发怒。阿尔曼害怕他这样的人,便躲着他。赛尔维纳兹无论在教室里,还是在外面都偷偷地看他。这是她发现阿尔曼亲近她以后投以的询问目光。随着时间的推移,爱神在不知不觉中将这两颗年轻的心牵到了一起。赛尔维纳兹走起路来的袅娜多姿,说起话来的温柔娴静,笑起来像银铃般的声音,打动了阿尔曼的心弦,使他感到心情愉悦。他割不断对赛尔维纳兹的情丝,他一见她或者眼前一浮现出她的影子,脸上就堆满红晕。赛尔维纳兹虽然不算太美的姑娘,可在阿尔曼眼里她却是比仙女更美的姑娘。赛尔维纳兹身段苗条,乌溜溜的眼睛,红唇嵌在长方形的脸庞上,显得非常自然;颀长的身材与她的名字相辅相成。在阿尔曼的心目中常常把她形容为“瀑布般的秀发,月牙般的眉睫,我心中的赛尔维纳兹……”她的脸颊柔嫩而润泽,更惹人倾倒。她总是欢跳雀跃、嘻嘻哈哈讨人喜欢。在赛尔维纳兹不在时他想好了很多关于爱情的美好语言,并自言自语地说:我一定要对她说出这些话来。可是当见到赛尔维纳兹后却连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去年的“五四”青年节过得非常愉快,阿尔曼在晚会上唱歌、跳舞,受到大家的欢迎,并获了奖。赛尔维纳兹被他的歌声陶醉,走在最前面向他致谢,表示对他的诚意和仰慕之情。夜幕降临后,阿尔曼看她走出舞厅准备回家,他心想:“她家离这里很远,这么晚回去,路上还有夏赫艾吾里亚麻扎呢,她路过那里时会害怕的……”他便钻进人群里走到学校大门口时,便跟近她,心想:“这是个好机会,我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听她对爱情的回答,她也知道,我在追她,我要对她说个明白。”

“我送你回家去。”

“谢谢,不麻烦你了,” 赛尔维纳兹的声音特别亲切,“我哥哥到前面来接我,一会儿就会碰到他的。”

赛尔维纳兹迈着小步走着,阿尔曼的心咚咚跳着,身体颤抖着,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赛尔维纳兹,”阿尔曼过一阵后很难为情地说,“再过一年我们就考大学了,我们一同去上大学吧?”

“我是想去上大学,可是你知道我阿爸的脾气,如果不是母亲坚持,阿爸现在就不让我上学了。”

“我如果去上学,你……”

“嘘……我哥来了。”

赛尔维纳兹就这样默不作声了,她恍惚站住,他们面前来了一个小伙子。

“哎,赛尔维纳兹,哦……他是谁?”

“阿尔曼,” 赛尔维纳兹略显紧张地说,“你还没来……他陪着我……”

赛尔维纳兹的哥哥伸过手与他问好,“你去过我们家,我认识你,不就是那个能歌善舞的人么?”

“是的。”阿尔曼勉强说。

兄妹俩告别阿尔曼走了,阿尔曼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走出这个村落。他没能向赛尔维纳兹表明自己的心意,那个晚上他没回学校去,就住在司机叔叔萨勒曼家里,可是彻夜未眠,从天窗里射进的月光就像赛尔维纳兹剑眉下乌溜溜的大眼睛,他回忆着这些直到天亮……

汽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扰乱了阿尔曼的思绪。太阳给重重山峦镀上了一层金辉,艾吾里亚麻扎光灿灿一片,阿尔曼知道汽车是从萨勒曼家里出来到县城去的,看到阿尔曼进了城堡汽车便停下了,阿尔曼深情地眺望着苏盖提里克,苏盖提里克那边的屋檐。他跑到汽车跟前,早晨他听一个同学说,赛尔维纳兹全家要搬到喀尔塞格勒草场去,他边跑边长吁短叹地想:“能和她见一面就好了,她不知道我现在心中的烦恼,也不知道我心中的希望破灭了,我无脸见我的父母,也无脸见赛尔维纳兹……”他流着眼泪,等着他的萨勒曼从驾驶室下来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

阿尔曼不能自抑的哭号声打断了萨勒曼的问话,萨勒曼不知所措地望着他,阿尔曼坐在驾驶室后仍在哭。

萨勒曼装上货后把阿尔曼送回家去,走在路上阿尔曼说:

“萨勒曼叔,我预考没过去,我上大学的梦想破灭了,这下我完了。”说着又哭了起来。

“失望是魔鬼的勾当,但是人不能失望,不管咋说你已经高中毕业了,你回到大同去可以当老师。”

“不,叔叔,我没脸去见父母亲,我不回家去。”

春到山野,尽管山头白雪皑皑,可是半山腰和平地上已经披上了绿装,山城在春光下显得格外美丽妖娆,繁华的街道和集贸市场显示出勃勃生机。市场中间新开的一个店铺特别引人注目,人们也纷纷议论道:“天啊,前几天还在学校文工团,在别人的婚礼上唱歌跳舞,还没过几天就做起生意来了。” “你咋不说他已经发了,听说他有很多钱哩。” “是啊,听说上次朵莱特夏盖房子时他去帮忙,在旧衙门的地基上挖石头,挖出一坛子黄金,所以就暴发了, 要么凭这点儿针线之类的东西能卖几个钱?”“不,也不是这样,他叔叔在城里跑车,还经常往乡下跑,也许是骗上别人的钱了吧,不行骗钱从哪里来呢?反正这里面一定有鬼……”不管人们咋说,国产的和进口的贵重货物以及日用小商品都摆满了店铺,他怀着要在丝路驿站的这座城里找回销声匿迹驼队的雄心壮志,当然这个店铺是允许私人经营后的第一个店铺,老板就是阿尔曼。

他接待着顾客,人们对他店里的货物很有兴趣,纷纷前来购买,就是不买东西的人也专门前来光顾这里。总而言之,这个小店对有史以来在这个山城里生活的塔吉克人的生活带来了新鲜感。可是,他们用冷漠、奇怪的目光看待阿尔曼。

阿尔曼出生在峰峦叠嶂,瓜果飘香,土地肥沃,水草丰美,离县城较远的小山村里。古勒希尔老阿爸是个能歌善舞的民间老艺人,在村里举行的青年男女的婚礼上以及婴儿剃头礼和割礼等场合他都在上座,他时而吹鹰笛,时而敲手鼓,使礼仪热热闹闹,通宵达旦歌舞不断,他走到哪里便让最小的儿子阿尔曼骑在他脖子上带到哪里,阿尔曼上小学时便会唱“泰翁”、“巴纳玛克”、“莱依拉”、“古丽巴达姆”、“红头巾”等民歌。他到城里上学时古勒希尔对老伴说:

“老婆子,你的儿子要去大地方上学,路程很远,我得去送他,你要给他备些盘缠,把杏干、杏仁也装上一些。”

“孩子还小,不能到城里去上学,别为难他。”

“去你的吧,我要供阿尔曼念书,把他培养成人,他叔父萨勒曼在城里,不会为难他的,你就放心吧。”

父母不想让儿子离开他们,可是把儿子培养成一个有知识的人的心愿占了上风。古勒希尔大叔把儿子送到县城的中学,阿尔曼的行李中除了日常用品,还有父亲送给他的鹰笛。阿尔曼很快便与大同乡、布仑木沙乡、库克西鲁克乡、马尔洋乡来的同学们友好相处了,他悠扬的鹰笛、歌舞活跃了学校的文化生活,老师和同学们都尊重他,礼拜六下午学生们放假,郊区和县城的同学们都回家了,从远处和乡下来的同学一到礼拜六心情就很烦闷。每当这时候,阿尔曼便拿起鹰笛,以此表达他对父母的思念之情。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与赛尔维纳兹相识相知,对他年轻的生命增添了崭新的内容,他唱歌时赛尔维纳兹就与他和唱,他跳舞时赛尔维纳兹就跟在他身后蝴蝶般翩翩起舞……阿尔曼现在仍想着赛尔维纳兹。虽然他人在店里,眼睛却盯着街上,盯着赛尔维纳兹放学回家的路上,甚至石缝里长出的沙棘,梳子花,长在半山腰的枸子在阿尔曼眼里,都会看成是赛尔维纳兹,看到更远的慕士塔格峰他也会想起赛尔维纳兹,在阿尔曼眼里那山峰上的白雪就是赛尔维纳兹纯洁无瑕的心。因为阿尔曼相信,总会有一天获得赛尔维纳兹的爱情,这个信心在大学预考时赛尔维纳兹从他手中接过白羚羊心和馕的那一天起便更加坚定了。阿尔曼向赛尔维纳兹表明爱情的那天,幸好叔父从山上猎到一只白羚羊。这是个很好机会,按照塔吉克人的习俗,阿尔曼把白羚羊的心单另煮熟,夹在馕中间包在手帕里,跑到学校去,在教学楼前一见到赛尔维纳兹他就脸红了,腿也软了,手也哆哆嗦嗦地不听使唤了,他以最大的勇气等赛尔维纳兹走近。赛尔维纳兹微笑着从他手里接过高高举起的手帕,阿尔曼似乎害怕姑娘退回礼物就跑回了教室,因激动而蹦跳不已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又过了很长时间,等待的苦火烘干了阿尔曼的心,因为父母希望自己学习知识,将来做个有用的人,所以对爱情的追求也就慢慢地淡化了。尽管这样,赛尔维纳兹还是从他心里抹不去,他的生命已经和赛尔维纳兹联系在一起,他的幸福也与赛尔维纳兹联系在一起。阿尔曼变成了生意人,唱歌跳舞的青春时光已经留在远方。无论是在城里提货还是在乡下发货,他的这个青春美梦仍旧陶醉着他,姑娘直到现在还没对他表示:“我把心给你了”的回答,赛尔维纳兹在县城小学教学,阿尔曼很少见到她。怀着对赛尔维纳兹火一样燃烧的爱情,有时也陷入失望的境地,但是,在阿尔曼心里只有赛尔维纳兹——只有这一个姑娘的爱情位置,如果获取不了她的爱情,那就一辈子不娶,过独身生活,他渴望赛尔维纳兹尽快给他回答。

阿尔曼从古城堡出来,哭着来到开车来接他的萨勒曼跟前的那个夜晚,他一夜都没合眼,第二天早晨他像患了病似的脸色蜡黄,吃过早饭后,萨勒曼便让他坐上车,车过慕士塔格山脚下时,阿尔曼把头伸出车窗仰望着皑皑雪峰。他每当想起赛尔维纳兹的花容月貌时,便眺望着这个雪峰陷入沉思。

阿尔曼看着城里一排排整齐的店铺,红红火火的生意,便顿开心窍。他早先听人们说着城乡的各种变化,现在他却亲眼目睹了这些变化。我们的山城依旧在沉睡、蒙昧,也许萨勒曼叔叔把我带进城里就是为了这些吧,是不是慕士塔格山神也在向我昭示这些呢?是啊,萨勒曼叔叔对他说的就是:“你去做生意,去挣钱,本钱我给你出。”萨勒曼便把两大包梳子、箅子、丝线、墨水、纽扣、挂钩、针等货物交给了阿尔曼,阿尔曼来到半山腰便下车了。从此,他翻过山冈穿过草地,冬天迎着风雪严寒,在县城与山间穿行。他的钱也如愿以偿地多了起来,因为奔波的艰辛,和对赛尔维纳兹的爱情,终于修了这个店铺,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里面经营了……

太阳在地平线上露出了脸,阿尔曼的心突然咚咚地跳着。赛尔维纳兹来了,阿尔曼的整个世界变成花的海洋,慕士塔格峰仿佛在向他点头致意。赛尔维纳兹站在了柜台前, 她的脸庞红艳艳的,低着头把手帕里的一个纸包递给了阿尔曼,就像那时阿尔曼把自己的礼物送过去便往教室里跑一样。赛尔维纳兹从他眼前消失了。阿尔曼用哆哆嗦嗦的手打开纸包,绣花手帕上扎着根针,有三根线和着头发穿过针孔,“黑的这头属于你!”意思是传统爱情的象征,是表示接受小伙子的求爱。姑娘接受了小伙子的礼物,但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姑娘思索了很长时间,然后才表示同意,阿尔曼的心中充满喜悦和幸福,激动不已,他缓缓地站起来,拿起很久没摸过的鹰笛,满怀深情地吹奏起来。

亲爱的阿尔曼,决定礼拜六领结婚证,那天你在古城堡等我!

——赛尔维

阿尔曼在去红其拉甫的路上下了车,在琼库尔、萨拉里克、赛尔克塔什草原把货发了,回来后在店铺里看到这封信,信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阿尔曼甜蜜而陶醉的心又一次破碎了。他拖着无力的腿来到货架与柜台之间的床边坐下,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犹如整个山河、大地都被淹没在黑暗之中,新盖的宽敞舒适的店铺好像霎时间变得狭窄,渐渐地夹住了他的身体,“礼拜六……结婚证……古城堡……”阿尔曼反复读着信,总共就那么两句话折磨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站起来走到外面。他把店门锁上。巴扎和街上人很多,秋阳暖融融的。阿尔曼忐忑不安,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古城堡走去,远处葳蕤的桧柏仿佛在山下铺开的红地毯般闪烁。黑果小蘖、马莲花、紫罗兰等野花盛开的山下传来了悠扬的笛声,阿尔曼在城堡里时而眺望艾吾里亚麻扎旁边苏盖提力克的屋檐,时而眺望银光闪闪的慕士塔格雪峰,他内心有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烦躁,他内心的忧郁映到脸庞上,眼里含满泪水……

阿尔曼三天以来晚上睡不着觉。白天不想在店里呆,到古城堡去眺望赛尔维纳兹家的屋檐打发日子。今天是礼拜六,阿尔曼天一亮便走出店铺来到古城堡,阿尔曼不知道赛尔维纳兹何时才来,为什么要来?他只是以无比焦渴的心情眺望着赛尔维纳兹家的屋檐,眺望着县城的来路。

赛尔维纳兹从小就是个聪明、腼腆的姑娘,她生怕别人发现她与阿尔曼的爱情,可她一见到阿尔曼,尽管他跟别的同学在一起,她也激动得脸红到耳根。接到阿尔曼的礼物后,她很长时间却没敢表露心迹,她常常想着这件事,她从心里喜欢阿尔曼,她相信别的小伙子的爱情在她心里都容不下,她终于没征求母亲的同意,便按塔吉克姑娘的习俗向阿尔曼献上了心中的礼物。从这天开始,她常到店里来,常跟阿尔曼聊天,有一天赛尔维纳兹说:

“阿尔曼,你别做生意了。”

“我们塔吉克人祖祖辈辈都讨厌做生意的人,把生意人看成是骗子,赛尔维纳兹你也知道,我们的家乡自古以来就是商贸文化的重要驿站,实行改革开放后,你也看到从红其拉甫口岸络绎不绝进来的外国人了吧, 他们不在这里停留就直接进城去了,因为城里的生意红火,我亲眼看过城里,我想了很多,终于在慕士塔格山神的昭示下选择了这条路,我想做一做我们的祖先们不愿做也不敢做的事情,不管咋说我还没有亏,还是赚了很多钱,起先在巴扎做了个木亭子,人们看了很吃惊,觉得不可思议,这不,我又建起了砖砌的店铺,今后我还想去喀什、乌鲁木齐、广州、上海甚至国外去做生意。”

“不,阿尔曼,你别做生意,我……”

“我知道你说的意思,”阿尔曼笑着说:“我知道做生意以后别人会瞧不起我,天啊,他们买东西讨价还价时可把好话都给我说尽了,为什么还瞧不起我呢?你看着,人们现在才开始学我呢,摩托多了,这是一种趋势,今后……”

他的话还没说完赛尔维纳兹便转身走出了店门,阿尔曼知道自己处在两难之中,如果他退出自己选择的路,赛尔维纳兹的父母就同意姑娘的心愿。可是,阿尔曼早就走上了这条路,而且走过了很多坎坷曲折的路程,这条路程很长,只要坚持下去,这条路今后会给他带来幸福,会给他带来财富,对赛尔维纳兹来说也是这样,他俩如果同心合意,今后的日子会过得很幸福。可惜赛尔维纳兹也和别人一样,觉得走阿尔曼的路丢人现眼。

赛尔维纳兹忍受不了,她的良心对她发誓:“你要爱阿尔曼,你已经许配给他了,定了亲,许了愿,他做生意挣钱致富,这绝不是丢人现眼的事情,你现在就与他白头偕老吧!”

夏季的一天,古勒希尔为了促成儿子的心愿带着萨勒曼来到赛尔维纳兹家。

“我们是来跟你家姑娘提亲的”。

“就是你那个做买卖无家可归的儿子么?”

“不是。”

古勒希尔老人心里很难受,对儿子也生气了,在大同哪家的姑娘你都可以随便挑,萨勒曼以前也劝说过阿尔曼别找赛尔维纳兹了,可是在阿尔曼心里雕刻好的爱情是怎么也抹不去的。有一天赛尔维纳兹到学校去时进了店铺。

“我说句话……阿尔曼,你不会生气吧?”

“不,赛尔维纳兹……你尽管说吧。”

“听说他们要把我嫁给舅舅的儿子,听说最近要定亲,是听我妈说的。”

“你愿意吗?”阿尔曼瑟瑟发抖。

“不愿意,绝不……可是父母逼迫。”

“那你咋办?”

“我对你发过誓。”

阿尔曼不能自抑抓起赛尔维纳兹的手就往自己跟前拉。赛尔维纳兹红着脸略有反抗,一松手便跑了……

赛尔维纳兹穿条红裙子,从县城那边裙裾飘扬地走来,阿尔曼想着自己的心事,想着自己的烦恼,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从家里出来,什么时候来到县城的。他走进古城堡跑到赛尔维纳兹跟前,赛尔维纳兹也匆匆走过来,眼里滚动着泪水。阿尔曼先握住了她的手,来到古城堡低矮的城墙处后,便搂着她的脖子往怀里拉。

“怎么了,赛尔维纳兹?”

“能怎么呢,他们说,那就按你俩的心愿结婚吧,我没说不同意,父母就逼我,强迫我,我说我爱的是别人,我已经对他发过誓,他就是全县有名的商人阿尔曼,我说,我要跟我爱的人结婚,如果你们执意不同意,非要领结婚证,那也行,我就去告你们。舅舅的儿子什么也没说,但是,阿尔曼,我……我怕我 阿爸,他一会儿会找我,我怕,你给你萨勒曼叔叔说一下,让他用车把我们接到大同去,结过婚以后再回来,到时候我父母就没有办法,只好原谅我们了。到那时我继续我的工作,你继续做你的生意。哎,还有就是我们在城边上买一块地,好好盖一套房子,以后,以后你把我带到广州去……”

赛尔维纳兹的眼里含着眼泪,阿尔曼把她搂得更紧了,狠狠地亲吻着她的脸。赛尔维纳兹反抗着躲着。阿尔曼第二次亲吻她时,赛尔维纳兹抽出身来,跑下坡去了。

“等一等,赛尔维纳兹……”

“快下来,我们呆在这废墟里别人看到了会说什么呢?!”阿尔曼下来了,两人朝萨勒曼家走去。

“阿尔曼,我很怕,我的心跳得厉害。”

“别怕,”阿尔曼怀着无比自豪的心情说,“你瞧那慕士塔格峰,跳得厉害的不是你的心,而是那慕士塔格阿塔的心。”

“那不是都一样么?”赛尔维纳兹的脸微微涨红了。

(译自作者作品集《冰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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