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成

过罢春节，郭天成出门打工，从县城汽车站坐上开往A市的大巴，上车后把行李塞进上边的货架上，落座时才发现座位很挤，只见身边靠窗坐着的那位旅客的行李在座位上放着呢，就跟他说：“老兄，请把你的行李放到上边的货架上。”

没想到那人朝他瞪眼道：“我不想放上边，怎么着?”

郭天成想发作，但他忍了，想到都是出门人，犯不着跟他计较。再看那人的模样，虽说很精瘦，但一脸凶恶。心里不免有些发紧。跟这种人坐一起，一路上可得小心啊。

过了一会儿，那人却主动把行李从座位上拿下来，夹在两腿中问，又给郭天成掏了支烟，说：“对不起啊。”

郭天成接过烟说：“没什么，都是出门人。”

郭天成再看一眼那人放在两腿间的行李，是条盛化肥的编织袋，里边装东西不多，猜不出装的是什么。看他用手臂小心地护着袋子，生怕他碰着似的，就想，既然装在编织袋里，肯定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干吗不放在行李架上，还护得那么紧?

郭天成乘坐的大巴驶出县城约有十公里，一辆警车从后边追上来，赶超到前边把大巴拦住了。从上边下来三位全副武装的警察。朝停车的大巴走来。郭天成发现坐在身边的那个人忽然神情紧张起来；还没等那三位警察上车，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人飞快地从编织袋里抓出一把百元大钞朝中间的过道上撒去——车上的乘客大多还不知道下边停的是一辆警车，也没看见那三位警察正在朝车上走来。忽然间看见百元大钞满天飞撇，“呼隆”挤到过道上争相抢夺，把不到一米宽的过道挤得水泄不通。就在这时候，那三位警察登上车门，见车上乱成了一窝蜂，过道上塞满了人，为首的警察大声喊道：“赶快各就各位，我们是警察，在执行任务!”

可是，抢钱抢红了眼的顾客们哪顾这些，有的根本没听见。车内的局势一时难以控制。

车上的乘客唯有郭天成和那撒钱的人坐在一起，见此情景，他一下子愣在了座位上，所以也只有他没有参与抢钱。接下来。郭天成看见那人蹿起身从行李架上抽下郭天成的行李隔着车窗扔了出去，扔进了路边的山林里。车上的警察错以为有人跳窗，赶紧追了下去。最后一位下车的警察对乘务员说：“跳车的人是一个抢银行的歹徒，请你负责把钱从乘客手里收缴过来，我们回头再跟你联系。”

那歹徒却没有跳车，郭天成跟那歹徒说：“你怎么把我的行李扔下去了?”

歹徒乘车上仍乱作一团，小声对郭天成说：“请你识相点，我身上可是带有家伙的；你的行李里没什么贵重东西吧?”歹徒又指着他拎着的编织袋说，“这里边有五十万，下车后咱俩一人一半。”

那歹徒说完，蹲下去一闪身钻到座位下边。郭天成当时给吓蒙了，一时间没作出反应。

再说那三位下车的警察，因为公路边就是茂密的山林，他们以为那歹徒跳车后钻到山林里了，就一齐追进了山林里。

客车徐徐启动，乘客们也都各自归位。当乘务员把刚才那位警察交给她的任务向大家说了一遍，乘客们一个个目瞪口呆，都乖乖地把抢到手的钱退给了乘务员，有人抢了三百，有人抢了五百，有人最多抢到一千元。

乘务员见满车人就郭天成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就走过来问他：“老弟，请你自觉点。”

就在这时候，藏在座位下边的歹徒一手拽住了郭天成的裤脚，一把冰冷的匕首贴在了他的脚脖上。郭天成知道，只要他稍有不利于那歹徒的言行，他就会在下边用匕首割断他脚脖上的大筋，给他造成终身残疾。郭天成迫于无奈，只好指着身边空出的座位跟乘务员说：“刚才那位跳车的歹徒就坐在我身边，我被当时的情景吓成了木头人，根本没顾上去抢钱。”

乘务员看一眼郭天成身边空出的座位，说：“但愿你说的是实话。”说着朝前边去了。车上的乘客们出于好奇，有的问郭天成那歹徒长什么样，是不是三头六臂。有的问郭天成那歹徒是不是给你贿赂了，他跳车时你为什么不一把拽住他?郭天成苦笑着说：“他就是给我一百万我也不敢要啊!”

乘客们问了郭天成一路，藏在座位下边的歹徒用刀尖顶着郭天成的脚脖威胁了他一路，一路上郭天成胆战心惊，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客车到了A市终点站。郭天成终于松了一口气。急于下车的乘客们站起来纷纷往过道里挤，就在这时候，那歹徒“出溜”从座位下边钻出来，一只手臂拎着装钱的编织袋，一只手臂搭在了郭天成的肩上。走到车门口，下车时郭天成给乘务员使了个眼色，想让她识破其中诡谲，好让她及时报警，可乘务员当时正忙着别的，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下车后。郭天成想到，我得赶紧把歹徒摆脱掉，然后再打电话报警。可那歹徒仍然将一只手臂搭在郭天成的肩膀上，又将右手拎着的编织袋交给郭天成，让他拎着：“拿好啊，这里边可有五十万，找地方咱俩平分，一人一半。”说着将腾出的右手插在口袋里，郭天成想到那里边一定装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那歹徒又接着威胁他道：“你可别跟我耍滑头，胆敢招来警察，小心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走出车站，郭天成小声跟那歹徒说：“你早已摆脱了追捕，没事了，你放我走行不行?我不要你的钱了。”

那歹徒说：“那不行，我扔了你的行李，你没声张，很配合，你已经是我的伙伴了，我说过要把钱分给你一半的，我说话是算数的。”

歹徒招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郭天成身不由已跟他坐了进去。司机问去哪儿，歹徒说给我们找一家旅馆，我们先住下。

出租车把他们拉到一家红旗旅馆，在一楼吧台办了入住手续，在服务员带他们上楼的时候，郭天成只觉得两腿打绊，心里叫苦道，这回我完了。这家伙哪是跟我分钱啊!一旦进入客房，关上门，我就完了，定要杀人灭口，一刀把我捅了，自己再逃之夭夭。可眼下明显是走不脱的，只有见机行事了。

到三楼，服务员给他们打开305房间后就走了，等他们进屋后那歹徒才放开他回身关门，就在这当口，郭天成看见了客房里边的卫生间，忽然眼睛一亮，一头钻了进去，呼一声把卫生间的门给关上了，又从里边把门给反锁了。

歹徒在外边敲门：“你干什么?”

郭天成说：“一路上快憋死了，我解手。”

歹徒说：“那你快点，我也快憋死了。”

郭天成赶紧掏出手机拨通了110，小声地通报了他现在被抢银行的歹徒劫持到红旗旅馆，在305房间，要他们马上过来。

那歹徒又在外边敲门，郭天成谎说他拉肚子，让他再等会。

警察来得真快，只听见客房的门被撞开，有人大声喊道：“不许动，我们是警察!”

郭天成后来才知道，那歹徒叫蒋昆，年内在广州同三名同伙抢劫一家银行，致使两名银行工作人员毙命，抢走现钞200万元，每人分得50万元后潜回内地。前两天，蒋昆得知其他三名同伙相继落网，才又携款逃跑，在客车上遇到了郭天成，没想到会栽到了这位看似软弱的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