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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共和国同行(散文)

2009-10-20孙海龙

中国铁路文艺 2009年9期
关键词:老工人养路工车辆段

孙海龙

妻子心细,把我们参加工作以来的每一纸人事命令都仔细地集存着;有事没事总要翻出来看看;一天,她从已经积攒了厚厚一叠的这些人事命令里取出一张,边看边笑着对我说,这是你到车辆段工作的调令,时间过的可真快,转眼已是三十年了啊!

接过妻子手中这张纸面已经有些发黄的人事命令,我一字不落地看了好几遍,似有一束光,倏然照亮了往日那些逝去的年月。

我初中毕业于文革时期,离开校门,便插队去了西北农村。招工时,因父亲在铁路,也就回了铁路,先是在工务段当了一段时间的养路工,后又调到车辆段。当养路工那几年,一直在西北铁路的几个小站上转,记得接到调动命令那一刻,我很兴奋:终于走出这些兔子不拉屎荒无人烟的戈壁小站了!兴奋中,我丝毫没有考虑到今后工作会是什么样儿的。因为我坚信车辆段再苦苦不过西北农村;再累,累不过戈壁小站的养路工。但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我去的是个货车检修段,当时,铁路货车杂型车多,木质车多,检修手段落后,我是车辆钳工,从事的是车体检修的活儿,许多时候,苦累程度更甚于农民和养路工。

没有在那个年月见过铁路修车工人干活的人,是想像不到轰隆隆奔跑的货车原来是在检修库里凭借非常简陋的设备检修出来的。我那时除了手锤、扳子、大锤,就只有一个模样古怪、一个人搬十分吃力的自制铁家伙。师傅说叫“调直器”,是专门用来调直木质敞车车门折页及车厢边沿包裹的角铁的。这些木质敞车,一块块厚厚的松木车厢板全凭螺丝与车体相连。折页,角铁变形先用“调直器”调。调不直,就要用氧气烤红了,抡起大锤砸。老旧杂型车,到处都是活,不歇气地干上八个小时,没准还得加班。刚上班没几天,我新领的工作服就成了迷彩装,人累得吃不住劲了。有一天手一软,扳子滑脱了敲在另一只手上,手背顿时青紫了一大块。父母看到了问,我忍不住流了眼泪,怨他们没本事,怨自己命不好,下乡受了那么多苦,招工后还一直没有个好工作。

听了我的话,父亲用眼睛斜着我缄默不语。母亲说,你这孩子,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吗?你父母是没本事,不能给你找个好一点轻松一点的活,但啥活不是都有人干吗?!再说了这叫啥苦,问问你爸,刚到车辆段那会儿是啥样?不说别的,工作服三天不洗,就成油抹布,夏天,衣服背后边总是有块硬硬的汗碱砣。我去看过他们干活,卸车轮上螺丝,全靠人的力气,大螺丝卸不动,两个人在扳子上套根铁管,像老家农村磨面一样往前推……从其他老工人那里。我印证了母亲的话。父亲的同龄人道,你母亲说得没错啊,我们那时候,兰新铁路刚开通,车辆段也是刚建段,许多设备都没有,干活实实在在全得凭人力,咋会不累呢?你们现在有那么多的风动、电动工具,条件改善的大多了,要知足啊!

打那以后,我不再抱怨。我想,他们说的是对的,目前的工作条件虽差,但与父辈们相比,还是应该知足了。后来,铁路发展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随着一次次工装设备改造,随着老旧杂型车逐渐被新型货车所替代,车辆检修过程日趋简捷,检修手段也日趋走向了现代化。我所在的车辆段,不仅实现了车辆配件的流水线不落地检修,而且环境有了根本性的改变。检修库内,紫红色的鱼地板砖替代了往日黝黑的水泥地面。白色瓷砖以笔直的线条划分出一个个作业区。配件及设备定位区……

粉尘油污少了,爱美的年轻人工作服里时时就会露出雪白的衬衣领来。一批退休多年的老工人曾有组织地回到车辆段。回到自己贡献了青春年华的地方来参观。眼前全新的景象使他们瞪大了眼睛,难以抑制地提出了许许多多的问题。看着他们激动的表情,小青年很不以为然,这个说,这算啥,咱们现在的铁路,就像那首歌里唱的,是插上双翼的神马。几年后你们再来看,不了解的东西会更多。会更激动!那个说,铁路腾飞需要的是人才,需要的是高科技。我们工作条件好了,压力可是又比你们那时大多了,得铆足了劲儿学习呢,否则,我们就得被腾飞的铁路甩下,和你们去做伴……老工人们不由得发出会意的笑声。

走出思绪,那些老工人的笑声似乎还响彻在耳边。看着手中的调令。我忽然有了个奇怪的联想:我们铁路工人和铁路不就像火车和钢轨吗?钢轨在不断地老旧,又在不断地更换;火车也在不断地前进,不断地更新,但他们却一直在与我们的共和国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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