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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局

2009-10-14

鸭绿江 2009年10期
关键词:棋谱羊角棋盘

万 胜

万胜,男,沈阳人,1972年出生,辽宁省作协签约作家。作品发表于《小说选刊》《山花》《佛山文艺》《满族文学》《鸭绿江》《芒种》《辽河》等刊物,荣获第四届辽宁文学奖。

这一天羊角突然来找我。

我从浑河场子搬出来已经好多年了,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也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我对他的想念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就好像一杯水把一个药片溶解稀释了,刚开始的时候还老是想着找机会回去看看他,跟他痛痛快快地杀上几盘围棋,但是后来这种想法越来越淡。城市的生活就像一条无形的套索,把人绑得牢牢的,即使有了时间也只想赖在家里的床上。

五年没见了,羊角的样子更加落魄,这是我预料之中的。我和他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毕业都在一起,就像两棵挨在一起的树苗,不同的是他这棵树苗从小就营养不良,一直活得很艰难。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他的爸爸,他和他的孪生哥哥被妈妈一手拉扯大,而他的妈妈又是一个瘸子,走起路来上身的摆动幅度很大,可以想象她跟别人并排走路的时候会很滑稽。因此我所看到的她总是孤独的一个人,一个人背一大捆柴草,一个人挎着一个土篮子。因为羊角的家境和他的瘸腿妈妈,他一直是同学们嘲笑和捉弄的对象。有一次放学回家路过烧砖厂的架棚子,我们几个同学合伙把他用绳子绑在了架棚子的木柱子上,还浮搁了一块砖坯在他头顶的架棚上,警告他只要一动砖坯就会掉下来砸脑袋。为了不让他求救,我们还把他的新作业本团成团塞进他的嘴里。他知道我们是在跟他开玩笑,居然很配合。大家离开后玩了一会儿竟然把他忘了,天黑后便各自回了家。我到家吃过了晚饭,写完作业爬到炕上就要睡觉时突然想起他来。因为太晚我不敢走夜路,只好让爸爸领着我去找他。夜里很静,离架棚子还很远就听到了羊角呜呜的哭声,很恐怖。他仍然一动也不敢动地在那里绑着。

事后我们以为会招致他妈妈或者哥哥的报复,但过了很多天也没有动静,羊角还是一如既往地随叫随到,任由大家捉弄。应该说有他的存在我们的童年多了不少乐趣。上了初中以后他有了一些变化,变得孤独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围着别人转,而是整天抱着书啃。那时候最流行看武侠小说,金庸、古龙、梁羽生的,几乎被他看遍了。后来又出现了一批冒充货,比如全庸、金康、古尤等等他仍照看不误,仿佛书写得好与坏跟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重要的是这种状态。那段时间我跟他也很少接触,每次看到他的时候他都在一边啃手一边啃书,时间长了竟然把手的关节都啃得又粗又大,两只手伸出来活像两只老鹰爪子。他这个状态没人愿意理他,更没人再跟他开玩笑。初中的三年他就是在这种孤独中度过的。就在毕业前的一个月,他突然主动找到我说,我写了一个武侠小说,你帮我看看吧。我十分惊讶地看着他。你还能写小说了?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说瞎写着玩的。说完转身就要走。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说你拿来吧,我看。他把手伸到衣服前襟里,把一本皱皱巴巴的稿纸拿了出来,还带着他肚皮的温度。看得出他是很用心写的,稿纸的前后都用图画纸订了封皮,封面上画了两个舞刀弄剑的古人,封面的右下角还有三个描得很粗的字——杨宵著。怎么看都觉得有一点滑稽。我觉得很惊奇,拿到他的作品后马上冲着全班同学大叫起来,老杨写小说了,号外号外,老杨写小说了。全班同学都没心思上自习了,一起凑上来看。我被围在了中间,高声朗读起来……剑气划过所有神拳门弟子的鼻尖,只觉得一阵寒气掠过,所有人的鼻子都不见了踪影……

我只读了两段,大家便都抱着不屑的态度一哄而散。我环顾四周,不见了羊角的身影。我知道他肯定是不好意思,躲开了。一直到放学的时候他才回到教室取书包。从此后就再没见过他看武侠小说,而且他也一直没有向我要回他写的小说。

在高中的时候,我们同学间开始流行下围棋。那时候大家都非常崇拜聂卫平。体坛周报期期不落,翻来覆去研究中日韩的围棋赛,像什么韩国的李昌镐,日本的依田纪己,中国的常昊等棋界名人整天挂在嘴边,仿佛自己三叔二大爷一样亲切。羊角受我们的熏染也喜欢上了围棋。我们在课余必定要把棋盘摆到书桌上杀上一番。羊角没有资格上场,只能在旁边观看。在所有围观的同学中他是最安静,也是最执着的,有时候还会自顾自地摇摇头、点点头,或者微笑一下、皱下眉头。虽然他根本没有机会碰那些棋子,但给人的感觉好像他才是不露声色的高手。有一天晚上老师把我们几个学习退步的学生留下来补课,而老师临时有事出去了,让我们中表现比较塌实的吴海荣带着我们学习。我们哪能听她的啊,老师前脚走,我后脚便把棋盘摆到了桌面上。我回头一踅摸,会下围棋的都放学回家了,棋瘾上来了没有办法憋回去,我一下子想起了羊角。当时他也正盯着我看呢,从他的眼睛里我感受到了他的那份想摸棋子的渴望。我便把他招呼了过来。一出招我就看出来了,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而我的水平在同学中就已经是下游的了。我一想起他看别人下棋的样子就觉得可笑,还愣装高手呢。对付他这种水平的对手我只需用三分之一脑子。于是我便一边背老师留下来的课文一边和他对弈。他的慢简直让我受不了,一步棋要考虑十分钟,更让我受不了的是明明是毫无悬念的死棋他还是要执拗地走下去,比如“拐羊角”这样的棋,被我夹击着只有一口气,多爬一子就多死一子,爬到最后只能是整条“大龙”被我连根拔掉,可他还是要死心眼儿地一路爬下去。我说没你这么下棋的,你这是耽误我宝贵的时间呢。他连头也不抬,更加专注地盯着棋盘。从那以后我就把他这种死心眼儿的精神叫做“拐羊角”了。羊角、羊角的便传扬开了。他对于外号和大名并不在意,好像你只要是冲着他叫,无论喊什么他都可以答应。

我跟他下过第一盘棋后便再也脱不了干系了。他一有机会就缠着我跟他下棋。我是个心软的人,看到所有人都不拿他当回事,都冷落他,我就觉得他很可怜,心里总是想不就是下几盘棋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下就下吧,忍耐一下吧。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我渐渐发现,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人找我下棋了。我追着别人后屁股要下棋的时候人家就会说,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羊角是个不折不扣的臭棋篓子,这我知道,我虽然跟他下棋,但是从来没有输给过他呀,这表明我不是臭棋篓子啊。他们根本不听我的解释。我受了打击,一看到兴冲冲夹着棋盘来找我下棋的羊角就气愤。那次我劈头盖脸给他一顿损。你还好意思找我下棋啊?你下棋的水平还不如你写武侠小说的水平呢,以后我再看见你夹棋盘过来我就自杀,你行行好,让我多活两年吧。他并不知道我是受了别人的冷遇才对他这样的,当时的他就像个傻子一样,竟然还从惊讶得半张的嘴里淌出一线口水。他意识到后马上把嘴合上了,什么也没说,掉头往回走。刚走出两步,手里拎着的那只装棋子的塑料袋突然漏了,棋子哗地倾泻出来,黑黑白白撒了一地。他蹲下身子把棋子一个一个拣起来,装到自己的衣兜里。我看他的样子挺可怜,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点重了,赶紧走过去蹲下帮他拣棋子。我感觉他好像哭了,想偷偷看一下他的表情,一搭眼正好跟他的眼睛相对,他居然冲我笑了一下,丝毫没有表现出生气或者沮丧的神情。看到他的没心没肺我心里也平静了许多。我想是我多心了,他从小就受别人的嘲笑和愚弄,我给他的这么一点打击应该算不了什么。但是从那天起很长时间他都没再找我下棋。

我们对于某事物的迷恋只是一时的,比如某位明星、足球或者围棋。羊角对于这种事的坚持远远胜于我们,就像他的拐羊角精神一样执拗。我想这大概跟他从小就不被别人重视有关。别人不理睬就只能自己跟自己玩。我们对围棋的兴趣已经淡了,他却在整天抱着棋谱啃。但是不管怎么钻研也没人跟他下棋,所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水平到底有没有提高,提高了多少。他成了孤独的斗士。我们经常看到他把棋盘摆在操场的领操台上,黑一手白一手地和自己对弈,而且嘴里还念念有词。高三下学期是我们最紧张的时候,我们为了能够有个好的归宿都拼了命地学习,一切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全部要扔到垃圾桶里。那真是段灰暗的日子,好像每天都见不到太阳。晚上要复习到半夜,早上比露水起得还早。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们都在闷头学习,一抬头,太阳又落西了。在一片繁忙而杂乱的考学备战中,羊角越发地显得与众不同。他仍在啃他的棋谱,而且还为此戴上了近视镜。那个镜子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又老又旧,我们一度怀疑这东西拿到古董行上没准能值些银子。可惜镜子的一条腿已经没了,被他用花色的粗毛线绑着,另一端从后脑勺绕过去绑在残留的那条腿上,看上去很滑稽。但我们都习惯了他的滑稽,况且我们也没有时间把心思用在欣赏他的滑稽上。他啃他的棋谱,我们啃我们的书本,互不干扰。老师也不再对他抱有一丝的希望,甚至已经忽略了他的存在。

大考结束的那天,我们一下子都疯了。在教室里抛书本、扔书包,好像白毛女终于见到了太阳,真是百感交集。先不管考得怎么样,反正这一刀算是挨过了,彻底地解放了。我们兴奋有情可原,羊角也跟着兴奋就让我们不大理解了。他进考场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棋谱呢。当然他做出让我们不理解的事是很正常的,我们并不感到惊讶。

我看到他夹着棋盘拎着棋子满脸兴奋地走到我面前。当时我正要把一本我痛恨的英语书扔过头顶,他如释重负地说可算考完了。我说是啊,解放了。他说这回没事了,你能跟我下盘棋了吧?

我说抗日刚胜利,你这个国民党反动派又把我推上了战场。

他笑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去我家。

在我的记忆中他应该是第一次在没征得别人同意的情况下硬拉着别人去做他想做的事。他似乎怕我反悔跑掉一样,始终拉着我的胳膊不放。另一条胳膊既要夹着棋盘又要拎着棋子,肯定很累,拎棋子的手指头都被塑料袋的拎手勒白了,他仍坚持着。

进了家门他急不可待地把棋盘铺到床上,然后抓了一把黑子让我猜数,结果我执黑先行。不知道是我很久没有碰围棋的原因还是他啃棋谱水平的确见长,一开局我就感觉到这家伙不一样了。我的轻敌一度让我陷入被动。我迅速从大脑深处调动对围棋的记忆和感觉。我不能输他,因为我说过他是臭棋篓子,而且他比臭棋篓子还多了一些别的说不太清楚的东西。即便是我能输给臭棋篓子也绝不能输给他。这就是我当时的心态。现在想来我当时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我们下到中盘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让那盘棋成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我正为自己的一条“大龙”拼死挣扎的时候,羊角的哥哥突然跑了回来,满头大汗地对羊角说,小弟,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羊角一心专注于棋局,并没在意哥哥的话,不假思索地回答,行。

他哥哥说一会儿要是有人来问钢筋的事,你就说是你干的,行不?

羊角说行。

哥哥甩了鞋跑到炕里掀下棉被盖在了自己身上。

大约过了十分钟,有两个身穿制服的经济警察闯了进来。为首的胖子分别看了看我们三个人,把电警棍弄得啪啪乱响,说,刚才是谁?

羊角的哥哥在被里露出两只眼睛,看了看警察,又看了看自己的弟弟说,小弟啊,我还有点发烧,你去给我拿药。

警察立即冲着羊角说,刚才偷钢筋的是你吧?

羊角把脸从棋盘上抬起来,看了一眼哥哥,茫然地点点头说,是。

因为羊角平时的举动就跟别人不一样,大家对于他的犯事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相反还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虽然是目击证人,但我觉得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何况警察们是瞄着身影一路追来的,人赃俱获,嫌疑人又供认不讳,也就没太拿我这个证人当回事,我也没必要举着状子为他喊冤。

过了大概一个月,我们才听说羊角因盗窃罪名被判劳教三年。

羊角的哥哥被弟弟救了一次,但没过多久,他伙同他人拦路抢劫被绳之以法,判了五年劳教。据说他们哥俩在一个劳教所服刑。

在羊角服刑的这三年中,我零零散散听到的关于他的信息都跟围棋有关。先是听说他在里面用牙刷和黑砖硬是磨出了一副小围棋,后来还听说他在劳教所举办的贺新春棋类比赛中拿了围棋类的冠军,再后来就听说他出来后天天跑到市里的劳动公园蹲着看别人下棋。他出来大约一年后我果真在劳动公园里看见他一次,他在那里靠摆残局讨生活。我觉得能摆残局的人并不见得水平就真高,只是会背几本棋谱罢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有灵性。我始终觉得他是一个愚钝的人,尽管痴迷但没有灵性。

整个大学期间我没摸过一次围棋,大学毕业后到一家老国企上班,整天坐办公室没正经事,除了看报就是闲唠,无聊透顶。一天突然想起了围棋,觉得用这东西来排遣难挨的时光倒也不赖,于是便买了一副围棋摆到办公桌上教同事们下棋。为了尽快在同事当中培养几个能和我对弈的对手,我着实下了许多功夫,甚至还弄来了一块小白板,在办公室里挂盘讲解。没过两个月他们便已经基本掌握了技术要领。我趁热打铁,为了进一步调动大家的热情,又开始筹备办公室围棋大赛。一切都如风如雨地进行时,突然接到上面的文件,企业倒闭了。那时候我刚刚有搬到市里的打算,因为我马上就要结婚了,未婚妻是城里人,从观念上就接受不了农村的生活状态,便硬逼着我把父母养老的钱都抠了出来,在城里买了一套比鸡笼子大不了多少的楼房。结婚的那天我要好的同学几乎都到了。我也曾到劳动公园里给羊角发了一张请帖,但在婚礼现场我并没有见到他的身影。那天送走了客人,同学们一直不肯散去,大家喝酒很投入,毕竟这是毕业之后人最全的一次聚会。席间有人提到了羊角。大周说他听说羊角也要结婚了。这个信息让大家无比惊讶。这怎么可能呢?他的家境和自身状况都不具备结婚的条件,谁愿意嫁给这样一个落魄的人呢?大周一再表示他的信息来源很保靠,而且说羊角的未婚妻是我们都无比熟悉的人。说出来大家差点把下巴都惊讶掉了。大周说我一开始的反应也跟你们一样,鬼知道吴海荣怎么能看上他呢?但现实让你不得不相信。大周见我们还是不相信,便要跟我们打赌。我们输了就每人请他喝顿酒,他输了就请大家集体喝顿酒。尽管这个赌局很不公平,大家还是同意了。大家都抱着必胜的信念来打这个赌,因为大家都觉得有人愿意嫁给羊角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一个星期后大周把我们都召集到一起,说今天就要兑现赌约。我们跟着他一起来到劳动公园,在一排老杨树下我们找到了羊角,可并没有见到吴海荣。羊角对我们的到来并没有显示出多大的热情,简单地跟我们打了招呼后就蹲下不停地摆弄他的残局。我要开口问他,被大周拉到一边,说事实胜于雄辩,不用你问,一会儿答案自己就跳出来了。于是我们就像一排乌鸦一样坐在对面喷水池的台子上等着答案自己跳出来。过了大约二十几分钟,大周朝公园东门努努嘴,示意我们往那边看。一个套着肥大工作服的女人拎着一个保温饭盒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一看她走路的样子我们立即断定她就是吴海荣,没错。吴海荣走路给我们的印象太深刻了。她是外八字脚,肚子不由自主地往前腆,有点像鸭子。上学的时候我们都不太喜欢她,因为她经常到老师那里打小报告,我们就给她起了鸭婆的外号。她比上学时胖了一些,成了一只肥鸭子。

吴海荣并没注意到我们,她是高度近视眼,没注意到我们是对的。她一直走到羊角身旁,把饭盒放在羊角面前说,热乎的,吃吧。羊角很自然地把饭盒拿起来,打开盖就开始吃。这种情景让我们惊呆了。除了大周一脸得意外,我们都瞪着眼睛咧着嘴,活像一群痴呆。羊角快把那一盒饭都吃完了我们才缓过神来,一起跳下水泥台子走过去跟吴海荣打招呼。吴海荣见突然间冒出这么多同学有点不知所措,红着脸,笑得很假。你们怎么都来了?

我们说,看你来了。

吴海荣说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动物园里的动物。

我们说看你可比看动物有意思。

我们忘记了,吴海荣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上学时别人一跟她开玩笑她就当真,而且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同学们讲的特别可乐的笑话她也听不明白。可现在她分明是用实际行动跟我们所有人开了一个大玩笑。

我们看出她的面容有点僵硬了,便赶紧找个话头岔开。我说我们和大周打了赌。

大周使劲把我拉到他后面,堆着笑接着我的话头说,赌老万和羊角下棋谁能赢。

吴海荣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说我们老杨好久没跟人下过整盘棋了,摆残局摆得脑子有点木。

我赶紧说我们瞎闹着玩的。

我们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她居然说“我们老杨”,这充分说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大周说的没错,事实胜于雄辩,我们都输了。但是我们都输得莫名其妙,就想知道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是怎么促成的。大周说这还需要他进一步调查,等大家伙请他吃饭的时候一并和盘托出。大周有点心计,我们为了早一点知道内幕,在请他喝酒的事情上便都表现得很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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