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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牧歌的世界

2009-09-24史元明

青春 2009年8期
关键词:老表表嫂乡下人

史元明

姜贻斌的小说《我们是亲戚》采用乡下人进城的视角,拷问亲情的沦丧。

小说用“湘子”为主人公命名,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沈从文的“湘西之子”,这其中不无互文。在沈从文的牧歌世界中,“湘西之子”象征着纯洁、自然、美好,是用来建构“人性的希腊小庙”,且对城市的阉寺性具有天然的抵抗之力,从而营造出一种城恶乡善的对抗模式。这一模式化的泥淖在之后的文学史上屡屡复燃,不过,让人欣慰的是,《我们是亲戚》不仅没有陷入这一泥淖,而且跳出了当下主流乡下人进城叙事一贯地对底层生活进行关注和怜悯写作思路,向我们展示了乡下人进城后以一种本能的价值判断去谋生时陷入的尴尬处境。

湘子怀着朴素的生存目的来到城市,意欲投靠老表。然而,阴错阳差地竟成了老表妻子的私人侦探,专门侦查老表的私人生活。这个转变极具戏剧性,在我看来,也是这篇小说非常有意味的地方。从投靠老表到反戈侦查老表,这种戏剧性的内在动力何在?小说这样解释道:

湘子搞不明白,这生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原来是想找老表寻事做的,现在却在他身上赚钱了。他想不透,也不愿意去伤这个脑筋。只要有钱,他就去做,况且,这又不是谋财害命,又不会出现什么流血事件…

那些下力气的工作又能够赚几个钱呢?不是晒死淋死累死,就是病死气死饿死,即使你的运气好,祖宗坟墓上开了坼冒了烟,没死没伤没病的,最后,也只是剩下一个被榨干血肉的躯壳回家。

在这里,作者并没有过多的心理分析,甚至显得有点单薄。但是,正是这种简单的心思,恰恰反映出一个乡下人的淳朴和本真状态。我们不能奢求一个没有受过太多教育的乡下人,在进行人生选择关头严谨的像一位地质学家。不过,这么说并不是为湘子即将犯下的罪行进行开脱,作家审判的正是乡下人这种本能趋利姿态。湘子在利益的驱使下两边倒,成为“双料间谍”,最终让老表夫妻双双毙命。在这一悲剧的演绎中,固然,作家关注的主要是夫妻之情何故冷落至此?但是,湘子身上那种本能的趋利行为,活脱脱表露出这个乡下人身上那阿Q式的劣根性,这正是作家匠心独运之处。

湘子害死了两条人命,但他和“残忍”或“大恶之徒”挂不上任何关系。小说中表现他对表嫂的挂怀,充满了人情味,这几乎是小说中最耀眼的人性之光。不过,在人性之光闪耀之时,作者让我们见到了世界至为残酷的一幕:那十年前像电影明星般的表嫂已然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神情呆滞的疯婆子。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呢?作家没有明说,但是,接下去情节已经为我们做了充分的暗示。当朱小红拿到了湘子最终的“战果”时,小说这样写道:

朱小红一看这张照片,气得呀呀地叫起来,像满嘴牙痛,整个脸庞都痛苦地扭曲起来,皱纹纵横交错,使她变得十分难看。她把手机狠狠地甩在沙发上,似乎永远也不想看到这张照片。这种痛苦不堪的程度,对于她来说,是从来也没有过的,在平时,她看到那些照片之后,最多只是恶骂几句而已。

湘子顿感奇怪,小心地问,小红姐,你……

朱小红大概也不想对他掩饰什么了,破口大骂,这个畜牲,那个女人是我堂妹嘞。

朱小红近乎疯狂的痛苦不正告诉了我们当年那像电影明星般的表嫂变疯的原因吗?通过这个侧面的细节,夫妻之间那基本的人伦之情已经完全丧失殆尽,唯独剩下赤裸裸的精神折磨。和表嫂那看不见的精神痛苦相比,朱小红最终选择和老表同归于尽,实在不是最恶的归宿了。

小说技法纯熟,对情节的驾驭游刃有余。不过,水至清则无鱼,当作家完全掌控了情节,使它没有任何枝蔓,让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奔赴主题时,已然在不经意间让整篇小说变得过于明净,从而消解了文本该有的蕴含性和含混性。在我看来,这正是这篇小说的小小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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