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春燕

摘要:韩国影片动人的地方是有关成长的关怀。《智齿》对初恋带来的生命之痕进行了探讨,镜头切换造成颇有传奇性的叙事,糅合了人生的成长时空:在即将三十岁的女教师的人生中出现了关于初恋的叙事。重复的性别和姓名作为象征符号揭示了情感伤疼的普遍性,成熟的反思与青涩的爱情交融在一起,展示了情感成长的历程。

关键词:《智齿》;女性;初恋;伤痕

中图分类号:J909.8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09)20—0161—02

《智齿》是一部关于情感成长的影片,对具有普遍意义的初恋创伤进行了探索。导演郑志宇虽然是一位男性,却在影片中显示出女性意识的视角,“重视女性基于生理特点而产生的心理特点和感情需求……不是把女性置于男权文化的视域之下,成为男性的‘色情奇观”[1]他对女性的情感世界进行了深入的剖析,持以理解的态度,以浪漫主义的电影风格,超现实主义的镜头语言在似真似幻中凸显了女性无助、隐忍的情感历程。

一、女性体验的主题

影片《智齿》中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疼痛体验,这种伤疼基于女性的经验,显示了女性关怀的倾向。导演对女性隐秘的情感世界非常熟悉,经典地概括出了女性情感、行为之间的内在联系,通过形体语言,其成功地传达了女性的孤独、无助,对女性爱的渴望给予同情和理解。

首先,镜头表现的核心是女性。影片关注的焦点与男性有关,但主要以女性的情感世界为中心。影片以女教师的课堂为开端,围绕着她的生活圈展开。她在课堂上遇见酷似初恋情人的学生李修,情感的波澜左右了她,并带来一系列的生活问题:在课堂上失神、与学生补习班约会被人轻看、在汽车旅馆为人羞辱、喝醉了酒从母亲病床上苦恼地醒来,无法自制的初恋情感让她快乐并疼痛。这种女性的苦闷,被男友郑佑所否定,除了包容外,郑佑试图用理性帮助她打破这种爱情幻觉。但是当仁英在酒吧向女友敞开内心的情感困惑时,女友给予完全的理解,并且鼓励她勇敢地去爱。影片用仁英最亲近的男性和女性朋友的不同态度展示了女性在情感问题上的沟通性,以及男性和女性在情感态度上的鸿沟。

其次,影片用抒情的镜头语言展示了女性的内在的双重性格,即母性的宽厚与小女孩的柔弱、梦幻。成年仁英被安置在与学生李修以及男友郑佑的双重恋爱中,面对少年李修,仁英是成年女性,显示出成年女性的温柔、关爱、坚强,这种关爱有时候显示为严厉,有时候表现为一点出格的“坏”。导演在蒙太奇的闪回中阐释了严厉中的关爱情感,默默无言中,醉酒的李修追逐在仁英的自行车后,小小的惩罚比说教更有效,耐心的陪伴比苦苦劝导更真诚。这种严厉的爱帮助因内心痛苦而颓废的“坏”学生李修走出人生的阴晦,树立了人生目标。当爱情来临的时候,成年仁英流露出女性柔弱、浪漫、娇羞的一面。初次相遇时,独自面对镜子演习送伞的对白;犹豫了一晚,终于忍不住扎起马尾辫傻傻地跑到约会的休息室,像小姑娘一般因为一吻而幸福地升腾到空中。喃喃自语的练习、轻快浪漫的音乐、发型的变换、超现实的镜头处理都透露导演对女性心灵的准确把握。

影片最强烈的主题莫过于女性的初恋伤疼。已为成人的仁英,会因为学生李修酷似记忆中的初恋情人而失态,冒雨折回宿舍,只为再看一眼,几乎没有对白,导演却用淋湿的头发、发抖的身体、灼灼的目光,阐释了初恋对成年仁英巨大的影响。郑佑可以嘲笑她紧紧抓住初恋不放,然而初恋在女性成长历程中刻下的伤痕,快乐而疼的体验是男性难以触摸和理解的。代表初恋之痛的手术伤口可以愈合,心灵的伤痕却依然存在,心灵的疼会重新回来,智齿的隐隐作痛就是最好的象征。

二、符号的情感象征

导演提炼了生活中凝聚情感的象征符号,以之传递女性对初恋的困惑。拥抱是人类最常见的肢体语言,传递着不同的情感信息,分别的时候,人们拥抱;相会的时候,人们拥抱;日常生活中人们为了表达情感,夫妻、父母子女、朋友相互拥抱,《智齿》表现的是恋人的拥抱,恋人的拥抱情感内涵也是复杂的。穿梭于现实与回忆中的仁英与李修遭遇的时候,意味深长的拥抱,不仅仅是情感的外化,它还是一种情感的象征,意味着温暖、激情、安慰、宽容……。在老师仁英的帮助下从不自信、孤独、悲伤的低谷中走出的李修,与老师情感日益默契,突然提出看老师的伤口,然后拥抱了老师仁英。影片没有交代前因后果,但当我们在其后叙事中发现少女仁英伤口由来之后,自然明白了导演的意图:那个拥抱一直是仁英想要的,学生李修仿佛是天使安排来代替“失去”的李修还给她,安慰她这么多年的遗憾、伤感和疼痛。仁英在拥抱中,看着前方,顺着她的目光我们看到了少女仁英所经历的那场精神重创。

除了对肢体语言的敏感外,导演还特别关注与恋情相关的外在事物的提炼,使之呈现为视听符号,在影片的叙事中传情达意。流行歌曲是现代年轻人交流的重要途径,充满青春的情愫。当仁英与学生李修因为情感的依赖而陷入激情的时候,她带着他到了汽车旅馆,又在他犹豫的瞬间,选择了理解。两个人在车上同听一首情歌,“好多年没有见到你了,我好担心你,是太远回不来,还是你只是在捉弄我,因为我看上去不再想你吗?别说你一直躲在我背后,”音乐默默地在耳机中滚动,导演却巧妙地用两个人对望唱出的歌词传递了意味深长的含义,她一直思念着那个遥远的他,思念属于少年时代的那个他,她面向着学生李修,心里的情感却是跨越时空的爱恋,而李修是否接受了她的信息,是否明白她的内心,导演没有交代,让我们细细去品味其中的深味。

当成年仁英与少年李修渐入佳境时,导演制造了另一个波澜,追述了仁英情感的伤疼体验,用车、车站这样的交通符号表达了情感的追寻和离别的苦痛。一切在情理之中,一切又在情感之内,少女仁英千里迢迢寻找李修,三个人汇聚同一时空,成年仁英被置放在一个观看的位子,她的愤怒,发生在载他们赶往火车站的途中。少女安静地睡着了,默默接受了自己的不幸,成年仁英作为旁观者目睹他对她的拒绝,并且亲身体会到他的说谎、冷酷,他要离开她的疼苦。导演通过声音的处理,用外听觉的消失恰到好处地表现了她的伤心和痛。意味着分别的火车站里,少女茫然地回望了一眼走进了车站,成年仁英却无法一走了之,只有用刺耳的噪音宣泄内心的呼喊,导演特别注意了外围声音的静处理,凸显了喇叭的鸣叫。

三、超现实镜头中的内心世界

如果忽略导演的镜头语言,以现实主义叙事的方式去理解这部电影,似乎也能勉强解释:三十岁的女教师沉迷于初恋的幻觉,爱上了酷似初恋男友的学生李修,产生了一段不伦之恋。然而导演郑仁宇并不是要向道德挑战,讲述一个违背伦理的爱情故事,他要探讨的是意味深长的人类情感困惑。在这里没有对错,没有是非,只有遭遇和面对。导演采用了超现实的表述方式,通过时空的扭合,揭示人物内心的情感世界。

现实与精神都是人存在的方式,导演用镜头切换展现了一位女性生存的双重空间。这种切换常常通过女性仁英目光的投射、昼夜时间的转换来实现。当仁英初遇少年李修,初恋的激情被唤醒,回到家中与男友谈论时,玩笑地在床上作游泳动作,目光一斜,镜头就转换到少女仁英因为小狗与去世的李修初次相遇的时空。第二次,补习班上训斥少年李修时,李修默默写字请求她不要生气,她会心笑过之后,目光触及之处回到了李修车祸的瞬间,镜头从车尾横排椅上躺着的李修转到成年仁英的俯视视角,再换到少女面对李修的背影,最后又回到成年仁英俯望着醉酒坐在地上的少年李修,镜头的转换以目之所见为轴心,显示了因为李修而引起的回忆。在导演镜头语言指引下,观众可以感受到成年仁英的情感伤痛在现实和回忆中越演越烈。

但当成年仁英与少年李修情感越演越浓,浓到不可自拔的时候,少年时期的记忆与现实重叠,处于回忆空间的少年仁英走进成年仁英的视野,成年仁英亲眼目睹李修与少女仁英分别的场面,少女仁英的痛苦是在成年仁英的静观中出现,成年仁英回忆的痛苦却展现为过去与现在两个时空。这种重叠时空的处理让观众看到了、听到了成年仁英内心的初恋伤痛,这个伤口在少女时期重击了她,在成年时期仍然能够折磨她。导演在有意模糊时空距离时没有忘记叙事的逻辑,或者让成年仁英处于静观的位置,或者让仁宇指出少年李修和初恋李修并不像,通过这种处理让观众在现实和回忆中穿梭,与仁英一起产生似真似幻如梦的感觉,在导演超现实的叙述中与主人公的情感达成共鸣。

导演还采用超现实镜头表现主人公的内心激情。少女仁英愣愣地站在受伤后横躺在车座上的李修面前,不知所措,那个将双手合在大腿内侧的姿势,是一个永恒的姿态;成年仁英经过一夜的辗转,在清晨轻快的音乐中,扎起年轻的马尾辫奔向约会的教室,看到李修以同样的姿势睡在长条沙发上。她吻了他,并且身体慢慢地飞到了空中,很像超现实主义绘画作品的经典语言。当爱情来临的时候,无论是否合理,都是幸福。

在电影即将结束的时候,导演把成年仁英、少年李修、郑佑与国外归来的成年李修汇聚在一个时空。仁英的智齿隐隐作痛,又是花开的时候,仁英看到了两个世界的花开:成人世界的花枝;与少年李修共同秘密的兰花,她在隐痛中笑了,镜头切换到少年仁英的伴随疼痛的花开时节。满树的花枝灿烂,仁英却说,如果能够选择,她希望死的是她自己。这就是仁英一生都无法释然的隐痛,无可挽回的遗憾,美丽而脆弱的初恋。在这样一个超现实的时空里,所有的情感都汇聚在一起,所有的记忆与现实融为一体,揭示了男性所不能理解的女性内心世界,那样顽固、那样伤心、那样无助,那样深的遗憾。用生命才能够完成的初恋情结,是成长付出的代价,是成熟也遮盖不了的魔咒。因为短暂,所以美丽,因为美丽,所以伤痛。

《智齿》在一个成熟的年龄讲了一个青涩的故事,导演对女性心理的理解,对人物情感节奏的把握恰到好处。对女性的同情和爱护,促使其挖掘一段不伦之恋背后的哲学深思,引人走向爱与生命价值的思考。爱是伤痛的,但它让我们成熟,让我们的生命美丽,让我们能够继续生活下去,充满活力。

参考文献:

[1]丽文、张杰等著.历史剧的女性主义批评[M].北京:中国传媒出版社:2005:91.

(责任编辑/石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