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昌元

一切都得从那副红手套说起。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刘刘刚分配到那家单位,单位的张娜要出差,刘刘开玩笑地说可以送送她。没想到,那天晚上张娜真让刘刘送了。张娜将要坐上火车的时候随手给了刘刘一副红手套,就是这副红手套,让他们最终走到了一起。

十几年了,物是人非,很多事情随着红手套一起消失幻灭了。惟一留存的便是七岁大的女孩让刘刘无比欣慰。对于张娜,刘刘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自从女儿降生后,他就感觉不到家庭的幸福了,每时每刻被婚姻折磨着。

女儿的降生,给张娜带来的就是家庭妇女所具备的一切。不喜欢打扮,说话大大咧咧,刘刘出差打电话或发短信时总是像质问犯人一样,从前那个撒娇、欢蹦乱跳的张娜不见了。

离婚?刘刘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但一次又一次被自己否定了。女儿的存在始终让他犹豫不定。婚姻的伤害与其说折磨着刘刘,倒不如说直接的伤害便是女儿。假如离婚的话,张娜带着女儿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女儿会原谅自己吗?女儿的一生是不是就此毁掉?

这些问题反复折磨着刘刘,他变得情绪压抑,精神失常。曾经美好的记忆在脑海中飞奔。很多年前,当刘刘刚分配到那家单位时,他经常与单位的同事组织足球赛,他几乎能胜任所有的位置。所以他在球场上很开心,让他有抑制不住的兴奋。当然,更主要的是每次比赛,张娜都在场边拿着矿泉水瓶看他踢球。比赛结束,刘刘会拉着张娜的手穿过天桥,走过斑马线,一起吃麻辣串……那时候很穷,刘刘是傻小子,天天无忧无虑,与张娜一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离婚的念头已经产生了很久,作为男人刘刘觉得不该抛弃妻女,但是这样持续下去他又会发疯的。比如说前天,他与顶头上司吵架了,原因简单到无法叙述;还有一天在公交车上,与一个中年妇女吵了起来。

又是一个在外吃饭喝得有些迷醉的夜晚,他步伐沉重地向家靠近,但他不愿去按门铃。于是,又退了出来。他在小区的一块草坪上坐了下来,抽起烟,两眼朦胧。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老乞丐背着蛇皮袋子走过来了。她的背有些驼,走路蹒跚,艰难地用手去摸垃圾桶里的矿泉水瓶。刘刘说:“大娘,我帮你捡。”

乞丐笑了说:“我自己可以的。小伙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啊,是不是和媳妇吵架了……”

刘刘“嗯”了一声。

乞丐说:“小伙子,夫妻吵架很正常,回去吧,还是媳妇好。”

刘刘站起来,离开草坪,围绕小区走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回家,女儿接的。女儿说:“爸爸,你快回来吧,妈妈也不在家,我一个人害怕。”

刘刘一边朝家里跑一边打电话质问张娜。张娜说:“女儿不是我一个人的,凭什么你把她扔给我。”

刘刘说:“你太过分了!”

打开门,女儿一下子扑进了刘刘的怀中,让他有哭的冲动。女儿是他的一切,是他生命所有的载体。他想对女儿说些道歉的话,但没有,他知道女儿听不懂,只是说:“宝贝,等你长大了,你就不怕了。”

为了女儿,刘刘发誓不再产生离婚的念头,决定与张娜好好谈谈。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两人争吵起来。考虑到女儿的年纪还小,于是刘刘决定与张娜协议离婚。

两人谈协议的时候是在卧室里,当时女儿在客厅里画画。而协议的内容则是刘刘与张娜离婚,房子与财产刘刘一分都不要,而且要远离她们母子。张娜要告诉女儿爸爸只是出差,两三年才能回来一次。

两人谈得基本还算和平,没有什么争吵,毕竟女儿还在客厅里。于是,两个人很愉快地签了协议。签完协议,刘刘就想哭。他知道,下一刻他就一个人悄悄地离开这个家,离开女儿,三年不能相见!

刘刘连行李也没拿,就打开了门,他想跟女儿道个别,他不想把话说得多么伤感,让女儿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刘刘打开了门,看到的却是女儿泪水涟涟的小脸蛋,刘刘既后悔又心疼。他看了一眼张娜。

女儿什么话也没说,一个人悄悄地卧在沙发里,哭泣。

刘刘没有选择当天离开,显然女儿听到了他与张娜的离婚协议。那天晚上,刘刘又喝酒去了。喝到一半的时候,他接到了张娜的电话,张娜说女儿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