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樱

马小跳回到家里,发现家里的气氛有些异常,地震以来的沉闷已荡然无存。宝贝儿妈妈在厨房里做饭,做了马小跳最爱吃的藕饼。要知道,这可是做起来十分麻烦的一道菜,要把鲜肉馅一点一点地夹进两片藕里,蘸了生粉和鸡蛋清,放进油锅里炸成金黄色。平日里,宝贝儿妈妈也只是在马小跳的生日,或者马小跳的表现让宝贝儿妈妈特别满意的时候,才做这道菜给他吃。

今天,显然不是马小跳的生日,马小跳也没做什么让宝贝儿妈妈特别满意的事情啊!

马小跳抓起一块炸好的藕饼放进嘴里,含糊其词地问:“宝贝儿妈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地震以来,明媚的笑容第一次回到宝贝儿妈妈的脸上,“你爷爷找到了!”

“真的?”马小跳想到这么多天了,找到的会不会是……他小心地问道,“我爷爷还活着?”

“当然还活着。不然的话,我会做藕饼给你吃吗?”

真是这样。前些日子,爷爷和奶奶杳无音信,宝贝儿妈妈无心做饭,马小跳每天不是吃方便面,就是吃蛋炒饭。

“我爷爷是怎么找到的?他现在在哪儿?这么多天了,他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马小跳的问题一连串,宝贝儿妈妈只知道爷爷现在在县医院里抢救。下午,省医院已派出一辆救护车,要把爷爷接到省医院来治疗。

“你爸爸也去了,他让我俩在家里等他的电话。”

宝贝儿妈妈让马小跳一边吃藕饼,一边等马天笑先生的电话。马小跳哪有心思吃藕饼,他守在电话机旁,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电话响,他心中的喜悦,已等不及要找人来分享。

马小跳拨通了唐飞家的电话:“唐飞,我告诉你一个特大喜讯……”

没等马小跳说完,唐飞在电话那头说了一句“热烈祝贺”,便把电话挂了。他正在吃饭,吃饭的时候,唐飞很在乎“一鼓作气”,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一顿饭不能吃散了”,意思是吃饭中被什么耽搁一下,等于这顿饭没吃。

马小跳才不管唐飞的这些讲究呢!他一定要向唐飞表达出他的喜悦。他再一次拨通了唐飞家的电话。

不用问,唐飞拿起话筒就知道是马小跳:“马小跳,我不是已经向你热烈祝贺了吗?”

马小跳:“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瞎祝贺。”

“我怎么不知道?不是咱爷爷找到了,就是咱奶奶找到了,最好是咱爷爷奶奶都找到了。”

唐飞从不拿自己当外人,马小跳是他的好朋友,马小跳的爷爷和奶奶,到了他的嘴里,就成了“咱爷爷”和“咱奶奶”。

马小跳问:“你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你哭什么呀?不就是哭这些事吗?”唐飞又急着挂电话,“马小跳,我不跟你多说了,我哪天去见见咱爷爷。”

唐飞啪地挂了电话。

马小跳意犹未尽,又给毛超家打电话。毛超也正在吃晚饭,可他跟唐飞恰好相反,他最喜欢在他吃饭时,有人给他打电话,因为他妈老逼他吃这吃那,用他的话来说,“那哪叫吃饭,简直就是在受刑。”

毛超的妈妈最不喜欢有人在吃饭的时候找毛超。接到马小跳的电话,她捂住话筒告诫毛超:“记住,不能超过三分钟。”

马小跳:“毛超,我告诉你一个特大喜讯。”

毛超:“你先别讲,让我猜一猜……”

马小跳最怕毛超猜,他十猜九不中。

“别猜了,是我爷爷找到了!”

“哦,找到了?”毛超迟疑地,“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找到的是活的,还是……”

“废话!”马小跳心里不爽,“不是活的还能叫特大喜讯吗?”

“如果你奶奶也找到了,那才是名副其实的特大喜讯。”

毛超的话,多少有些让马小跳扫兴,他挂掉了电话。

接下来,马小跳拨通了张达家的电话。听张达讲话是一件很累的事情,马小跳直截了当地把“特大喜讯”告诉他,便挂断了电话。

如今,牛皮也是马小跳形影不离的铁哥们儿,牛皮用一个中国成语来形容他和马小跳的关系,那叫“固若金汤”,所以,当马小跳将“特大喜讯”告诉他时,牛皮在电话那边欢呼:“好兆头!这叫抛砖引玉!”

牛皮的中国话说得还算顺溜,不知是受了丁文涛的影响,还是他故意显摆他的中文水平,老喜欢用成语。人家用成语,是把事情说得更加明白,他用成语,让人越听越糊涂。

“抛砖引玉?”马小跳一头雾水,“牛皮,这个成语,你又用错了吧?”

“没错,用得恰到好处。”牛皮十分自信,“这个意思嘛,就是先找到爷爷,再把奶奶引出来。”

马小跳哭笑不得:“你的意思是我爷爷是砖,我奶奶是玉?”

这也太牵强了。不过,人家一个外国人,能把一番好意这么曲折地表达出来,不管“抛砖引玉”这个成语用得对不对,牛皮的好意,马小跳还是心领了。

电话打了好几个,其实在马小跳的心里,最想打的那个电话,是打给夏林果的。在马小跳忧伤的日子里,夏林果一直是最关心他的人。刚才,马小跳第一个就想打到夏林果家去,但拨电话时,又拨到了别人家。这就像吃一串葡萄,有的人总是喜欢把最大最甜的那颗留到最后才吃。马小跳就是属于这样的人。给唐飞他们几个打电话都不会有甜蜜的感觉,只有给夏林果打电话,才会有甜蜜的感觉。马小跳要把这种甜蜜的感觉,留到最后。

马小跳刚拨通夏林果家的电话,宝贝儿妈妈从厨房里出来:“马小跳,你老占着电话,难怪你爸爸的电话打不进来!”

马小跳赶紧放下电话,电话铃便响了——是马天笑先生从医院里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