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文化不被认知 传统食品检疫严格

本报驻外特约记者 陆乐 陈小丫 陶短房 林浩 张宪 本报记者 夏颖

“中秋节期间的情况表明，海外好心的亲友寄来的月饼不仅是他们的良好祝愿，还有可能是严重破坏澳洲环境的高危品。”最近，澳大利亚检疫及检查服务处邮件及侦查犬项目经理凯罗琳·马丁这样提醒当地的华人华侨。中秋节日益临近，但居住在澳大利亚、美国、加拿大，甚至非洲尼日利亚的华人华侨却遭遇尴尬——当地海关和邮局对含有蛋黄等原材料的多种中国月饼“说不”。广州商业总会近日发布的月饼市场行情预测报告也显示，受数十个国家的限制，今年广式月饼出口情况开始严峻。很多人议论，中国月饼海外遭遇尴尬，是外国人排挤中国食品，甚至暗中在搞贸易保护的小动作。《环球时报》记者为此进行了多方调查。国内的专业人士和海外华人大多认为，由于消费月饼的群体主要为华人华侨，月饼遭遇的尴尬与贸易保护主义关联很小，但让中国人觉得有些委屈的是，这背后折射出世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知实在太少了。

蛋黄成了月饼受阻的“祸首”

澳大利亚伍伦贡大学的中国留学生陈敏去年在异国他乡过了个比较糟糕的中秋节。起因是父母特地从家里给他寄了一盒月饼，一个月后，小陈没有收到月饼，却收到了一张海关通知单，请他亲自前往海关领取月饼，并缴纳相关的检疫费用及罚款。小陈向澳洲海关交了这笔足可以买10盒月饼的款项后，拿到了布满手指印且已经过了期的月饼。在澳大利亚，不少华人朋友都有过小陈一样的经历。每年中秋节，澳检疫及检查服务处（AQIS）都会在国际机场以及邮件货运中心没收或销毁价值将近20万澳元的中国月饼。根据澳大利亚的检疫规定，凡是带有蛋黄或肉成分的月饼，都被严格禁止带入澳洲境内。

检疫及检查服务处专门负责接听资讯电话的工作人员约翰告诉记者：“任何带肉类或者蛋黄的月饼都不允许运到澳大利亚境内，有关蛋黄的禁令最初是因为担心禽流感而执行的。至于这些规定是什么时候制定实施的，我不太记得了，至少超过10年了。”每年中秋节来临之前，AQIS都会把《中秋节须知》和《中秋节期间的检疫风险问答指南》贴在其中文网站的醒目位置，并请澳大利亚的中文媒体帮着宣传，让华人华侨“不要向澳大利亚寄送这些高危的检疫品”，“以免因为月饼被销毁而感到失望，影响过节的心情”。

澳大利亚一向以严格的出入境检疫闻名，原因是担心外来物种携带澳洲本土没有的虫害和疾病。人们进入澳大利亚时，都需要严格申报自己携带的物品，其中查得最严的就是肉类、植物种子和禽蛋类。同样，美国、加拿大等国为避免损失，对可能造成禽流感和疯牛病等疫情的隐患也严加防范。早在几年前，加拿大就对北美自由贸易区以外的各类含肉馅的食品增加限制，其中自然也包括广式月饼等中国点心。据食品进口代理商介绍，由于月饼是季节性食品，只在中秋节有需求，它其实并非“重灾区”，速冻水饺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同样，端午的粽子也一直饱受“禁荤令”的困扰，只不过很少有人会邮寄或自带这些食品，因此，反响要相对小很多。

加拿大的月饼禁令始于2003年。按理说，加拿大有华裔人口120万，当地对中国人吃月饼的习俗并不陌生，但就是对“荤月饼”严加防范。记者从相熟的食品进口商处了解到，所谓月饼禁令，并非什么月饼都不许进口，而是特指含有蛋黄、肉馅等原料的“荤月饼”，因此从亚洲进口的月饼只限于枣泥、豆沙、白果等素馅。记者听说，去年有位华人带两盒带蛋黄的月饼和两包牛肉干入境加拿大，结果撞上了“禁荤不禁素”的禁令，被罚了4000多加元。

对中国传统食品缺乏了解是根源

与一些零散个人携带或邮寄月饼的尴尬遭遇相比，中国的月饼出口，特别是广式月饼面对的难题就更大一些。广州商业总会负责人14日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说，由于从广东出去的海外华人比较多，因此广式月饼在国外有一定的市场基础。目前月饼出口主要针对海外华人聚居地区，如美国、加拿大及澳洲国家。“广式”月饼一直畅销美国，销量占了一大半，比出口到香港地区的还要多。今年广东检验检疫局检验出口的月饼已超过21万公斤，价值145万多美元，其中输美月饼超过13万公斤，价值85万多美元。由于美国关于禽肉和蛋制品的新法规在今年6月22日正式实施，含有咸蛋黄的广式月饼在往年的销售旺季却遭遇阻截，无法向美国出口。随着美国等国对月饼的禁令增多，广东全年月饼出口同比将有较大幅度的下降。

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负责人告诉记者，在全国月饼出口量及内销总量中，广式月饼所占比例不到10%，只是一种“辅助性”商品。但是，不光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谈蛋黄色变，在亚洲，巴基斯坦、尼泊尔、柬埔寨、伊朗、马来西亚等很多国家也对月饼馅料中的蛋黄成分有限制。这让一部分广州的月饼企业目前只做内销，而不做出口生意。这位商会负责人强调说，国外对广式月饼的出口限制逐年增多，今年的限制尤为严格，一些要求可以说是苛刻甚至是无理的。他认为，这与国外对中国传统食品不甚了解有关。至于是否存在贸易保护主义的因素，他认为，实际上中国月饼在国外市场的主要消费者还是华人群体，因此并不会对当地的食品制造业造成竞争或冲击。美国此次出台的限制规定背后，更多的应该不是市场原因，“可能还是出于疾病防控的考虑”。为此，中国的月饼出口企业只能做出相应调整。

美国华人打过“月饼保卫战”

现在，海外华人吃上月饼并不难，只是吃上家乡原汁原味的月饼不太容易。美国“好事多”等大型仓储式超市卖的双黄莲蓉月饼，一盒4块，售价12美元，相比华人商店卖的还要便宜一些。由于可以在当地市场上买到月饼，多数华人对检疫规定表示理解，认为“其实没有必要让国内的亲友寄月饼过来”。但有些新近出去的人存有侥幸心理，携带或让人邮寄月饼，为此吃了亏，觉得委屈。

“这是因为月饼不是一般的食品。”一位曾在非洲搞过援建项目的中国工程师这样告诉记者：“前两年，国内亲人给我们邮寄的月饼至少要在路上走一个月，中秋节过了半个月才能收到，保质期都过了。但大家还是把装月饼的盒子放在桌子上，舍不得扔，因为那是对家人的一种寄托。”在德国慕尼黑一家德企工作的朱女士也说，月饼对全球华人来说有特殊含义，是一种感情的纽带。这些年随着海外中餐馆越开越多，中餐逐渐被外国人接受和喜爱，但相比日本人推广寿司来说，华人在推广月饼、元宵等具有中国传统文化内涵的食品上一直做得不够。

对于月饼遭遇的处境，一位在加拿大的华商表示：“做食品业，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就地生产，既躲开卫生检验又创造就业机会，人家欢迎还来不及呢。”张然恭和张宗林在东京分别经营着名为“故乡市场”和“阳光物产店”的中国食品店，他们对日本的食品检验深有感触。他们告诉记者：“有些从中国进口的食品，检疫结果在48小时内出不来，还得自己付冷藏费。这对月饼这种季节性食品来说，无疑成了一道致命的屏障。”所以，有些批发商已设法委托日本糕点厂家，按当地的食品卫生标准组织生产。两位店长从明年开始也将做两手准备，除了进口，还会自制月饼。

但自制月饼也会遇到麻烦。由于当地人对中国传统食品缺乏了解，美国华人为了吃到符合传统口味的月饼，还专门进行过一场“维权斗争”。2006年，加州的食品卫生部门认为月饼在常温下放置太久会滋生细菌，因此出台规定：月饼出炉后，在常温下的保存时间不得超过4个小时。超过4个小时后，要么把月饼速冻起来，要么在火上持续加热。该法规遭到华裔食品商的抗议，有华人老板抱怨说：“按照美国卫生部的要求，月饼还能叫月饼吗，那不是美国的烤麸吗？”加州议会共和党议员陈万向议会提交了一项保护亚洲传统食品保存方式的议案，要求把中国月饼、越南米糕等甜点的室温保存时间延长为72小时。陈万说：“这种传统点心我们吃了上千年，没有人生病。为什么要采取这么严厉的标准？我们必须在公共卫生以及历史文化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这场斗争以当时的加州州长施瓦辛格亲自到洛杉矶的中国城宣告“月饼法案”成立而告终。

日韩对中国月饼没特别限制

很多国家的普通民众知道最多的还是中国春节，对中秋节、元宵节等其他中国传统节日很少听说。但在一些华人众多并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较大的东亚和东南亚国家，当地人有过中秋节的习俗，如新加坡、越南、泰国、菲律宾、马来西亚等，因此，月饼、花灯等中秋节的标志性符号在这些国家并不陌生。中秋节与春节同为韩国一年中最大的节日，也是放假最长的节日。中秋节在韩国也是家族团聚的日子，但他们吃的传统食品是糯米做的“松饼”，不是月饼。随着中韩交流增多，韩国人不仅知道中国人中秋吃月饼的习俗，还知道了中国人赋予月饼的一些“特殊功能”。比如，韩国最大的门户网站NAVER在去年中秋前曾载文称，“月饼在中国已经沦为贿赂品和洗钱的新工具”，虽然中国政府三令五申，但年年都有人以各种名目制造花样百出的豪华和超豪华月饼用于送礼。韩国对中国月饼没有任何限制。在韩国的2万华侨绝大多数来自中国山东，因此，在韩国制造的月饼中，几乎见不到广式和苏式月饼。记者去了两家韩国邮局，询问可否接收从中国邮寄来的火腿和蛋黄月饼，两家邮局的职员都很诧异，表示没听说过有关这方面的特别规定。这两年中秋前后，国内朋友借到韩国出差的机会，也给记者带过火腿馅、蛋黄馅甚至鲍鱼馅的月饼，入境时都没有遇到问题。

同韩国类似，日本也没有对月饼进口或入境有什么特别严格的标准。但自日本明治维新后，中秋节就已不是日本民间的一个重要节日。日本厚生劳动省医药食品安全部的一位年轻女性官员听记者解释半天后，才明白中国过中秋节是怎么回事。在调查过程中，日本海关业务部一位官员明确告诉记者，今后日本应该也不会对含有蛋黄和肉的月饼有什么特别的限制性规定。日本横滨海关驻邮政公社的官员也表示，如果月饼只是为个人或家庭成员消费，一般不会遇到特别的检疫和征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