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麦

这是一个未婚妈妈的艰难抉择，孩子出生后，男友变心离开，无力抚养孩子的她不得不将亲生骨肉送给别人，并签下一纸协议：永不抱回。此后的日子，她一直为这个糊涂的决定后悔自责。半年后，无法忍受思亲之苦的她决定毁约要回孩子，而此时的孩子在另一个家庭中过得无比幸福。一个孩子，两个母亲。眼看着一场夺子战争就要爆发，然而，善良仗义的养母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故事的结局令人感慨……

未婚妈妈艰难寻找孩子的出路

刘晓霞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她在出租房里迎来两个特殊的客人：王芳和丈夫周向秦。刘晓霞抱着刚刚出生6个月的儿子，孩子十分可爱，憨憨的小脸肉股股的，圆圆的脑袋上刚长出浅黄色的头发，明亮的小眼睛转动着，像两粒晶莹的黑珍珠……出租屋里黑暗潮湿，看不到一件家电设施，蜂窝炉的煤孔里偶然闪过一丝明火，传来阵阵难闻的气味。王芳看到眼前的场景非常痛惜，她说，孩子真不应该出生在这个地方。而刘晓霞的心此时更是痛得流血，活泼可爱的儿子转眼就要成为别人的……

当时的刘晓霞刚过23岁生日，从老家到成都来打工，因为被男友抛弃，只能独自一人承受怀孕生子的精神和经济负担。她靠着几千元的积蓄，艰难地将孩子抚养到5个月。到了后来，她抱着孩子去银行取钱时，存折里只剩下50元，连一袋奶粉都买不到！晚上，孩子饿得大哭，租房的邻居忍无可忍，纷纷来到她“家”门前抗议。刘晓霞又羞又怕，捂住孩子的嘴巴，不让他哭，等到门外的人散去，松手看时孩子嫩嫩的脸庞上有一道红色的印记，她看了真是心疼得不行。

有天深夜，孩子的安静让刘晓霞觉得异常，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吓得从床上跳起来，孩子发烧了，烫得厉害。刘晓霞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后，抱着他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四川省妇幼保健院，下车前，刘晓霞羞愧地向出租车司机求情：“大哥，实在对不起，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孩子正在高烧……”好心的司机摆摆手，让她赶紧给孩子看病，同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医生让刘晓霞速交1000元入院费，否则会拖延治疗。刘晓霞听后“扑通”跪在医生的脚下，哀求医生先治疗，次日再交钱。医生不得不答应眼前这个年轻而可怜的母亲。第二天，刘晓霞好不容易向朋友们借来1000元钱，4天住院加治疗，就花去了960元。

出院后，好心的姐妹向刘晓霞建议，将孩子送给家庭条件比较好又需要孩子的家庭，以她目前的状况，只会害了孩子。刘晓霞听后下意识地抱紧孩子说：“我不要送孩子。”姐妹又给她建议，那你向家里求救，让父母接受这个孩子。这下，刘晓霞冷静下来，她知道作为传统的农村父母，他们绝不会接受这个孩子，而且还会将她逐出家门，永远不认她这个女儿……

残酷的现实不得不让刘晓霞考虑，还是将孩子送人吧。一位以前曾同事过的阿姨打来电话，说仁寿县观寺乡有一对周姓夫妇，家庭情况不错，也很有爱心，因妻子无法生育一直想抱个孩子。刘晓霞听后觉得不错，让他们先过来看看。

那天，周向秦夫妇风尘仆仆地赶来，让刘晓霞大感意外的是，刚刚还哭个不停的孩子，躺在王芳的怀里后，立即停止了哭声，仰起小脸好奇地打量着王芳，还露出可爱的笑容。这让周向秦夫妇高兴得不得了。

当天，周向秦夫妇和刘晓霞签署了一纸协议，协议里注明今后刘晓霞不得以任何理由抱回孩子，而周向秦夫妇会将孩子视为己出，抚养成人。周向秦夫妇带着孩子离开成都，刘晓霞跟着客车跑出汽车站，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带走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她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掏空了，她蹲在附近的绿化带前，号啕大哭了一场。

送人的孩子能否再抱回来

送走孩子后，刘晓霞生了一场大病。她没去看医生也没有吃药。古话说，哀莫大于心死，刘晓霞当时的心情就是如此，结果想死也死不了，过了几天后，身体渐渐好了。

不久后，刘晓霞找到一份营业员的工作，月工资600元，收入也算稳定。可是，那段时间，不管她工作、走路、吃饭还是睡觉，儿子的影子总是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儿子就像种子，从怀孕的那一刻起就在她的身体里渐渐长大，虽然半路被人带走，但妈妈对儿子的思念并没有随着他的离去连根拔掉……

上班期间，刘晓霞看到有人领小孩逛超市，便亲热地跑过去逗小孩玩，还花几块钱买个小玩具送给他。同事们对她的这种“失常”行为感到奇怪，很快，大家就知道了这其中的故事，免不了对她的遭遇唏嘘感叹一番。

有一次，刘晓霞正帮一个顾客选购礼盒，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孩子的哭声，她生怕孩子遭遇不测，立即丢下顾客，冲出超市，循着小孩的哭声跑去……这个举动，弄得那个顾客莫名其妙，还以为她有神经病。

备受折磨的母爱之心，日复一日地忍受煎熬。刘晓霞实在太想念儿子了，非常后悔当初自己的愚蠢决定，于是，她再次做出了一个艰难的抉择，将孩子要回来。她知道这是出尔反尔、违背合约、不守信用的举动，但是她不想因为没有儿子而变成一个疯婆子。

刘晓霞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自己的姐妹后，遭到她们的一致反对：“晓霞啊，你现在还没结婚，好好工作才是最重要的。你才24岁，应该寻找自己幸福的未来。孩子在周家会好好的，即使他们还给你，你用几百元工资怎么养儿子呢？”

朋友的劝告刘晓霞还是没听进去。2008年12月的一天，她坐班车来到仁寿县，再根据协议书上的地址，来到距该县30公里外的观寺乡，小客车上，有乘客说观寺乡是观音菩萨的故乡，这里的人个个淳朴、善良。刘晓霞听了以后，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总算放下了。

周向秦夫妇在街上开着一家饭店，夫妻俩乐善好施，很多人都认得他们。刘晓霞在路人的指引下很快就找到了周家，远远的，她就看到了儿子，短短半年里，他已长大长胖了，摇摇晃晃地正学着走路。刘晓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不顾愣在一旁的周向秦夫妇，扑过去就将儿子抱在怀里。

孩子被突然冲过来的“陌生人”吓着了，哇哇大哭起来，小家伙下意识地用嫩嫩的小拳头打刘晓霞，还不时将脸转向一旁的王芳。王芳赶紧过去从刘晓霞手里接过孩子，还轻轻地亲了下他，安抚他的情绪说：“希希真乖”。周向秦夫妇抱回孩子后，重新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周希，寓意他的来临能够给整个家庭带来希望和好运。

周向秦夫妇热情地请刘晓霞到屋里坐，然后倒茶，递水果，不一会，一桌丰盛的饭菜已经摆好了。他们还特意领刘晓霞看了希希的房间，一个实木清漆的小木床，上面挂着蓝色的蚊帐，小床周围，还有一把小天使牌的推车和各种各样的玩具……刘晓霞暗暗叹息，与王姐相比，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更让刘晓霞难过的是，希希根本不理会她这个远道而来的“阿姨”，即使拿出所有准备好的零食，对他也没有吸引力。看着儿子用别人起的名字，扑进别人的怀里，刘晓霞苦不堪言。

周向秦夫妇以为晓霞只是来看看孩子，他们理解当妈妈的那份苦心，所以热情地招待了她。但听说晓霞要将孩子带回去时，他们震惊了：“我们不是事先说好的嘛，你怎么能反悔呢？”周向秦有点生气地责问。刘晓霞哀求道：“没孩子我真的活不下去啊！”王芳相对冷静得多，她和言细语地说：“晓霞，我们当初抱孩子肯定不是为解你的燃眉之急。我们是认真的，你看孩子现在过得多健康快乐，你和男朋友分手了，这孩子你一个人怎么养？”刘晓霞根本听不进去这些，她执拗地说：“我可以挣钱，即使吃稀饭也能养大他！”周向秦接着说：“我们每月花在孩子身上的钱就有好几百呢，我们跟你一样，把他当自己的孩子！我们会善待他，爱他，给他好的成长环境！”刘晓霞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你们花的钱我会赔偿，孩子我要带回去！”周向秦夫妇的眼里也含满滚烫的泪水，他们没有责骂晓霞，而是走到一边，小声地商量一会，然后又回过来说：“晓霞，你只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就允许你将孩子抱回去！你必须在两周内赔偿我们抚养孩子的损失费共2万元，若逾期，双方按原合同里的条款执行。”

刘晓霞工作了才几个月，微薄的工资全用来吃饭租房了，此时此刻，别说是2万元，就是2千元她也拿不出来。但她此时顾虑不到这些，一听到周向秦夫妇松了口，就满心欢喜地答应了条件，回到成都去筹钱。她哪里知道，周向秦夫妇只是为了考验一下她抚养孩子的能力和决心。

两份母爱呵护着孩子成长

朋友中能借到钱的人都借过了，无法再张口，刘晓霞只有向远在巴中的父母、舅舅和姑父求救，她慌称自己得了重病急需要钱，亲人听后十分紧张，几天内东挪西借1万多元打到她的卡上。剩下的1万元怎么办呢？

夜幕降临后，刘晓霞精心打扮后来到西门一家洗浴中心前。以前她认识一个朋友就在这里上班，称每月都能挣一两万元。当然，工作的性质不言比喻。不停闪烁的霓虹灯影里，晓霞的心在狂跳，对她这样一个身家清白的女人来说，要做这样的事真是太为难了……已近零点,她最终还是没有跨过那道门槛：失去了孩子，她不能再失去自己。

第二天，刘晓霞不得已向村委会求助，工作人员听了情况后说：“你可以要回孩子，因为你们的合约里只有你一个人的签名，没有孩子父亲的，说明这个是无效协议，法律不予保护。”

两周时间即将过去了，晓霞再一次硬着头皮来到了周家，她已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万不得已时，她就要拿出法律武器，说明那份合同是无效的。但当她见到周向秦夫妇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已做好了将孩子归还给她的准备。他们把大大小小的玩具装在一个袋子里，衣服和鞋袜分别装在另外的袋子里，家里还来了不少闻讯而来的邻居，有人还拿着亲手编的毛衣送给孩子……

刘晓霞将钱递给周向秦，可是他没有接，连看都没看一眼，他说：“我们不要钱，我们看重的是这份感情！”晓霞拗不过周向秦夫妇，便将钱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他们两口子把娃娃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给他吃好的穿好的，你这样抱走对他们太不公平！”“晚上要记着给小孩多盖被子，不要着凉，最好准备个温度计，经常给他量体温！”……大家的关心同样让刘晓霞意料不到。

王芳将孩子轻轻递给刘晓霞。孩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紧紧地抓住王芳的衣领，不肯松手。王芳的眼睛有点红，或是太难过的原因，一直没说话。

刘晓霞接过孩子后，孩子的委屈全爆发出来，放声大哭，拼命挣扎，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妈妈。刘晓霞顾不了这些，抱起孩子就往门口走。周向秦夫妇和邻居们也跟着出来。他们带上了装玩具和衣物的口袋。

开往成都的客车就停在前面不远处，刘晓霞不由加紧步伐。忽然她听到传来一阵隐隐的哭声，忧伤、绝望和悲戚。她克制着没有回头看，她实在不敢面对伤心欲绝的王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周向秦跑到刘晓霞面前，把她刚留下的一万元塞到她的包里，另外还多给了她几百元，然后认真叮嘱：“这钱不是给你的，都要花在孩子身上，千万不要让他饿着了。”周向秦伸了伸手，想抱一下孩子，但马上又放下，大颗的泪珠从这个36岁的男人眼里滚落。刘晓霞的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她悲哀地想，孩子真正的父亲丧失了道德，胆怯地消失于人海当中，而素不相识的这对夫妇如此情深意重。也就在那一刻，她真正的明白，周向秦和王芳对孩子的爱，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情感需要，而是发自内心的博爱。

阳光照亮了刘晓霞阴郁了一年多的心灵。她突然省悟到，朋友的建议是对的，仅靠自己向家人借的1万元能支撑多久？以后漫长的岁月，又将如何度过？黑色的出租屋里发生的一切，像潮水般涌上心间……她可以忍受万般艰苦，可孩子是无辜的，他应该有一个完整的童年和美好的未来。

刘晓霞抱着孩子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她含泪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到王芳面前。“姐姐，我将孩子送给你。请相信这次我是发自内心的，不会再后悔！”孩子重新回到“妈妈”怀里，高兴得直闹腾。王芳动情地说：“很高兴你喊我姐姐，我也当你是自己的妹妹。这是我们两家的孩子。等希希明白事理后，我会告诉他所有的真相。我相信在爱的氛围中长大的孩子，能够明白妈妈的苦心。”王芳的一席话，让刘晓霞彻底释然。

2009年春节，刘晓霞回到周家，和他们一大家子人过了个愉快的春节。可爱的希希，也开始主动亲近她。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回到成都后，刘晓霞仍然每天在超市上班，心无旁骛，认真踏实地工作。另外，这段时间里，有个男孩正在追求她，让她重新感受到了一种甜蜜的幸福感。青涩岁月里留下的教训，让刘晓霞对感情有了清醒的认识，但她不会放弃对爱情和婚姻的期望，她说以后会更加慎重地对待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