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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语言与京剧艺术

2009-08-31黄建军

艺海 2009年7期
关键词:韵文引子唱词

黄建军

中国文学语言主要使用语体文和文言文两种,文言文有散文和韵文(诗、词、赋、曲)的区别。京剧艺术以唱和念作为最基本的表演方法。京剧唱词用的是韵文中五言和七言的仿古诗(也有大量的十字句,那是对古诗的一种变通)。说它是“仿古”,因京剧唱词作为通俗文学,格律要求不十分严谨,仅在末一字讲究平仄押韵,然其节奏感是共同的。所以它和以节奏性为基本特征的戏曲特别是京剧艺术,能契合得严丝合缝。反之,如果唱体采用口语化的散文,就很难想象如何去规范它,使之与曲式严谨而节奏分明的戏剧音乐而相协调,节奏最为自由的【散板】唱段为例,如《洛神》中宓妃的唱段:

从中不难看出,每一唱词刚好纳入一个音节之中,而每个乐句有七个音节,又刚好嵌入七个字的唱词,词与曲是天衣无缝的。如果采用语体文,唱词就是这样了:“虚渺的春情到哪里去寻找寄托啊,如烟的月色使我感到不胜悲凉”。这样的唱词,京剧是没法演唱的,若另编板式曲调,也就不是京剧了。

京剧的念白与其歌唱相比,文体的运用就要复杂些了。它分为京白和韵白两种,京白是语体文,其活泼明快自然,多用于花旦、小丑、架子花和娃娃生。韵白乃文言文,取其严肃端庄古朴,多用于老生、青衣、小生和铜锤花脸。如《失空斩》孔明上场:

孔明【双引子】

羽扇纶巾四轮车快似风云,

阴阳反掌定乾坤保汉家两代贤臣。

【诗】 忆昔当年在卧龙,万里乾坤掌握中。

扫荡狼烟归汉统,方显男儿大英雄。

这里的【引子】用的是准韵文,【定场诗】就是仿古诗了。使用得多有气度,勾勒诸葛亮的形象和心态更是何等准确。如此恰当的舞台语言,只稍按常规表演,活脱就是观众心目中的“诸葛先生”了。

但是如果文体中无文言文体韵文这一种类,那就只好是这样的:

孔明【引子】手摇羽毛扇头戴青丝巾,坐着速度能赶上风云的四轮车。推算阴阳如反掌般容易,平定天下保住汉家,我是个两代的贤臣。

【诗】想起我往年住在卧龙岗的时候,对国家的局势就了解得十分精透。消灭了割据势力又回到汉朝正统,方显出男子汉的英雄气概。

如果是这样,姑且不论演员是否便于表演,起码韵律节奏感就荡然无存,诸葛亮的形象也不复精明大度,其口吻倒像是个啰里啰嗦的饶舌妇了。常言说内容决定形式,这下倒好,来个形式否定了内容。问题还多着呢,此种体裁的舞台语言,与角色的亮相、理髯、望门、进帐、归座等程式表演,还能相适应吗?而取消了表演程式,还能叫京剧艺术吗?

相反,如果没有语体文,舞台上是文言文的一统天下,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以《女起解》为例:在苏三唱完“可恨爹娘心太狠,他不该将亲女卖入娼门”之后,丑角饰演的崇公道有段议论:“你刚才讲父母不该卖女为娼,是有这么一说,本来嘛,做父母的应该将子女教养成人,怎能将孩子推入火坑呢?可话又说回来,他们必然是为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事情已经过去,再埋怨也是无用啦,我说孩子,还是走吧”!

这是标准的京白,若改念文言文,就是这个样子了:“适汝云父母卖女为娼勿乃太过,城哉斯言,夫鞠育子女乃父母天职,焉有鬻卖使坠青楼乎,然反言之,彼等必艰于生计,确非由衷,往者逝矣,怨之何益?呜呼苏三,汝其就道”!语气是精到了,倒颇合昌黎大师“唯陈言之务去”的文法古训,可语气的生动性也一同被“精到”得精光,说话人的身份仿佛也变了,竟是一个三家村的老学究在干巴巴地说教,味同嚼蜡,面目可憎,还能以形象感人的“艺术”二字挨上边儿吗?

体裁分野为白话和文言文,是中国语言文学的一大独特的创举,世界上大概没有先例吧,印度古代的梵文,今人也只用于研究佛经,倒不曾听说形成舞台语言的。京剧巧妙地把上述分野改造成京白和韵白,从而极大地丰富了自己表现手段,此一特点不仅有别于世界各国的戏剧,也有别于国内其它的姐妹剧种,意义是巨大的。

(作者单位:湖南省京剧团)

责任编辑:杨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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