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威

轰地一声巨响，黄沙和黑烟像个硕大的蘑菇绽开天际，地面上，横尸遍地，血流成河，空旷的废墟被一片死寂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传过来，天哪，还有人活着吗?

战士A循声望去，不远处，横七竖八的尸堆里，一个满脸血迹的家伙身体在动。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为便于叙述，叫他战士B。

战士A想，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活着。

没错，战场上，幸存者只剩下他们两个。他们互为敌人。

战士A下意识地伸了一下手，枪早已不知哪去了。更糟糕的是，他的双腿被炸断了，疹人的白骨暴露在皮肉外面，只能瘫坐在那里，动弹不了。战士A想，杂种，算你走运，要是有枪在手，一枪打爆你的脑袋!

想想而己。战士A现在能做的，就是闭上嘴巴，装死。战士B要是发现他还活着，那他只有坐以待毙。战士A闭上眼睛，等待救援。这个地方，气候变化无常，飓风常伴暴雨，烈日炎热灼人，日落寒冷难当。此时，飓风骤起。

同伴们会来救他吗?这么恶劣的鬼天气，就算直升飞机也派不上用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丝毫不见救援同伴的踪影。战士A感到越来越冷，浑身不住地抖着，身体变得虚弱不堪。

难道要在这个鬼地方等死吗?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也将是恐怖尸体里的一具。恐惧和绝望侵袭着他。

战士A想起出征的时候，父母和妹妹为他送行的情景。妹妹为他送上鲜花，调皮地扳下他的头，亲了亲他铁青胡茬的脸，告诉他，你是我心中的英雄。战士A还想起临出征的前夜，他的女朋友趴在他怀里，说要给他生个可爱的孩子。

战士A不由自问，为什么要置身于这场可怕的战争里来呢?为自由，为和平，为信仰，可战争带给人们的又是什么呢?身处绝境，等待死亡，也许是上帝的安排。

战士A睁开眼睛，抖了一下满是沙尘的脑袋。他想看看，那个满脸血迹的战士B怎么样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只要是有生命的任何什么，哪怕是一只会吃掉自己的狼，也会让人感觉亲近，生出一点力量。

战士B斜歪在尸堆里，一伸手，就能触及到一张张脸，抑或一双双手，那些他无比熟悉的脸和手。他想叫醒他们，可回应他的，连气若游丝的呻吟声也没有，就像他那群患了瘟疫的羊群。这令他无比沮丧。他诅咒这场该死的战争，诅咒这灭绝人寰的杀戮。

战争来临之前，这里虽不富足，百姓可也安居乐业。战士B家里，开了个祖传的铁匠铺，他不喜欢这活计。他喜欢放羊，喜欢写东西。羊儿吃草，他在本子上涂写，怡然自乐。战争来临的时候，他成了战士。

战士A看见，战士B晃晃荡荡地站起来，徒手摸索着，试探着迈开双腿，他的双眼被炸瞎了。战士B不知道迈腿的方向，一步之遥就是万丈深渊。

战士A喊，伙计，千万别向前走，掉下悬崖会摔得你粉身碎骨!战士B不禁哆嗦了一下。

战士B以为，战场上，只有他一个人存在了，怎么还有人活着?他想起世界上最令人叫-绝的惊悚小说，只有一句话：地球上最后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突然想起了敲门声。

战士B停止迈步，转过身来，朝战士A的方向嘟囔，真的还有活着的人吗?

战士A说，到我这边来，现在，只剩我们两个活着，我们都没得选择，过来吧，伙计。战LB迟疑了一会儿，向战士A的方向迈步。

战士A指引他，高抬右腿，轻落脚，小心叫尸体绊倒，左腿向前跨一大步，别掉进战沟里。

战士B终于走到了战士A跟前。战士A说，好了，现在你可以弯下腰，拾起两支枪，我一支，你一支。

战士B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战士A说，送你最后一程。

战i-B说，你这蠢猪，要杀我，干嘛不叫我掉下悬崖摔死。

战士A说，也想让你帮个忙，我的腿废了。

战士B说，你这疯子，我可不想死，我还要活着回家，我要当保尔。

结局：

1、去他妈的战争，不知何时，他们两个人，一个借对方的眼睛，一个靠对方的腿，结伴前行，去向一个叫家的地方。

2、两个饥寒交迫的人，握住对方的手，紧紧抱在一起，放声号啕。日后，人们发现了僵死的他们，无法分开，像个雕塑。

3、战士B照战士A说的，拾起两支枪，每人一支，互相瞄向了对方，捍卫了信仰，彼此成了英雄。

我在西点军校受训时，教官出了这样一道考题。结局只能选一个，很遗憾，我的选择明显不符合他们的要求。我出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