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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取温柔 声情双绝

2009-07-24范文明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09年6期
关键词:李清照情感

摘 要:李清照的《醉花阴》历来为学者称赞。“人比黄花瘦“堪称全词的点睛之处。情感表达的含蓄宛折,细腻深沉的阴柔美是此词的风格特色。总之,全词情感含蓄深沉,风格细腻婉约,用语却是淡然,可谓语淡情深。

关键词:李清照 《醉花阴》 情感 声情双绝

清朝谭莹曾在《古今词辨》中云:“绿肥红瘦语嫣然,人比黄花更可怜。若并诗中论位置,易安居士李青莲。”他仅以《漱玉词》中“绿肥红瘦”、“人比黄花”二句而将易安与李白并峙争衡,可见这两句词的夺目光彩。“人比黄花”语出《醉花阴》,《醉花阴》是李清照南渡前的代表词作之一,全词既表现词人浓郁的相思之情,又自有一种淡然的风流,用语清新雅致,可谓“声情双绝”。

沈祥龙云:“写景贵淡远有神,勿堕而奇情;言情贵蕴藉,勿浸而淫亵……”(《论词随笔》)写词贵在情感的含蓄蕴藉,《醉花阴》写词人在重阳节思念丈夫的凄怆情绪,含蓄地倾吐出满腹的相思,词中无一句提及相思,却句句写相思。通过上、下阕勾勒出的两幅图景,形象地传达出思妇“衣带渐宽”的相思情韵。

上阕描绘的是白昼里思妇在闺中的情景。起句“薄雾浓云”看似写景实写心境,引出后面“愁”的浓重:这思愁就像浓云薄雾终日缭绕心间,久久不能消散,“永”字点明思愁是词人一天情绪的的主题,伤愁无法排解,词人只好百无聊赖地看着香炉里不断消融的薰香借以打发时光。“佳节又重阳”一句意味深长,传统的重阳节有亲友相聚、登高赏菊等习俗,然而就在这亲友团聚的时刻,词人却感到孤枕生凉,寂寞难眠,委婉地道出对丈夫的思念,一个“又”字,说明一年的时光倏忽而逝,同时又给人以今昨对比之感。

上阕写词人在闺房中的感受,显得凄清哀婉,下阕一转上阕的百折千回。黄昏时候,词人来到户外,试图以酒来缓解怀人之愁,菊花暗香阵阵传来,也使词人刹那之间销魂,然而西风卷帘,帘外秋风中摇曳的菊花与帘内词人对比映照,因花瘦而触及己瘦,物我交融更使词人触目伤神。“东篱”源自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饮酒》之五),词人借“东篱”暗暗咏菊,其中又见力图抛开现实烦恼的努力,透露出一丝隐者的旷洒情怀;菊的形象在此意蕴丰富,词人言菊自况,既言相思使自己形销骨立,比黄花者又瘦几分,同时又以菊暗寓自己的隐者幽情。

上、下片随着场景的转移,从视觉、触觉、嗅觉等方面写尽了暮秋无限景,也道尽词人心中的无限情。写景,然“物皆著我之色彩”,全为在写心境,景物也因此变得耐人寻味,情感也显得含蓄隽永。

此外,对前人语句的化用还深化了词中的情感内涵。除了上文已述化用陶诗的“东篱”,另有“暗香盈袖”语出“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古诗十九首》);“黄花”则又出自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中的“落花无言,人淡如菊”。词人将前人语句随意拈来,写寻常景却蕴含着无限的情味,尤其是尾句不直言相思之苦,而以黄花比瘦委婉道出相思情重,无怪乎明代杨慎评点结句时说“凄语,怨而不怒”,充分肯定了情感表达的含蓄之美。

除了情感表达的含蓄宛折,细腻深沉的阴柔美是此词的又一风格特色,近人王闿运说:“此语若非自女子写照,则无意致。”全词除了尾句采用“比”的手法外其余都运用“赋”的手法,赋的方法将词人一天里的细微感受层层铺陈,可见其敏感细腻。尾句用“黄花比瘦”,既呼应了开头的“愁”,又点出词旨,足见其情感的挚烈。正因为出自妇人口中,种种感受更显得真实贴切,也更婉转动人。

虽是婉约词祖,然而词人又不尽然是一味的婉约婀娜,下阕“东篱把酒黄昏后”于伤愁中又见旷洒,写菊的形象和东篱的典故,借菊隐约体现的隐士风流表达了自己并不是一味耽溺于哀愁。词人期望东篱把酒的洒脱能掩去相思的忧伤,岂料酒入愁肠仍化作相思泪,一句“人比黄花瘦”于结语中见真性情,情感又为之一折,更动人心魄。

全词情感含蓄深沉,风格细腻婉约,用语却是淡然,可谓语淡情深。清朝周之琦亦发此感:“愚按:《醉花阴》‘帘卷西风为易安传作,其实寻常语耳。”虽是寻常语、不经意语,然经词人点化,却是“声情双绝”(许宝善《自怡轩词谱》)、“无一字不雅”(陈廷焯《云韶集》)。词人用语、择字不仅讲究韵律调谐,但更能传达出其中不尽的情味。用语如“薄雾浓云”、“东篱把酒”、“暗香盈袖”等都自成一种意境,择字如“昼”、“透”、“后”既协调音律又暗含轻易,显得雅致而富于声情,读来余韵袅袅又咀之不尽。今人傅庚生有一段话描述得最为精彩:“吟诵咏歌此九字者(指‘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字字入目,字字出口,九个字耳,而其景无遗,其情脉脉,其明璨璨,其韵遏云,故使人不禁叫号跳跃,若渴鹿之奔泉也。”(《中国文学欣赏举隅》)

词的末字“瘦”既“清隽响亮”(沈祥龙《论词随笔》),又是全词情感的重心,堪称“词眼”。以“瘦”来表相思之深,“不说破情,而情欲深”,是寻常语,又是创意语。在《醉花阴》的词评史上常有将此连类比较的,如王世贞《弇州山人词评》中:“词内‘人瘦也,比梅花,瘦几分,又‘天还知道,和天也瘦,又‘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三‘瘦字俱妙。”然而前二者终不若“人比黄花瘦”意境凄美,哀婉动人。许昂霄亦言:“结句亦从‘人与绿杨俱瘦脱出,但语意较工妙耳。”(《词综偶评》)“语意较工妙耳”说明结句的“瘦”字高于同类。再者,易安词中有名的“三瘦”:“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如梦令》);“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凤凰台上忆吹萧》)以及该词的“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三“瘦”均为人传诵。其所传达的心境、表达的手法或有相似,如清代黄蓼园指出“而‘绿肥红瘦,无限凄婉,却又妙在含蓄”。(《蓼园词选》)同写女子善怀,敏感多愁,又都使用含蓄宛折的表达方法,然而细细品来,却各有风味,一是惜春,一是伤别,此又是写别后的相思,一字作三出妙用,却句句出新,可见易安堪称词中高手!

(范文明 安徽滁州来安县第三中学 239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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