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忠

“梅兰”次第开：浮泛观察，难得发现

开学的时候，蜡梅开得正艳。孩子们往往注意到蜡梅甜香的气味，蜡质的光泽，金黄的色彩，其余均熟视无睹。我便不失时机地提醒学生要进行细腻的观察，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可是学生们个个愁眉不展，好像面对了一个世界级的难题，一筹莫展，再也没有什么发现。一节观察课无果而终。就是后来布置的长线作业，让学生继续观察蜡梅，也是一片沉寂，陷入胶着状态，毫无进展。

过了两三个星期，周一上集体晨会的时候，我面对着学校的蕊春园，无意中发现园中的白玉兰开花了。嗬，蕊春园里飞出和平鸽了，令人赏心悦目。于是，我多看了几眼，猛然发现白玉兰昂然向上开放，却不见它只叶片绿的影子。我想起了前些日子观赏的蜡梅，当蜡梅与白玉兰相遇的时候，我心中萌生了一套作文教学的设计。一回教室，我就布置了一个作业：细心观察校园里的花，说说你有什么发现。放学前，我问学生有什么发现，他们皱着眉说，不就是雪白的花嘛!还有啥?

只见花落叶生：回访观察，常规发现

第二天上午第二课恰好是作文课。我说，最近大家观察校园里的花，有什么发现?学生你看看我，我瞪着你，一言不发。“发现总是青睐有心人。当我们做一个有心人的时候，发现的大门就会向我们洞开。”我用心地启发着。

我首先领着学生来到蜡梅树旁边，问学生有什么发现?学生说：“花儿落了，长出叶子来了。”“花落叶生。”我说，“没错，但这是显而易见的，是众所周知的，算不了什么发现。”当我再次追问的时候，学生无语应答。我也不动声色，因为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终见“梅兰组合”不一般：比较观察，新鲜发现

我不想再难为他们，说：“算了，既然看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我们就到蕊春园去看看吧。”

一进蕊春园，就感到满眼是绿，好养眼啊!我让学生把目光聚焦在白玉兰上。让他们说说在他们的眼中白玉兰花是什么，越新奇越好。有的说，他看到一群群和平鸽在自由地飞翔；有的说。看到了白色的喇叭在朝天吹奏；还有的说，我看到了观音座下的莲花……不一而足。

我提醒他们，刚才所说的这些，别人来了会看到吗?那能不能算是我们的发现呢?

学生犯难了。我连忙说：“别急，有比较就有发现。我们是否可以进行比较式的观察。把蜡梅和白玉兰进行比较。蜡梅和白玉兰有哪些不同的地方，又有哪些相同的地方呢?”大伙儿瞪大眼睛观察，开动脑筋思考，沉默了一会儿，有人尝试着叙说自己的发现，说这两种花树颜色不同，花香不同，开放的时间不同。

“算得上新鲜的发现吗?不算。我来提示一下，注意花儿开放的方向?蜡梅——”同时做了个下垂的手势。

“噢——”学生恍然大悟。他们终于发现，蜡梅花是向下开放的，而白玉兰是向上开放的。

我及时肯定学生的发现：“好，这是一个重要的发现。像蜡梅花这样向下开放的花是非常少的，可谓与众不同。在我们察觉之前有没有什么人发表过这一发现。如果没有，这就算是我们的发现，新鲜的发现。”学生们听了真有些心花怒放了。

“这两种花树有哪些相似的地方?所有的生命都有某种相似的可能。”我乘胜追击。

“都是花树!”

“都是冬天开的。”

马上就有人反驳：“花期有先后，一冬一春两季节。”“有理，采纳!”我明确自己的观点。

“那是什么呢?”学生们挖空心思也想不到了。

看来，我还得指引一下方向。对于儿童来说，的确需要点拔。“注意一下花叶的生长顺序!我们已经尝到了比较式观察的甜头，不妨将比较进行到底。我们现在可以把蜡梅、白玉兰联合起来，与其他的花树进行比较，看看他们在花叶的生长顺序上有什么不同?”

“蜡梅、白玉兰是先开花后长叶，大多数的花是先长叶后开花。”

“不错，你们看出了相似处，也看出了不同点。这才是全方位的比较，全方位的观察。”我及时加以总结，点拔观察之法，破译发现的秘诀。

童话“梅兰问题”：童心观察，建构发现

学生沉浸在发现与收获的喜悦之中。我立即想到发现更是一个建构个人意义的过程，需要儿童进行一种内向性的观察，内向性的建构。如此，才能赋予大自然、生活一个人的意义，这是一个将世界个性化、打上个人标识的过程。

“我们的发现之旅就到此止步吗?发现，是一个结果，更是对一个问题探索的开始!我们的两个发现其实就是两个问题!”此语石破天惊。

学生心领神会，立即转化成两个问题：“为什么蜡梅的花不是昂扬向上，而是取向下开放的姿态?”

“蜡梅和白玉兰为什么‘逆流而动，偏偏要先开花后长叶?”

“没错，发现不能止于表面的结果，我们更需要将其转化成一个内在的问题，进行属于我的解释。”

问题一提出，许多孩子想到了查《十万个为什么》，还有的说要到网络上去搜索。

我连忙摇摇手：“你们还记得儿童的智慧那篇文章吗?文章中提到儿童的智慧。什么是儿童的智慧呀?”

“用童眼进行细腻的观察，用童心、童言去解说、诠释大自然的奥秘。”

“对呀，现在你们也该运用一下儿童的智慧，用儿童的想象，甚至用童话的方式去解释自然，创造我们的世界。”

学生们深受启发。

“同学们，春天是一个蓬勃向上的季节，几乎所有的生命都在向上生长、伸展，为什么蜡梅要取这种低调的生命姿态呢?”

孩子们放飞想象的双翼，做出了童话般的解释。

“蜡梅低垂着开放，这是一种谦虚的生命姿态，非常低调的人生态度。她显然不想和别人争妍斗艳。虽然她是冬天的唯一，但是丝毫不炫耀自己，有一种谦逊的美德。”

“它是在和太阳捉迷藏。”

“寒风凛冽，‘金铃低挂，为勤劳的蜜蜂提供一个温暖的小巢。”

“蒙蒙细雨中，这儿是小虫子临时避雨的花亭。”

“花儿也是孩子。这些枝头上的花孩子最爱看我们在地上蹦蹦跳跳的孩子。孩子和孩子最亲。”

“下垂是感恩的姿势，那是花对根的情意。”另一位小诗人田野迫不及待地补充道。

“用童心去解释、去发现大自然的秘密。你们都富有儿童的智慧。老师希望你们将儿童的智慧之火熊熊点燃，继续诠释蜡梅和白玉兰先花后叶的奥秘。”我是鼓励加推进。

学生的兴趣大增。自信心倍增，想象的翅膀飞得更高更远了，把“儿童的智慧”发挥到了极致。

“那是叶对花的谦让，也是对花的支持；不想和花儿争营养，一心想让花儿尽情地绽放。正所谓本是同根生。何必先后争?”这是谦让派的观点。

“好一个胸怀大度、懂得谦让的叶儿!他忍着、等着、让着，全是为了他的花儿姐姐。”我连声称赞。

“每种花树、花叶的生长都有自己的时间表，一切都要顺应自然、遵守秩序。”这是自然派的解释。

“叶儿自知怕寒，等到春暖的时刻才吐绿，这是一种生命的智慧。”这无疑是智者派的发现。

“如果蜡梅、白玉兰也要先叶后花，就不再是他们自己了。随大流，都是先叶后花，多没意思呀!蜡梅、白玉兰与众不同，他这是开自己的花，随别人去评说。这种特立独行的派头，我欣赏!”这自然是个性派的论调。

我倾听着儿童的慧语，感受着儿童的智慧，不断地向他们投去赞许的目光。

花彩的故事花彩的歌：内向观察，生长发现

静静地回到教室，他们不等我吩咐，拿出日记本，写出“花树的发现”……

此刻，我再做什么指导已是多余，只是默默而欣喜地等待着，等待着，终于等来了那花彩的故事，花彩的歌：

“金黄的花儿深深地知道，蜡梅家族的荣耀不只属于她。还属于那迟迟没有露面、把营养让给她的低调的叶，还属于那些默默为她输送营养、全力支持她开放的枝干，更属于那给予她生命乳汁的根……”

“叶儿闻到了春的芬芳，听到了春的旋律，他多么想从枝条里探出头来。但是他忍住了。还是让花儿姐姐先亮相吧。花叶是姐弟，为了春天的美丽，我选择迟到。因为谦让是一种责任，一种深藏的美丽。”

“低头。不是懦弱；下垂，不是衰败。我要时时刻刻，深情地凝望我的兄弟，我的母亲。我喜欢低调的生命姿态，因为那是感恩的眼神。生长而不忘本，才是最美丽的生命。”

看着从他们笔端流泻出来的诗与歌，我不禁想到：如果我的学生从此可以洞悉观察的秘诀，就是要发现他人观察的盲点，从常见的苹果里用沉静地凝望“切”出“五角星”。真正的发现，就是面对熟悉的事物，用儿童的想象、儿童的智慧去揭开在它背后可能隐藏的童话般的秘密。那么，他们是否就已经摸到了儿童作文的真实门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