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樱

小英雄马天宝想到马小跳他们班来上学的事，经过毛超添油加醋一渲染，很快传到秦老师那里，从秦老师那里又很快传到欧阳校长那里。欧阳校长和秦老师十分高兴。小英雄愿意到她们学校来读书，是学校的荣耀。她们一道去医院看望了小英雄马天宝，只等着小英雄在医院里养好伤，就可以把他接到她们学校上课了。

这期间，马小跳他们已经把小非洲当成他们的同班同学了，他们每天下午放学后都到医院去陪伴小非洲，夏林果和路曼曼也经常去。

夏林果发现，每次她去小非洲的病房时，对面病房的一个女孩总盯着她看。

“她也会跳芭蕾舞。”小非洲悄悄告诉夏林果，“现在，她的一条腿没有了，跟我的这只手一样，被截掉了。”

知道这个跳芭蕾舞的女孩失去了一条腿，夏林果心里比谁都难过，因为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叫什么名字?我过去看看她。”

小非洲却对夏林果说：“你别去!她不会理你的。”

“为什么?”

“她谁都不理。”

“唉!”毛超在一旁感叹，“性格问题。”

“以前，她的性格不是这样的。”小非洲说，“她被埋在废墟里三天三夜才被救出来。那几天，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她一直在唱歌。”

路曼曼想起来了：“莫非她就是报纸上写的那个‘废墟上的百灵鸟?”

“正是她!”小非洲说，“可是自从她被截肢后，再也不唱歌、不说话了。”

夏林果再扭头看那女孩，和女孩的目光碰在一起。夏林果向对面的病房走去。站在女孩的病床前，尽管有薄薄的白被子盖在女孩的身上，夏林果以芭蕾舞者的专业眼光，隐隐约约能看出女孩的左腿从膝盖以下便没有了，而白被子裹着的右腿，修长笔直；再看她的脖子和两条手臂，也是修长的。即便是躺在病床上，夏林果也能想象出她背部的优雅线条。这样的身体条件。天生就是跳芭蕾舞的料!

女孩的眼睛会说话。她一句话不说，夏林果也能从她的眼睛里，读懂她的哀伤，她的梦想。她们没有一点陌生感，仿佛已认识很久很久。

夏林果坐在女孩病床边，女孩正在输液，她的手指细长柔软，白皙透明的皮肤下，能清晰地看见蓝色的血管。

“你也是跳芭蕾舞的?”

女孩终于开口说话了，这是她截肢以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夏林果轻轻地握住女孩没有输液的那只手：“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女孩说，“你的腿，你的脖子，你的背，还有你走路的姿势，我以前走路也是你那样的……”

女孩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夏林果问女孩：“你还想跳芭蕾吗?”

女孩点头，睫毛尖上两颗亮晶晶的泪珠儿掉了下来。

“你学了几年芭蕾?”

“两年。你呢?”

“五年。”夏林果说，“我会跳《胡桃夹子》，会跳《天鹅之死》，你会跳什么?”

女孩说：“我只会跳《四只小天鹅》。”

“你想跟我学吗?”

“想，可是，我的腿……”

“你还有手啊!”夏林果说，“很多人以为跳芭蕾舞就是用足尖立在地上跳，他们不知道，其实在芭蕾舞中，手比脚更富有表现力，还有颈部、肩部和背部，都能体现芭蕾的美感。你看——”

夏林果坐在椅子上，用一个枕头压在自己双腿上，挺直了背，双肩下沉，颈部的线条是那么优美。她抬起手臂，舒缓地做波浪形的舞动。

“啊!”女孩羡慕地说，“真美!”

“你也可以的。”夏林果问女孩，“怎么样，你想试试吗?”

正好这时，输液瓶里的药水快输完了，夏林果摁响床头的铃唤来护士，护士从女孩的手背上拔下了输液的针头。

夏林果把女孩背后的两个枕头拿开，又把女孩披散的长发在她的脑后挽了个髻，女孩顿时精神多了。她挺直了背，双肩下沉，两只手臂缓缓地抬起来。

“我们先来手位的组合练习。”夏林果一边做示范，一边喊门令，“一嗒嗒，二嗒嗒，三嗒嗒……”

随着夏林果的口令，女孩认真地做着每一个手位的动作，她的脸上带着沉醉的微笑，仿佛又回到了明亮宽敞、墙上有大镜子、有扶杆的排练厅。

这时，对面病房的人都跑过来了，连小非洲也从病床上下来，被马小跳和张达扶着过来看热闹了。

“好!”唐飞把两只巴掌都拍红了，“相当的好，不是一般的好!”

这么闹，女孩不得不停下来，问夏林果：“他们是……”

夏林果说：“我们班的。”

“啧啧啧!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毛超两眼盯着女孩直晃脑袋，“原来我以为只有夏林果的芭蕾舞跳得好，没想到还有跟夏林果跳得一样好的。”

女孩不相信毛超的话：她才学了两年，人家夏林果学了五年，怎么可能跟夏林果跳得一样好呢?

“你才学了两年就这样，如果像夏林果那样学五年，肯定比夏林果还跳得好!”

平日里，路曼曼说什么马小跳都会反对，但刚刚那些话，马小跳也听出了其中的善意。他顺着路曼曼的话说：“我们以后就叫你‘芭蕾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