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莉

（一）

“活着，真好！”我一觉醒来，脑海中留下的只有这四个字。因为一场可怕的梦，让我醒来时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感恩和依恋。活着，真好！虽然我每天早晨必须5∶40起床，然后费劲地蹬着自行车去上学；虽然我每天晚上必须熬到12∶00多才可以上床睡觉；虽然我每天都不得不面对很多繁重的作业；虽然我时常感到烦恼、消沉……但现在我要幸福地对自己说：“我还活着，活着真好！”

这一伟大的发现是由一场可怕到骨子里的梦引发的最本能的思索。那可怕的梦是——我梦到自己死了，很突然地死了……

（二）

2008年12月10日早晨，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时，我看了看身边的闹钟8∶20！噢，My God！早自习都下课了，现在正在上第一节课。我连忙翻身起床，上帝作证，现在都12月份了，再过12天就冬至了，天冷得任何人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都会选择缩回被窝。但我不行，某些客观原因混杂着主观因素让我不得不挣扎着起来。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彻底摆脱了刚才还残留的困意：我明明已经下了床，为什么床上还有一个我？我吓得不知所措，伸手去拉被子，可什么都摸不到，我的手甚至可以穿过被子。我呆呆地望着床上那个沉睡的我。我看了看床头的闹钟，早已过了响铃的时候，为什么我没有听见？我一定是在做梦，对，一定是在做梦。我捏了自己一下，不疼，是梦！我现在应该乖乖地回到床上好好睡觉，说不定现在才凌晨三四点钟呢。

我想重新回到床上，可这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让我害怕。我看着自己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衣，一阵寒意袭来，我冷，冷得那么真实。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想伸手向衣柜里拿我的衣服，奇怪的是手还没伸出去，衣服已经在我身上了。我发现现在的一切太不正常了，这绝对不是梦。我是透明的，我可以随心所欲地移动，我可以真实地感到冷。莫非我是一个魂魄，我的身体还躺在床上？我又看了一下，“她”紧闭着双眼，像死了一样，“死”，哦，不！这只是个意外，我想。但现在我必须去学校看看，虽然我已经承认我现在只是一个魂魄，虽然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作为一个学生，作为一个我从未想过会成为的样子，我还是想去学校看看。

我走出门去，确切地说是直接从门上穿了过去。我不用走，可以飘，到处飘。一瞬间，我飞到了学校，飞到了高二文（6）班。我看到我的位置是空的（这是当然），我看到同桌在睡觉，我看到后桌的女生在照镜子，我看到英语老师还在讲台上说着带有中国味的英语……我喊报告，没人理我；我去打同桌，让她醒醒，她没反应。我慌了。

我听见下课铃响了，8∶40，第一节课下课了。我看见老师走到我的座位旁，同桌也醒了，后桌也不照镜子了，老师问同桌：

“苏陌呢？怎么还不来上课？”

同桌迷迷糊糊地说：“不知道。”

老师走了出去，我跟着他。他进了办公室，翻出了“学生家庭情况登记表”，找出了我的名字，然后用手机往我家打电话。天知道，这绝对是做无用功，他打破手机都不会有人接的。父母常年出门在外，哥哥姐姐在外地上大学，就我一个人在家上高中，有谁可以接他的电话呢？老师急了，打了一次又一次。他一定在想：苏陌这孩子咋了，平时可是个好学生啊，怎么平白无故就不来上课呢？出事了吗？可能是睡着了，现在正往学校赶吧！再等等吧！于是老师放下手机，回到班内告诉同桌：“苏陌来了让她去办公室！”同桌乖乖地回答：“是！”

我很着急，想拉住老师告诉他我来过了，可是一切都是枉然，因为没人看得见我，没人听得见我说话。

8∶50上课铃响了，这堂课是数学课，可怜的我只能在没有人能看到我的情况下乖乖地坐在座位上听课，因为我的数学本来就不好，我可不想再缺课。可是我没有办法翻书，心里就很乱，听不进去，于是我就走出了教室。这要是在平时，数学老师一定大声呵斥道：“喂，这位同学，上课不要乱下位！”而现在，没人会拦我。说实话，我真的希望有人能看到我，哪怕是得到斥责声也好啊！被人当做空气忽略掉的感觉是何等难过，虽然这不是他们的错。

我无聊地乱飘，在各个班级乱串，也挺有意思的，一直荡到放学。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还要面对身体和灵魂分离的事情呢。

我飘回家，一进门就看到同院的同学敲我房间的门，半天没人应，她就推门进去了。我也紧随其后，我不知道她怎么面对这一切。我听见她叫我：

“小陌，你怎么还在睡啊？是不是生病了？我们都放学了。”边说边推我的身体。突然她不动了，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跑出了我的房间。我想拉住她，但不可能。她叫院子里的人都过来，她们一起进了我的房间。可谁也叫不醒我，我慌了，该怎么办？她们打了“120”。这时有人小声嘀咕：“该不会死了吧？”同院的三个女生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我呆了，“我没死，没死！”我大喊，可没人听得到。我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竟然会死。这绝对不可能！

一会儿医院来人了，医生检查了一下说：“她从昨天晚上就死了！”这一判词让我瞬间瘫坐在地上。同院的人都吓哭了，有人有我爸的手机号，就拿手机准备告诉我爸。我连忙站起来去夺手机，我忘记了自己根本阻挡不了的。我不要爸妈知道，他们会很伤心的。

“嘟……嘟……”

“喂！”可恶的电话，竟然通了，我该怎么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我该怎么面对这种情景？

“喂，叔叔，我是梦梦，您快回来，快，快回来好吗？小陌她……她死了……”

“什么……你说清楚点，到底怎么了？怎么可能？”

“叔叔，是真……真的，医生都确定了。”

……

我亲爱的爸爸，对不起，让您伤心了，让您着急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相信的，您千万不要相信。我活着的，我好好的。

“小陌怎么会死呢！昨晚还好好的，还给我们说笑话呢！”梦梦哭着说。

“是死了，死了，我也真不敢相信，自己身边的人竟然会突然死去。死，多么可怕的字眼，怎么会离我们这么近！”意茹也哭了。

“怎么办？我害怕，我不敢住这儿了，我好怕。”马萌哭得更厉害。

……

我要离开，我受不了了，怎么都认为我死了？我好好的，就站在这儿，你们看看我啊，我活得好好的。可我再也无法相信自己的话，我真的死了吗？为什么我的灵魂和身体会分开？这一切都是个梦该多好。噢，上帝，别和我开玩笑，我受不了的。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飘着，想去哪就去哪，我真正地自由了。可是我现在不要自由，我要和我的身体结合起来，我不能让父母为我伤心难过！我不断地飘，不自觉地又飘到了学校。下午了，班级里炸开了锅。

“苏陌死了，你相信吗？”甲说。

“不可能，你的玩笑开得有点过分，苏陌如果在，该生气了！”乙答。

“真的吗？怎么会这样？苏陌的身体一直很棒，怎么会突然死了，我们还是不信！”周围的同学都围了过来。

“谁会无聊开这种玩笑，不信拉倒！”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周围的同学有的也哭了，有的仍不信。我无奈地看着这一切，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一切。

我又退了出去，后面的话我不想再听了，又有谁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我无力地哭着，在街上走着，行人的表情千差万别，他们可以轻易地从我身上走过，我是透明的，我告诉自己，我是一个魂魄。

我累了，想睡觉，于是我又飘回家，躺在床上，和我的身体重合，我希望我一觉醒来，我还是我，是原来的我，一切都只是个可怕而又滑稽的梦。于是我睡着了。

“陌陌，陌陌，你怎么了？醒醒啊，看看妈妈”。一阵哭声将我吵醒了，泪水滴在我的脸上，咸咸的，很难受。我睁开眼，想笑着问妈妈怎么了，但我失望了，当我坐起来时，床上的身体仍旧静静地躺着，眼睛仍旧紧紧地闭着。我下了床，观察着这一切。天已经彻底黑了，爸爸妈妈竟然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妈妈抱着床上我的身体簌簌地掉眼泪，爸爸在一旁，边抽烟边默默流泪，屋里竟然还有邻居。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哭，我就在你们身边啊，我一直都在！我一直都在！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呆地站在他们身旁，无助地看着这一切。妈妈晕了过去，邻居赶忙照顾妈妈。爸爸从未在我眼前落过泪，而此时当着好多邻居的面，他竟也泪流不止。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着，我什么都听不见，我的眼里唯有伤心欲绝的父母，他们是我的一切！

妈妈醒了，邻居散了。父母一夜无眠，唯泪水相伴，他们怎么也不可能相信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会在突然间死去，而且是不明原因猝死。他们该怎样接受自己辛辛苦苦养育了17年的女儿会瞬间离开他们的现实？试问有谁能应对这样的情景？

第二天，哥哥姐姐也回来了，他们回来的唯一语言就是泪水，一家人就这样沉浸在巨大的悲痛里，而此情此景的制造者就是我。我站在他们身旁，一步也不愿意离开，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无能为力，天知道我当时的心情。

现实总是这样，任何事的发生都不会留给你准备的时间，父母无论承受多大的悲伤都不得不把我的“尸体”（我一直不愿用这两个字）放进棺材准备埋葬。在棺材封口的那一刻，我莫名地头晕目眩。再也没有机会了，我的身体、灵魂彻底地分离了。我只能接受自己仅剩一个灵魂的现实，我真正地——死了。

哥哥姐姐在外上大学，这次回来一定请了假，为什么还不回学校？不落泪的爸爸为什么不再是那么坚强？妈妈的身体为什么变得如此虚弱？为什么还哭？为什么都在哭？所有的人都只知道哭！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我依然无能为力！

我飘到了学校，飘进教室，我看到班主任和同学在给我开追悼会，又是我，又是因为我。我的同学、朋友一个个都哭得很伤心，又是这样令我无能为力的场面。我到底要怎么面对？

我来回地飘着，往返于不同的悲伤里，再也遏制不了自己的眼泪。回到家，妈妈正拿着我的日记本边哭边看，神情恍惚；爸爸沉默地蹲在地上抽着闷烟，哥哥姐姐也缩在角落里默默地整理着属于我的一切。此情此景我该怎么办？

我哭喊着，可还是一步步地远离了父母。我的哭喊没人听得到，我的挣扎不起任何作用，我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向潮湿阴暗的地方。不！我不要！我还没活够呢！我还没考上大学呢！我还没给父母买大房子住呢！我还没过我18岁的生日呢！我的数学习题还没写完呢！我的作文还没交呢！我的脏衣服还没洗呢！我还想体味高三的炼狱呢！我……突然间我醒了。真真正正地醒了！

（三）

脑门上全是汗，泪水早已浸湿了眼前的枕头，此时我幸福地发现：还好，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没死！我还活在这个我牵挂着的、有着我美好梦想的世界！

活着，真好！我要好好学习，我要去上海上大学，我要努力挣钱给父母买大房子，我还要和哥哥姐姐斗嘴，我要好好过我18岁的生日，我要认真对待每一天。当然，现在我应该先把我的作文写好交给老师，把我的数学习题做完，把我的脏衣服洗好……我要每天都怀着感恩的心去生活，认认真真地记每天的日记，努力快乐地生活，不辜负我美好的人生。

“活着，真好！”是我此刻最想说的语言！

（四）

后记：

当这个冗长的梦醒的时候，我明白了好多好多，平时很平常的东西原来都是最珍贵的，亲情、友情、当然还包括我未来的爱情，而这一切都建立在活着的基础上。

活着，真好！充满感恩的心对待生活，用快乐的心情对待每一个人。

梦醒时，闹钟的指针停在凌晨3点钟。看着哭湿的枕头，我起床写下了这些东西，历时两个多小时。?荨

（安徽省涡阳县三中高二文〈6〉班）

（指导教师 姜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