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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在莎士比亚传奇剧中，时间变形是作者使用的重要艺术技巧。这一技巧在剧中表现有三：时长变形、时序变位和频率。它的运用不仅解决了该剧因时间跨度大，情节庞杂而造成的叙述难题，实现了其从底本向述本的巧妙转换，也使该剧成了这一技巧在文本中成功运用的典范之作，

关键词：莎士比亚；传奇剧；时间变形

莎士比亚传奇剧有四部：《泰尔亲王配力克里斯》(以下简称《泰》)、《辛白林》(以下简称《辛》)、《冬天的故事》(以下简称《冬》)和《暴风雨》(以下简称《暴》)。在这些剧中，从底本转换成述本，依靠的主要艺术技巧是时间变形。时间变形即不按情节本来的时间速度、频率、顺序进行叙述，它是述本得以形成的必要条件。传奇剧里时间变形的使用可从三方面窥以概貌：

1、时长变形在剧中的表现

时长变形是考察由底本时间所含时间总量与描述这一事件的叙事文所容时间总量之间的关系。影响时长变形的因素是底本时间和述本时间。恰特曼曾总结出底本时间与述本时间长度变化的五种形式。这反映在莎氏传奇剧中，表现为三种状况：省略、缩写和场景。

省略是指述本时间停止而底本时间继续延续的情况。在述本中，省略不可避免会得以出现。曾经，热奈特把省略分成了“明确省略”和“暗含省略”，其中，“明确省略”由于带有清楚的时间短语，因此便于把握。如《暴》剧一开头，主人公普洛斯彼罗向女儿米兰达提及十二年前他带着幼小女儿流落荒岛的往事。而这十二年问父女俩如何度过，剧中并无交待，形成一段省略。相对而言，暗含省略在剧中表现更为普遍。由于幕、场之间存在着叙述的暂时中断、停止而又续接的情况，因此这种“断裂”也是一种省略的形式，应归入暗含省略一类。其中时间上的长短，需要读者自己去体验。如《泰》第二幕第二场结尾讲述了各武士进入赛场准备比赛，而进入第三场，则是比武结束后进行的宴会。这两场之间没有任何时间短语的衔接，但对应前后情节很容易推断出比武的场面已被省略掉。

缩写又称概要，它是文本中把一段特定的故事时期“浓缩”或“压缩”为表现其主要特征的较短的句子，以此来加快速度。目在传奇剧中，缩写表现于多个方面：第一，每部传奇剧开头的人物和地点介绍可以看作是缩写。这一部分虽未直接推动情节的发展，但也应是戏剧情节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第二，一些传奇剧(主要指《冬》和《泰》)的幕、场次之间有类似于诗歌形式的情节交待，这些内容往往都有时间跨度大，情节发展迅速等特征。显而易见。这是较为典型的缩写。第三，在每部剧的场景中也存在大量的缩写。如每场中人物的出场或退场。形式往往是“某人物上”或“某人物下”。又如一些场次中夹带着情节的简略描写，通常起着承接上下文的作用，也是缩写的表现。如《辛》中第五幕第二场对两军交战的描写：

……两军整队穿过舞台；各下。号角声……战争继续：英军败走；辛白林被捕；培拉律斯、吉德律斯及阿维拉古斯上，救辛白林……

场景好比剧中的一个场面，表现在场角色的一系列行为，包括他们的对话。它常被用来描写重要环节、中心活动或紧急事件。传奇剧中对场景的处理有一个值得关注的特点，即以“一日”为单位时间的展现，也就是在一日之内，可以有一个场景，也可以有多个场景。根据剧情不难看出，虽然述本中没有明确的时间短语作区分，但主要使用了一日一个场景的形式来讲述事件。当然，剧中也有少数一日两个场景的，如《辛》中第一幕第六场与第二幕第二场就发生在一日之内：在前一场中，阿埃基摩向伊摩琴提出寄存宝箱之事，而在后一场中便描写了当晚阿埃基摩藏于箱中潜入了伊摩琴的卧室。相比之下，整部《暴》剧却是一日内多个场景的集中体现。该剧的述本时间仅几小时，即从中午到下午六点之前，因此，《暴》在时间处理上是一个特殊范例。

2、时序变位在剧中的运用

和时长变形一样，时序变位也由底本时间和述本时间的关系所决定。在传奇剧中，其倍受瞩目的表现形式有二：一是倒述，二是预述。二者均属错时。

谈及倒述，需先了解一对概念。即错时的跨度和广度。以《辛》为例，在第五幕第五场中。阿埃基摩向辛白林等人诉说了他偷来的戒指的来历，于是倒述到几个月前他与波塞摩斯打赌的事，这几个月便是错时的跨度：而从两人打赌开始到阿埃基摩去英国偷窃了伊摩琴的戒指，再回到意大利向波塞摩斯证明其得手为止，大约有几十天的时间，这是错时的广度。这些错时，对于原叙事文来说，在时况上构成了第二叙述层，并且从属于第一叙述层。在传奇剧里，第一叙述层通常是处于顺时状态的场景，这些场景是叙述事件的主体，而场景中的错时则是第二叙述层。

归结起来，传奇剧中倒述的特点有三：一是篇幅短小，常常只有几十字。其原因自然是受戏剧体裁所限。首先，戏剧的主体是场景，因此把倒述的任务一味交给缩写显然不太现实；其次，剧中人物发言的时间和长度毕竟是有限的，所以倒述的内容会受到限制。二是大多出于剧中人物之口。由于戏剧的主体是场景，因而人物的话语成了倒述的主要载体。三是出现的频率较高。经粗略统计，传奇剧中几乎每个场次都至少有一个倒述，有的场景还存在多个倒述。如《辛》中第五幕第五场，倒述数量就多达七个。笔者认为倒述数量多是缘于传奇剧时间跨度大，事件繁琐，如果情节中顺序比例过高会使读者觉得乏味，需要一些倒述来调节。而且顺序难以对故事一一做出交待，较多的倒述能够弥补情节上的空白。

较之倒述，预述在数量上通常居于少数。它在述本中的表现形式通常有两种：通过叙述者预述或通过人物预述。在莎氏传奇剧里，仅表现为人物预述。王彬认为，按照中国古代的叙事习惯，凡是在本文中通过人物进行预述，一般有两种方式：其一。这个人物是异人(具有非人间色彩)；其二，凡人通过梦幻。他的这一观点也适用于莎氏传奇剧中：前者往往是剧情解释者或致辞者，后者是场景中人物的梦。具体说，在《泰》中每一幕的开头，都有剧情解释者的预述：

要知道以后的情况，请列位再接看下文。(第二幕开头)

而在《冬》中，致辞者扮演时间发话也起了预述的作用：

她(指潘狄塔，笔者注)此后的命运不久时间便会显明……

同样，场景里人物的梦幻也起着预述的作用：在《辛》中，波塞摩斯身陷牢狱后，梦见已故的双亲和兄长。他们祈求朱庇特下凡，解救波塞摩斯。朱庇特给出了一个简牍，波塞摩斯的命运均书其上：

(朱庇特)我要他(波塞摩斯，笔者注)去做伊摩琴的夫君，因苦难而格外地踌躇满志……

笺纸上的预言。后来都一一得到了应验。通过这一梦境的安排。预述了波塞摩斯的未来将重现光明，其结局将出现重大转机。

3、频率在剧中的展示

频率，有时也称复述或重复，它是指一个时间在底本中出现的次数与该事件在述本中叙述的次数之间的关系，

为此，热奈特提出：“被叙述事件和陈述的‘重复，能力之间的关系体系可归纳为四种潜在的类型”。在传奇剧里，其中三种类型颇值得关注。

1)n次讲述发生过n次的事

即“多事多述”。通常理解为重复讲述基本相同的事件。这在传奇剧的缩写中很容易见到。如每一幕开头都有固定的对场次的叙述，而场次之间所发生的地点也多有重复。除了这些构造因素之外，传奇剧里却很难见到这类情节。笔者仅找到一处：《泰》中第一幕，老人讲述国王与其女儿乱伦之事：

……谁料老王乱伦灭性，竟把他的女儿诱引，这无耻的父女一双，干下了罪恶的勾当。经历了几度春秋，他们也恬不知羞……

从语义上讲，文中反映出这一父女的丑行已发生过多次。而述本中“经历了几度春秋”一句正说明了该事件持续的时间。这一事件在剧中还有多次叙述：在第一幕第一场中，配力克里斯向公主求婚。但前提是要解答一个哑谜，而哑谜中正暗含了父女俩乱伦的隐情。随后，配力克里斯有一段独自。再次提起这件丑事。然后在第一幕第二场，配力克里斯逃回国内后，向大臣第四次谈到此事。由述本可见，四次重复叙述都出现于《泰》的第一幕里，如此集中的重复显然是为了给主人公配力克里斯造成一种危机来临的氛围，也为他后来人生的多灾多难埋下了伏笔。

2)n次讲述发生过一次的事

即“一事多述”。由于某些事件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因此在述本中会有多次讲述的情况，这在传奇剧中较为常见。如《辛》一开场，两位绅士谈到二十年前国王的两个幼子被人偷走之事。这件事后被培拉律斯复述了两次：一次是在第三幕第三场。培拉律斯第一次出场，在谈及自己的身份和经历时讲述了一次；另一次是在第五幕第五场，培拉律斯为了保护养子，再次谈到此事。这两次复述主要起到了补充、完善情节的作用，通过培拉律斯之口。读者逐步了解到发生于二十年前的奇闻的整个真相。

3)一次讲述发生过n次的事

即“概括叙述”。这一类在传奇剧里也不多见，如《泰》第五幕开头老人在讲述中提到了玛丽娜：

……她招集了不少生徒，其中尽多贵妇名姝……

此外，在《冬》中第四幕。致辞者这样述说：

……里昂提斯悔恨他痴愚的无根嫉妒，此后便关起门来独自闲居思过……嗍

这些例子从文中意义看，事件都有一个持续时期，表明当事人的行为在该时期内是多次发生的。虽然第一个例子中频率的因素不太明确，但根据情节可以知道，玛丽娜教授的技艺表现在多个方面：唱歌、跳舞、纺织、缝纫等。她招收学生也应不止一次，故归于“概括叙述”还是不无道理的。

通过以上分析不难发现，时间变形作为莎氏传奇剧里一种独特的艺术技巧，它自始至终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由于四部传奇剧里底本时间都长达至少十几年之久，并且情节中普遍存在多条线索以及人物出场众多等状况，这些无疑使叙述难度加大。而时间变形的运用，巧妙地解决了该剧因时间跨度大，情节庞杂造成的叙述难题。也使莎氏传奇剧成了这一技巧在文本中成功运用的典范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