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是不惮于与陌生人交流的,更何况他们还是些比我小一届、要叫我“学姐”的高一新生。但如果这些新生有着不同的肤色、不同的文化背景,而且只会用英语交流,我就有点退缩了。

“不用紧张,我们一定能把工作做好的。”负责接待新生的另一个学生会成员崇凡安慰我。

“我担心的是英语交流问题。你是新加坡人,自小说一口纯正的英语,自然不用担心了。学生会一共有五十多名成员,怎么就派了我们两个来带领一个班级的新生呢?四只眼睛要随时关注这么多人的一举一动,哪里盯得过来啊!”

“你算算,今年高一新生总共有24个班,每班安排2名学生会成员负责接待,剩下做后勤和策划的还剩几个人?放心好了,有不会说的我尽量帮你翻译,谁让咱们两个要一起带领这个班呢。”

还没等我回答,便有高一新生陆续朝我们走来。崇凡立刻迎了上去,用一口流利的英语招呼他们。我紧紧跟在崇凡身后,向初来乍到的新生们点头微笑……

在新加坡一年的高中生活使我收获良多。除了英语口语的飞速进步外,在学生会的经历也让我成长了不少。除了像现在这样的接待新生的工作,学生会还要负责举办校内的一切活动:每年的国庆节联欢会,教师节联欢活动,校园开放日,年终狂欢会及毕业舞会等,都是我们的工作。

正是由于加入了学生会,我才有机会真切地体验到举办一场活动有多么不易。每次为了一台晚会,全体学生会成员每天放学后都留在校礼堂,一遍又一遍排练。有时为了给学校节省开支,我们跑遍新加坡,只为买到便宜一点的装饰物……

还记得2月14日情人节那天,我和其他几个学生会成员在征得老师的同意后,从花市批发了不少鲜红欲滴的玫瑰。我有幸做了一次“卖花女”,抛下所有的矜持,迎着来来往往同学们的好奇目光,在人山人海的食堂门口坚守“花铺”。开始我还以为新加坡的学生像大部分国内学生那样,只远远地看看,结果不到一个小时,所有的鲜花就被抢购一空!有的同学甚至十枝二十枝地买,买完后送给老师或是朋友。高二某班的男生集体凑钱,为班上所有女生每人买了一枝玫瑰。这样绅士的行为使我觉得,玫瑰的花语并不总是爱情。新加坡学生的开放和大方,也由那次活动体现得淋漓尽致。

除了各种各样的活动外,学生会成员还需要定期(每月一次)在全校开展反馈课,届时全校师生要填写由我们事先准备好的回馈表格,对学校的设施、制度等提出意见和建议。我们收集统计这些意见,分析归类,并尽力解决其中意见集中的问题。所有这些工作,都是我们利用课余时间完成的。不要小看了这些工作,单是为了起草一份表格,我们常常都要讨论好久,不少学生会成员的学业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

像今天这样,负责高一新生的登记报到,就是新学年里学生会的第一个任务。眼看着班里的新生都齐了。崇凡清清嗓子,开始了他的开场白:“大家好!欢迎来到新加坡国家初级学院!我是崇凡,这位是赵培。我们将成为你们今后五天的临时班长,带领你们熟悉校园,熟悉这个新的集体。现在,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新生们面面相觑,安静了片刻,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问道:“我们开学后第一周难道不用上课?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拿到校服?”

新生开学第一周当然不用上课!新加坡的高中会给新生一周的时间来熟悉校园。作为临时班长,我们的任务便是带领这个全部由新生组成的新集体在学校里四处参观,熟悉图书馆、健身房、钢琴房等场所,为他们讲解学校的规章制度,教会他们唱校歌,带他们买好校服、校徽等物品,还要带他们参加由校长、德育主任和任课老师开设的各种讲座,并组织做一些如“天黑请闭眼”之类的游戏,让他们彼此接触、互相了解、增进友谊,迅速地融为一个具有凝聚力的团体。

综上所述,学生会成员要在开学第一周里扮演新生引导者和保姆的综合角色。而此时,其他学生都在正式上课。也就是说,学生会成员牺牲了自己的学习时间,来为新生们义务服务。

也许在你眼中,这种以牺牲学业来服务校园的行为是得不偿失的。学生一生命运多多少少与高考成绩有关,参加再多的课外活动又有什么用?我想这大概就是中新两国在教育体制上的差异。

国内的学生把自己埋藏在考卷与练习题的世界里,脑子里除了“高考”二字,再无他想。而新加坡的教育体制更注重培养学生的综合素质。学习成绩并不是大学录取的唯一标准,如果你在课外活动上表现得出类拔萃、学习成绩又不是很差的话,很有可能得到学校的鼎力推荐,并获得一流大学的全额奖学金。记得有个高我两届的学生会主席,虽然没有在高考考场上发挥出正常水平,但还是凭借出色的领导组织能力,如愿以偿地收到了理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当我的思维还在空中飞舞的时候,崇凡已经回答完了眼镜男孩的问题。

“这么说,你们是学生会的吧?”

“我们都是学生会的。”这次是我主动抢答了,“当我报名竞选学生会成员的时候,还和你们一样,是对这里还不熟悉的新生呢。”

“新生也可以加入学生会?”“学生会成员的主要工作是什么?”“在学生会工作是不是很累?”“加入学生会耽误学习吗?”“我们现在可以去报名竞选吗?”……听到我说新生也可以竞选学生会成员,班里像炸了锅似的,大家七嘴八舌地问起问题来。

面对铺天盖地的问题,我急得连一句英语也说不出来,求救似地望着崇凡。他立即心领神会:“学生会,也就是学生委员会。新生现在就可以申请加入学生会,不过学生会的竞选会在一个月后开始。学生会的主要工作就是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如教师节联欢、新年狂欢、校运动会、毕业舞会等等,累是肯定的……”

“学生会工作是非常累的。”我抢过话头,提到“累”我可是深有感触,“有时我们会为准备某个活动而在学校里过夜,大家一起讨论活动的场景布置和人员安排等事宜。学生会在教学楼里有两间专用房,有时候连夜工作,累了,大家就轮流在沙发上小憩片刻,醒来后继续工作。其实为了整理400多个高一新生的联系方式、家庭地址和毕业学校等资料,我们昨天也是在学校工作了一个晚上。”

“那你们的父母不担心吗?”

“学生会的负责老师会提前通知我们的父母,征得同意后才允许我们住校。而且如果我们在学校里连夜工作的话,老师也会留下来的。”

“那你们具体怎么工作呢?比如,怎么举办毕业舞会?”

“毕业舞会是专为应届毕业生举办的典礼,也是我们在上学年的最后一个重要活动。那次舞会是在新加坡著名的斯维索酒店举办的,我们提前两个月就预订了酒店的大礼堂,设计舞会的布景,安排当日的晚宴,为毕业生准备纪念品,邀请主持人DJ并准备了表演。由于租借礼堂的费用远远超过学生会的承受能力,所以经过讨论,我们决定向参加毕业舞会的应届毕业生卖票。当然,票的式样设计就由我们自己操刀了。结果我们卖出了五百来张票。舞会当天,我们还买了红布铺在酒店的入口处,作为‘星光大道。所有参加舞会的人都要求穿上西装或晚礼服,场面可壮观了。”

“那老师就一点不管吗?”

“老师会不时给我们提一点意见和建议,真正去操作的都是学生会成员。”

“典礼在几点结束?你们那么晚回家,父母不担心吗?”

“毕业典礼结束后,学成会成员是不能立即回家的。”我笑道,“我们五十多个人还要留下来清理现场,整理没有送完的纪念品,直到凌晨才结束。我们都累得不想再走动了,结果就住在了酒店里。”

提到那次学生会成员集体夜宿酒店,崇凡也笑了,“典礼之后,那家五星级酒店慷慨地提供给我们一间豪华客房,我们当晚就住在里面。我清楚地记得,那间客房是在第25楼,从露台上可以俯瞰新加坡繁华的夜景,我和几个学生会成员在露台上坐了一晚,边欣赏夜景边聊天。从书本的知识聊到迈克尔·杰克逊、美国金融危机……聊到疲倦的时候,就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下沉沉睡去,温暖夜风拂过耳边的惬意,会让我一生都难以忘记。”

我低头再看那些新生,他们已经沉醉在崇凡的故事里了。

“听我们说了那么多,你们想要报名竞选学生会吗?”我问。

“我应该算一个。”眼镜男孩表现得很积极。

“我会报名的。这比初中的学生会有趣多了!”“我也想试试! “能把你们的电话留给我吗,如果我想报名,可以直接联系你们吗?”……

新生们吵闹着要报名参加学生会,我仿佛看到明日的太阳正徐徐升起,光芒万丈。

我和崇凡对视,笑得一脸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