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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赌场变身绑架、传销巢穴

2009-05-27吕明合

党员文摘 2009年5期
关键词:国境赌客赌场

吕明合

2008年末,山西运城十余少年的离奇失踪案,揭开了云南边境赌场诱惑胁迫中国公民参赌,并绑架勒索的骇人真相。在其背后,实是绵延数年屡禁不绝的边境赌祸,最终升级至以暴力绑架为手段的利益勾连。

免费之旅

2009年2月28日,被警方解救出来的何胜,像只受惊的猴子一样,蜷缩在房间的一角,不住地颤抖……

作为一个在浙江金华小有名气的赌徒,何胜最近这一年一直手风不顺。2008年11月下旬,他碰到了一个此前认识的赌徒,后来才知道,此人就是边境赌场中专门负责拉人的所谓“经纪人”。“他说他有个朋友在老挝,如果我想去小勐腊也可以,到缅甸去赌也有门道。”

何胜说自己没钱去赌,连去边境地区的机票钱也出不起。“当时他就告诉我,赌场事业很大,来去的机票与吃住赌场都会包,我们只要带张身份证就可以了。”

何胜被承诺可以不带钱,“签单”赌博。所谓签单,是指赌客无须自带现金,而由赌场的经纪人开出筹码,在定下输赢后,由经纪人和赌客结算。

在这位同乡的说服下,何胜辗转偷渡来到云南边境外最富盛名的赌场之一——老挝黄金城。

人质时光

何胜先是依赖经纪人免费签单赌博,在输光了所有的筹码后,他被“请”进了锦纶大酒店的主楼住了5天。

到了第6天,还没还钱,何胜被“请”进了副楼的“逼单房”。噩梦就此开始。“逼单房”里的每个人都被配发一个可乐瓶,所有的小便都拉在里面。

“第一堂课”是早上7点起来,每人都要面壁站军姿,保持立正,不能靠墙。谁靠墙,就要把谁往墙上砸。

除了中午吃饭时有短暂休息,这样的军姿要一直站到凌晨一二点。看管的牢头稍不顺眼,就直接罚跪。一旦站军姿或做“游戏”不过关,牢头们就要赌客喝下可乐瓶里的尿水。要是有一滴漏在地上,还要用舌头舔干。

3月1日,10名被解救的浙江籍人质,集体接受采访,揭开了难以想象的骇人真相。“凡在‘逼单房里呆过的人,脚都会残废,根本走不了路。”刚刚被解救出来的义乌老板金明说。

另一种虐待方法被称为“滴蜡”——包装袋熔化以后,滴在肉上,熔出肉窟窿。类似的动作要在同一个部位重复多次,最后把受伤的部位浸到开水里,全部烂掉。

囚禁与体罚无疑是收账最好的办法。每隔几天,他们就让体无完肤的赌客们打电话回家哭诉非人折磨,让远方的亲人无法坐视不理,就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要把人赎回来。

利益联盟

“所有被解救出来的参赌人都是通过‘经纪人介绍,偷渡前往边境赌场的。”负责解救行动的浙江省公安厅治安总队副总队长丁仕辉警官总结说,“经济发达的浙江省,由于拥有众多的民营企业主,已成为边境赌场的觊觎对象。赌场肯定要吸引赌客。最早是那里的嗜赌分子,但这个资源是有限的。”

在公安部主导下,经过中国警方多年持续打击,云南境外赌场已从最兴旺时的七八十家锐减到十余家。而边境赌场的赌客资源,也随着更趋严格的出入境管理,变得越来越少。

这种情势迫使赌场寻找有赌博倾向但无前科,或对世事懵懂的青少年,以免费机票、免费国外旅游、免费嫖娼等作为诱饵,而只需一张身份证的门槛确实极具诱惑性。

为了更快地拉拢客源,赌场和各地的职业赌徒或欠了赌债的赌客达成协议,结成利益同盟——他们负责带赌客前往赌场,让赌客签单兑换筹码,可从赌场获得赌额的1.6%~2%不等的“洗码费”。而赌场则承担赌客们出入境的一切吃住行的费用。

这些以拉客为业的赌客,顺势演变成新生的角色——经纪人。天真的赌客远道而来,却骤然发现自己已成这个利益同盟砧板上的“肥肉”。

传销渗透

被赌债所累的赌客们,不断发展下线,引诱他人入套以捞回自己的成本,最终让很多赌场,赌客骤成规模。

困守在黄金城3个多月的义乌老板金明曾亲身见证这样的传销故事——

此前曾有个金华老乡输了钱,由于无钱归还,经与赌场协商,以妻子为人质,自己回家骗了两个赌客。其中一个是很穷的老头,说是给老头介绍炒菜的工作,月薪5000元。结果老头和另外一个人去了,签单欠了款;那人靠“洗码费”平了账,和老婆一起回家了。

而那位无辜的老人,由于确实身无分文、亦无下家可骗,在反复折磨中,手指头肿得像馒头一样,连站都站不稳。

来自金华婺城区的经纪人周丽华、周美华、周丽萍三姐妹的故事也是一个很好的佐证。

作为最早一批的金华籍经纪人,三人都嗜赌如命。2007年底,三姐妹经上线福建人“水哥”介绍,在黄金城赌场身陷囹圄,大姐周丽华随后被扣在赌场,两个妹妹则筹钱营救,在凑足30万元后,周丽华被放回国内。

2008年7月,周氏姐妹正式充当经纪人,她们和上线“水哥”一起帮这些赌客洗码,逐层赚取“洗码费”。尝到坐收渔利好处的周氏姐妹还发展了自己的下线——同乡赌客吴某回国物色客人,带到赌城内洗码。

警方掌握的资料证实,单在周美华一人名下,仅有名可查的赌客就有40多人。

疯狂的传销,在亲戚、朋友和老乡之间蔓延,最终将赌场的绑架之手伸展至更遥远的地方,波及更多无辜的人。

打击掣肘

“边境赌场情况复杂,很难禁绝。”丁仕辉无奈地说。

漫长的中越、中老、中缅边境线,森林密布,跨越非常方便。除了正常的通关关口,边民随时可以出入。边境管理难,成了赌场继续生存的重要条件。

而更大的困难在于国家间的司法差异上,利用这些差异,犯罪嫌疑人往往能成功规避我国法律的打击。

丁仕辉说:“刑法规定,中国公民在国外犯罪,只有他国认为是犯罪且判处3年以上徒刑,我们在国内才可以追究他的刑事责任。而赌场所涉的非法拘禁、赌博、开设赌场、敲诈勒索和轻微的故意伤害罪,量刑都在3年以下,在国内无法得到刑事处罚。”

而赌博的犯罪嫌疑人所触及罪刑种类繁多,故意伤害、偷越国境、组织他人偷越国境、运送他人偷越国境,总共将近十个罪名,却分由公安机关不同警种管辖;此外,公安机关对赴境外赌博犯罪的取证也成了一大难题。

丁仕辉说,只有“整合内部的警力,找到合适的罪名,找到核心的取证方式”,才能解决上述问题。

去年12月,浙江省警方与云南省警方签署了联合打击协议,随后确定了重点打击“偷越国境、组织他人偷越国境和运送他人偷越国境”三项罪名的策略。“这三项罪名是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共同打击的行为,也是目前所有犯罪最容易取证的。”丁仕辉介绍说,“只要查询犯罪嫌疑人有无办理合法出境手续,一旦没有,就可以拍照片证明他在境外,在证据链上锁定他的犯罪行为。”

但后续更实质的抓捕仍涉及两国的司法协作。然而,很多赌城所在地,都是所在国特批的博彩特区,特区里设有自己的管理机构,宛如自治的国中之国。

以黄金城为例,虽然老挝也象征性地在赌城内设有警察机构,但警方基本不管。实际的掌控权,几乎全在黄金城的地区机构,而其又是赌场经济的受益机构。面对这样的司法环境,有时解救人质几乎成了外交和政治问题。

即便困难重重,但亦非束手无策。丁仕辉说:“虽然赌场在境外有他国的法律保护,但赌客来源于国内,经济往来也都在国内,赌场经营者的社会资源也在国内。只要他割不断这层联系,我们仍能有所作为。”

(文中人质均为化名)

(摘自2009年3月12日《南方周末》原标题为《边境赌场变身绑架巢穴 屡禁不绝致传销蔓延》本刊有删节图:廖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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