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紫轩

经济危机的“寒冬”，到了今年春天仍然寒意未消，素有外贸风向标之称的华东进出口商品交易会(简称“华交会”)也不禁打起了寒颤。华交会的低迷表现也正是中国外贸形势的“缩影”，面对这场延续中的春寒，我们又该如何破冰，迎接暖春的到来?

今年的“华交会”于3月1日～5日在上海新国际博览中心召开，是由商务部支持，上海、江苏、浙江、安徽、福建、江西、山东等9省市联合主办、具有重要影响为的区域性国际经贸盛会。尽管受金融危机影响，但本届“华交会”展览面积与去年基本持平，设立标准展位5312个，共戈0分为服装、家用纺织品、装饰礼品和日用消费品四个专业展区。此外，本届华交会还单独设立了境外参展展区，形成国内和境外供应商两大展区格局，境外企业来自美国、英国、意大利、日本等11个国家和地区。

成交额退回到2003年水平

2008年的华交会出口总成交达到了36.78亿美元，比2007年增长3.52％，但到了2009年春天，这一数字仅为22.4亿美元，比上届下降39.06％，几乎回到了2003年的水平。海关总署发布的2009年1月全国重点出口商品量值表统计数据显示，2009年1月我国纺织品服装共出口152.31亿美元，同比增幅为负0.65％。根据商务部3月3日公布的数据，我国2月出口总值258.5亿美元，比去年同期下降17.1％，其中纺织品出口继续下滑，同比负增长15％，可以说，华交会的低迷情景正是中国外贸形势的“缩影”。

据现场参展商介绍，本届华交会开幕第一天，相较于往届的人头攒动，上海新国际博览中心显得甚为冷清，硕大的展厅格外空旷。上海一家大型国有纺织品进出口企业相关负责人向记者表示，从上午开幕到下午，没有接到一单生意。尽管对华交会充满期望，该负责人也认为，今年的华交会成交金额恐怕难以再创新高，而华交会开幕的第一天，服装纺织品的成交也是总体疲软。2008年，纺织服装业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从前期原材料成本上升到之后主要原料价格暴跌、从人民币对美元升值到对欧元快速升值，纺织服装业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记者从主办方了解到，正如很多参展商预料的那样，受到国际市场低迷的影响，本届华交会的成交量下滑较为严重。在5天的展会期间，出口总成交金额为22.4亿美元，比上届下降39.06％，其中，纺织服装类成交12.45亿美元。比上届下降32.47％。“老客户来了四成，新客户都是过来看看，没有下订单的。”内蒙古广业纺织有限公司董事长霍英竹说道。山东海锦国际贸易有限公司业务四部经理徐雨虹说，此次华交会与之前相比，成交量下降了30％。

目前，我国出口的近60％直接或间接面向美国、欧盟和日本市场，巩固稳定这些传统市场是出口市场多元化的基础。不过，这三大经济体的需求已经急剧萎缩。本届华交会最大的买家依旧是日本客商，成交65689万美元，比上届下降27.53％；欧盟成交位居第二，成交52436万美元，比上届下降40.36％；美国成交位居第三，成交31057万美元，比上届下降46.70％。

“之前，纺织品贸易是非争议不断，很多企业都没敢接大订单，本期待在今年华交会上多揽些订单，以弥补之前的损失，没想到，金融海啸的发生，使情况更加恶劣。”参展的宁波交易团负责人对于展会的成交状况不无忧虑。“销售压力较大，下半年也许会逐步好转，希望这次华交会能多拉些订单，至于价格可以商量，甚至会让利。”参展商这样表示。

值得一提的是，海外金融风暴让很多国际企业希望借中国展会推销产品、扩大市场，本届华交会境外参展企业多达120家企业，涵盖欧美日韩各国，成交增幅也明显放大，达435万美元，比上届增3.72倍。展会期间，许多国内参展企业感到，与客商达成成交意向的比较多，但对“下单”双方都很谨慎。

许多客商收集了大量的产品目录、质保书等企业和产品的信息，等待展会后适当时机“下单”。还有一些客商则期望出口退税率能进一步提高，以增加洽谈的“筹码”。

出口企业倍感压力

在第18届华交会上，众多参展的中国出口企业坦承：今年的外贸感到了空前的压力。纺织品服装贸易受到政策面带来的影响越来越显现，对美出口不利，形势十分严峻，企业正面临着一个“生死关头”。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外贸，从来没有感到这么难做。从去年第四季度到今年一月，变化太快了。受美国次贷影响，市场不确定因素增加，客户谨慎下单，欧美对纺织品进口设限技术不断提高，出口企业压力太大。对国家提出“稳定出口，扩大进口”、的战略企业是拥护的，但是有关与进出口贸易关联度很高的部门却认为，纺织服装产品出口是要压的，人为地设置了一些障碍，让企业处于‘内挤外压困境。”上海纺织集团副总裁沈耀庆说这样对记者说到。殊不知，像上海纺织这样的企业虽然只有1300多员工，但背后为我们出口支撑的生产工人就有几万人。如果外贸垮了，那么这批工人必定会失业。他呼吁有关部门应该给外贸运行一个良好的经营环境，共同为稳定出口扩大进口作出努力。

人民币升值对于出口的影响很大，据有关部门测算，人民币每升值1％，服装业销售利润下降1～4％，企业的利润空间将受到进一步挤压。新劳动法的实施又大大提升了企业的劳动成本和管理成本，能源等生产要素价格继续上涨，企业生产成本进一步加重。面对种种压力，江苏舜天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曹小建告诉记者，公司已作出战略调整，今年将不得不裁员2000人。而且公司已将纺织服装的产品份额压缩到40％，将纺织服装业务转移到国内贸易和其他业务中去，扩大进口，弥补出口损失。他感慨地说，国家有关方面应该理性地看待我国从纺织大国向纺织强国转变的过程，千万不能随意地将这么多年打造的产业链给毁掉。稳定出口，不是压缩出口。泉州市对外贸易公司许先生说，如果美国经济真的陷入衰退，企业今年的出口形势肯定会变得非常严峻。而他当前最担心的是人民币的持续升值所带来的汇率损失，这使企业的利润大为降低。不过他说：“市场经济是适者生存、优胜劣汰，面对当前的环境，企业只能奋发图强，设法应对。”

在江西省恒生制衣有限公司的摊位上，业务员张小兰告诉记者，今年的外贸真是困难重重，春节前的一场雪灾把企业害苦了：一批样品寄到澳大利亚，本来春节前确认的，但春节前寄不出去，延期半个多月，交货期赶不上，被对方罚了10％。她说，像他们这样的情况灾区进出口企业普遍遇上了。由于国内客观情况，与对方实事求是地洽谈价格，使他们在美国的客户订单数大幅下降。对方很多订单转移到越南、缅甸去了。由于汇率变化大，他们对交货期在6个月以上的订单不敢接，接得越多赔得越多。张小兰表示：“尽管这样，我们还是咬紧牙关，加强内部管理，进一步降低成本，做一步看一步地朝前走。”

由于受美国金融危机的影响，主要客户消费心理和资

金压力大，市场减弱下单必然减少，往年这个时候是一季度出货的时候，而像美国一些大客户今年一季度的订单还没下。中国出口美国的服装大部分是北美地区，上半年出的是冬装多价格高，下半年出的秋装价格相对就低了，这些也是不利因素。安庆市仁通贸易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赵玲认为，外贸企业必须有充分的心理准备，采取多种应对措施去渡过难关，比如应对汇率变化，公司采取银企合作，较长期的单子就采用锁定汇率办法结算，尽量规避一些风险，做一单是一单。

江苏海企国际有限公司的王统敏称，他的企业之所以没有受到美国经济波动影响，就是因为走了高端路线。据他介绍，其公司的主打产品是定制真丝童装，拥有一批长期、稳定的海外客户，而“企业目前面临的最大压力还是人民币升值”。

温州市纺织品对外贸易公司的杨先生则认为，美国经济波动对中国出口企业的影响超过了人民币升值因素。他说他的企业已经“转方向”，主攻欧洲市场。他还说，如果欧洲也出现问题，企业会寻找其他的新兴市场，因为企业的生存之道是主动适应环境。

出口退税到底补贴了谁

今年的华交会，人气比以往任何一届都要冷清，而有些企业认为这是意料之中的，按理说，从去年8月到今年2月，国家已经五次调高部分商品出口退税率，其中仅纺织产品出口退税率就累计从11％上调到了15％，这应该对帮助外贸企业“过冬”有所帮助。不过记者接触了不少华交会的参展商，他们坦言出口退税政策效果有限，因为出口不振的原因并不是价格过高，而是国际市场需求萎缩。南京子罡经济发展有限公司负责人陈德平表示：“现在都接不到订单，补贴同样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一些业内人士透露，在供远远大于求的状况下，出口退税一再上调，其实际结果却往往成了补贴外商。湖州新中江纺织印染有限公司总经理张迎东这样说：“‘外商知道政府有了补贴以后，就要把这部分利润全部让给他，否则对方就去找别的企业，因为纺织企业竞争太激烈了。”

据了解，每次国家有调高出口退税的政策出台，许多外商得知消息后就会要求分享利益，一些出口企业为了度过难关，只能将上调的那几个百分点拱手相让。湖州新中江纺织印染有限公司总经理张迎东表示：“有些外商得悉政府，快调退税了，订单在手里对方就是始终不下，直到政策实施后，他就以更低的价格来下单。”

专家分析，面对这样的态势，提高出口退税率对增加企业利润空间已经无济于事，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暂时保住一部分订单。因为现在越南、柬埔寨等周边国家由于成本低廉，已经成了中国外贸企业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调高退税率多少能够减缓订单流失的速度。

短期来看，企业暂时是安然无忧了，但从长远来说，这一政策显然并不利于他们增强抗风险能力。一家出口企业告诉记者，去年外贸形势刚开始恶化时，他们想到过要开拓国内市场，但一看政府不断在调高出口退税率，于是快一年了还在观望犹豫。

危机之下，也有不少外贸企业清醒地认识到，要增强竞争力最根本的办法就是加强新产品开发。不过，目前的专利保护环境和鼓励创新还有一定距离。不少业内人士认为，补贴出口只是权宜之计，政府更可以在大力保护知识产权、引导企业多种渠道拓宽销售、建立外经贸公共服务平台等方面下功夫，真正帮助企业提升内在竞争力。

去年8月份到现在，国家5次提高部分商品出口退税率，涉及近4000种产品，其中有160多种已经达到了17％的“触顶”线，也就是相当于零税率出口。这样不仅对内贸企业是一种不公平，对外贸企业的长久健康发展也是不利的。因此，培养企业自身竞争力和抗风险能力，摆脱退税依赖，已是刻不容缓。

外贸企业酝酿新出路

浙江华欣家纺有限公司是绍兴的一家家纺企业，展会第一天接待的客户并不是很多。“外贸生意去年9月份以后就很不理想了，今年的形势也不容乐观。”公司负责人说。据了解，此前专心做外贸的华欣家纺，最近也做起了内贸生意，目前产品已进入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的几个大卖场，其它大卖场也在积极联系中，并准备在一线城市开设自己的品牌店。“东北、西北等地方也是我们待开发的市场。与内地企业比，我们浙江的家纺企业有自己的优势，如技术成熟，设备先进，已形成完整的产业链，往往他们没有的东西我们有，他们有的东西我们更好。”在谈到内销市场时，该负责人表示。

全球金融危机对浙江外贸企业尤其是中小型企业的打击很大，在绍兴，一些小的家纺企业开工率不足30％。但是华欣家纺不仅没有裁员，还新招了100多名员工，又从德国进口了先进的家纺设备。用华欣的话说，就是：“对于有竞争力的企业来说，金融危机是个机遇，可以趁机扩大市场份额，把企业做大做强。”

对华欣家纺这样的外贸型企业来说，目前最紧缺的还是内销方面的人才。“今年我们要成立内销部，有经验的营销人才当然最好，可以在开拓内贸市场时起到‘领头羊作用；刚毕业的大学生我们也欢迎，可以带来新的观念。今年主要是积累经验，乐观估计的话，争取今年内贸销售额达到三四千万元，占整个销售额的10％左右。”公司负责人说。

在华交会保持外经贸稳定增长高级研讨会上，商务部副部长钟山表示，目前金融危机尚未见底，预计今年国际贸易额将明显下降，加上外部贸易保护可能升级，中国2009年对外贸易形势严峻。“我们将全面梳理目前的对外贸易政策，帮助企业减负担、增信心，根据形势变化完善相关政策，包括继续提高部分商品出口退税率、提高出口信用保险覆盖面等。”钟山说，“现在出台的政策只是逗号，不是句号。”

据透露，为了帮助企业应对危机，保持出口稳定，中央政府还将加强纵向联动推进省部合作机制，以及推动商务部、海关、质检、检验检疫等部门横向合作，营造有利于外贸企业的政策环境。

虽然此次华交会最终惨淡收场，但值得注意的是。此次参展的品牌产品占了较大比例。其中获商务部重点培育和支持的中国名牌出口商品有60多个，属省市出口名牌的企业、品牌商品有近700个，参展的商品中新产品、新款式和采取新技术、新工艺的商品达2万多个。

相关专家也都表示，尽管纺织服装产业是比较传统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但这一产业也要不断提升技术水平，提升产品层级和塑造品牌。在全球经济不景气，出口受阻的情况下，不论是提升技术水平，加强品牌建设还是出口转内销，都需要我们保持信心，冷静应对，积极开拓，寻找纺织行业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