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 旭

公正是我们这个社会议论最多的话题，但长时间一直停留在社会公共道德层面。公正是什么？社会没有公正的后果是什么？如果我们把社会比喻为自然界，公正就像阳光一样，是大多数生物赖以健康生存的基本保障。人类社会也如此，公正是亘古不变的人类最核心的价值观。对当下的中国来说，公正是国家强大的起点。

董存瑞炸碉堡是为了追求公正

正是对公正生生不息的追求，才推动社会从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走到今天。西方的自由平等也好，中国历代的均贫富也好，旗号不同本质一样，都是公正二字。不同国家和民族，在不同历史时期，会选择不同的社会制度。但不管什么样的社会制度，其得以正常发展和延续的唯一理由，就是能为公众提供健康、良好的生存和发展环境。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它就是没有前途的。蒋介石的旧中国为什么会被新中国代替？看看四大家族的财富，看看民国政府贪官污吏横行霸道的行径就知道了。以一人之私，一党之私，一派之私，而暴敛天下，天下岂能容他？这也是今天台湾的民进党遭到台湾同胞唾弃的原因。

在中国共产党的原始定义中，最核心的东西就是公正和平等。当年那些跟着共产党扛枪闹革命的人，不一定每个人都怀着富国强国的意愿，但个个都有追求公正的基本理想。董存瑞的炸药包炸掉的不仅仅是一座碉堡，那也是人民对于黑暗不公的切齿痛恨。西方资产阶级革命中，普通民众也是主力。他们也并非出于远大的强国理想，而是为了追求最基本的社会公正。

缺乏公正是近代中国落后之症结

我国著名学者倪乐雄先生说过：国家诞生的一个重要理由是对付外部冲突，为了最有效地对付外患，需要国家内部团结一致，消除内部阶层之间的分歧、敌视和冲突。而一个好的制度，必然是能够尽可能地做到公平对待每个阶层，从而保证内部稳定和一致。历史和现实都证明：消除了内部阶层之间相互敌视、仇恨的国家必然是强大的，他们在平时和战时都能最大限度地动员国家的力量。反之，一个不能做到基本公正的国家，必然会陷于无休止的内争，进而抵消民族和国家的力量，呈现衰弱之势，不仅无法自强，也无力自保。

远的不说，中国近代史不就是这样证明的吗？200年中，中国打了多少次内战？正是内战伤尽了民族的元气，才导致外敌侵凌。而同时代的世界列强，200年中美国只打过一次内战；俄国也只打过一次内战，英法日德则一次也没有。美国是今日世界唯一超级大国，它是怎么在二百余年中从一块殖民地创造这一奇迹的？以笔者的研究，美国发展的轨迹是这样的：首先建立一套基本公正的国内政治制度，消除一切自我抵消的因素，最大限度地凝聚国人智慧和力量，富国强兵为立国固邦之本；然后，全力向外徐图霸业，抓住每一次机会大力进取。美国两党轮流执政，纲领各异，但在秉持内柔外刚政策方面一脉相承，内修民权，外争国利。这样的事实，让世界上每一个超过200年历史的大国感到羞愧，同时也值得它们深思。

近代西方国家的崛起，从外观上看是先进技术、优异的产品和坚船利炮，殊不知这一切的背后，首先便是拥有公正的政治和法律制度设计。反观中国的历史，洋务运动也让晚清有一种复兴的征兆。但是，暗箱操作的专制政体，为了维护不公正的政体，巧言令色自欺欺人，死抱特权私心，坚拒公正平等，终成回光返照。北洋政府也从形式上拿来了西方的政治模式，搞议会民主总统制，无奈还是私心作怪，公正难立，结果导致军阀混战，大家都用枪炮对话。而民主公正的本意，正是用口用笔取代用枪用炮说话。因为不能确立公正原则,社会付出血流成河、民不聊生的成本。近代中国之落后世界，看似在技术和经济问题上，实是在政治道德和文明层面。

不能再做“装在麻袋里的土豆”

物理学上有一个常识：一麻袋沙子的重量远超过一把铁锤，但质量和力量却无法相提并论。这就是近代中国各方面都比日本庞大，而始终被日本欺凌，也被其他小国欺凌的原因。马克思曾经形容当年的中国人是装在麻袋里的土豆。为什么这些土豆不能凝结成一个整体？新中国党政军民团结如一人的事实，打破了这一历史定论。新中国能，为什么旧中国不能？因为新中国做到了孙中山所说的“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这说明中国人并不是天生不团结的族群，只要能做到公正———以公共利益焕发精神，中国人一样会很团结很强大。今天中国社会的转型，不仅仅是经济领域的事，而是整体社会的全面转型。中国不能独立于世界进程之外自创一个文明体，而必须遵循人类社会进步的一般规律。以眼下而言，虽然改革开放取得了巨大成就，但同时也产生了诸如两极分化、权力寻租、贪污盛行、恃强凌弱等等负面现象。正像穿着一双充满砂石和利刺的鞋子，不能负重远行的道理一样，中国社会公正问题不解决，国家和民族迈向现代化的步履，必然是艰难而缓慢的。

科学发展观的核心是以人为本，人又以什么为本？以富裕还是以尊严？笔者认为是以公正为本。有了公正，人人顺心，家和万事兴；放大到国家层面，就是欣欣向荣的发展景象。无论国家求强还是求富，都必须先有“公正”二字，这不仅是国家富强的起点，也是实现国家富强的基本途径，甚至是人类发展的终极目标———《国际歌》“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随着社会转型向深度开进，中国社会矛盾在一个时期将会增多或加剧。此时此刻，以公心还公正于社会，笔者认为不仅是化解冲突的治本之策，还是国家稳定的大事，更是社会发展战略应该思考的问题。▲（作者是浙江大学非传统安全与和平发展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