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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糊涂”种种

2009-05-14

杂文选刊 2009年12期
关键词:赵高反动明白

符 号

“糊涂”与“明白”是一对冤家,如影随形,相克相生。又常常互相换位,演绎出不少故事。

比如这“揣着明白装糊涂”即是一例。梅兰芳创演的京剧《宇宙锋》中的主角赵艳容,为抗秦二世纳她为妃,父亲赵高逼婚,不惜佯装疯癫,借机在金銮殿上痛骂佞臣昏君,居然如愿以偿。在赵高、秦二世眼里是真疯,在观众眼里则是装疯。梅大师惟妙惟肖的表演,塑造了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典型,令观众大快朵颐,对大千世界也又长了一分见识。赵女其实有点像鲁迅《狂人日记》中的那位狂人,头脑清醒着呢!而小说《红岩》中的地下党员华子良,装疯卖傻,蓬头垢面,喃喃自语,成天在监狱里跑圈,心里头却亮堂着呢!为骗过国民党特务的眼睛,不惜做一个清醒的“糊涂”者、“糊涂”的清醒人。

我上大学时,正赶上批反动学术文人的运动。在一个月只有两元助学金的拮据中,仍从旧书摊买下十八本一套的洋洋百万言的批判丛书,为紧跟形势,不落后于时代,手不释卷。可是翻遍十八本书中近千篇文章,竟找不到一篇反动学术文人的原文,顶多也就是批判者引出被批判者的一两段原文。其到底是如何“反动”,如何“与人民为敌”、“与历史为敌”,我心里仍然是一盆糨糊。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必须“旗帜鲜明”、“立场坚定”,就只好如“矮子看戏”,跟着他人说短长,自觉做“学舌鹦鹉”。直到二十多年后,被批判者的著作在内地公开出版,有缘得以见到“原汁原味”,再加上读到季羡林等人的文章,才终于如梦初醒。这时才明白,当年那“明白”实在是“揣着糊涂装明白”。自然那责任是不该全由不满二十岁的小青年来负的。“文革”那个特殊年代里,知识分子、革命干部迫于压力,公开场合跟着喊“打倒”、“万岁”之类的口号,举语录“表忠心”,也可算是又一种“揣着糊涂装明白”或者“揣着明白装糊涂”。

现如今,“揣着糊涂装明白”或者“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事看来仍然不少。有的明明一清二楚,却偏偏要装聋作哑,讳莫如深,闪烁其词,神秘兮兮;也有的明明远未弄清,无法论定,却硬要言之凿凿,一口咬定,做理直气壮、毋庸置疑状。然而对于重事实、重历史,有阅历、有头脑的人们,真用得上郑板桥的那句经典话:“难得糊涂”。“难得糊涂”一说有人有地地道道的火眼金睛,任你怎么天花乱坠、“义正词严”、铺天盖地、连篇累牍,还真难得让他糊涂;一说人有时候“糊涂”一点,也是难能可贵的。不要什么时候都“洞若观火”、“透彻洞察”。有时“糊涂”一点,“阿O”一点,倒不失为自我解脱、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然而太多,太“大面积”,则未必不是一种圆滑,一种流弊,一种悲哀。有些事明明你知我知大家知,就是没人来捅穿那层窗户纸。捅窗户纸的人可是需要大智大勇的,你看,捅破“市场经济”窗户纸的顾准——今日备受尊崇的“吴市场”吴敬琏,今天看来,当年让他得一个诺贝尔经济学奖也是绰绰有余的。跟道破皇帝身上什么新衣也没穿的那小孩一样,不肯“揣着明白装糊涂”,却要“揣着明白讲明白”,乃是一种较真,一种“迂腐”,一种“懵懂”,一种大无畏!

“糊涂”与“明白”,让这个世界多元,多彩,面对舞台“明白”、“糊涂”的各色剧目,人们以普通心态静观肃思,是大有兴味与大获教益的。

【原载2009年10月30日《工人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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