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雷

我们要求下级各单位将火灾数报上来，然后由我们再报给上级，作为考核依据。我们没精力下基层核实，也没办法核实，只要数字不太离谱，皆以报上来的数字为准。然而，别小看这些阿拉伯数字，俗话说“数字出官”，道理正在这里。

这天，我收到了某单位报上来的数字，“截至目前，与去年相较，火灾数下降了300％”。因为我长期负责数字统计，顿觉此数字特扎眼，便打电话下去问道：“老王，怎么回事啊?火灾数怎么可能下降了300％呢?”毕竟是下级，老王在那端恭敬地说：“刚统计出来，我们也为自己取得的成绩吓了一跳，我们反复用科技手段统计，但每次都得出相同答案，你想，有了成绩，我们总得如实报给你们上级领导吧?”实不相瞒，我对数字一点都不敏感，我只是本能地感到此数字有些扎眼，便问：“打个比方，去年火灾数是一百宗，今年下降300％，那火灾数应是多少宗?”老王年轻时是“奥数”(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金牌奖得主，搬出一大堆专业术语，驳得我满脑袋浆糊。老王趁热打铁地说：“放心，没错的，这个数字，我还拿给我们周局长过目了，周局长连称好，还表扬了我哟。”

我决定挑战曾经的“奥数”金牌得主，打电话给我一个大学教数学的表哥，他连说不可能，我急问怎么不可能，他发飙道：“不舍逻辑!”我也发飙道：“先不要说逻辑啦，假如去年火灾数是一百宗，今年下降300％，那火灾数应是多少宗?”表哥不假思索地说：“负二百宗。”我糊涂了，表哥解释说：“直白说吧，如果去年火灾数是一百宗，今年下降300％，那么你们必须自己纵火二百宗。才合乎逻辑。”

我向我的顶头上司徐处长汇报情况，徐处长慢吞吞地说：“你把刚才大学教授的意见说给老王听，叫老王请示请示，看他们的周局长什么态度。”我立马打电话过去，老王长叹：“你啊，干这行也有时间了，怎么还没领会数字的奥妙啊!”过了一会儿，老王打电话给我说：“请示了周局长，他说那些教授屁都不懂，还是以我们报上去的为准。”

我们没作任何改动，将数字报到了更高的上级。此后不久，我接到老王的报喜电话：“我们单位被评为省先进单位了，数字有奥妙，还是别跟数字较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