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然

夜深人静,网友们都已经下线了,这时陌生人栏里有个头像在闪动。她点开那个戴着墨镜的酷酷的QQ头像,一行字跳了出来。

“我在午夜的网络街头散步,与你不期而遇,我轻轻地问一句:‘你也在啊?”对方的名字叫强盗主角。

“有意思。”她想。

“强盗也会说出这么有诗意的话来吗?”

信息很快又回复了过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强盗也要有高文化,没有头脑的强盗现在已经被淘汰了。”

“也是,不过现在午夜正是强盗工作的时候啊,你这个强盗怎么有时间在‘网络的街头散步呢?”

“我喜欢白天到银行弄钱,午夜不是我工作的时候,而是我休息的时候。”然后是一个调皮的QQ鬼脸。

她想这个强盗主角一定是个可爱的大男孩,没事爱把自己想象成英雄的那种。

正待回复信息,对方却发来了视频请求。她本来是很烦这一套的,现在很多无聊的家伙都喜欢找女孩聊天,聊不两句就请求视频,很让人讨厌的。但此刻她却也很想看看这个说大话的家伙长得是一副什么德性。

“说不定会很可爱呢!”她对自己说,然后就点下了接受按钮。

几秒钟之后,窗口上出现了一个还比较帅气的小伙子,大约二十一、二岁光景,瘦瘦的,皮肤偏黑,半长的头发,还蓄着一撮小胡子。

她细心地注意到他的左脸颊上有一个小黑点,想必是一颗痣,便戏谑地说:“你没洗脸啊?脸上怎么还有泥巴?”

对方脸上现出一丝尴尬:“那是一颗痣!(一个生气的QQ表情)我怎么看不见你啊?”

“我这边没有摄像头啊,你怎么看得见我。”

对方似乎很失望:“想一睹芳容都不能啊!你是做什么的?”

“我啊,正是你抢劫的对象哦。我是银行的出纳。”她说的倒是实话。

“哦?那倒真是巧了。你在哪个银行上班?”

“我在P市建行上班。”

“那离我很近啊,我在H市。”他忽然现出一副沉思的表情,然后很严肃地发过来一行字:“跟你做笔交易怎样?”

那天夜里临睡的时候她想:他不会是当真的吧?看他那严肃的样子倒真的像是在跟我密谋一个可怕的计划一样。如果到了那一天,他真的突然出现在我那个窗口,递给我一个布袋和一张字条时会是什么情景呢?她忽又自嘲地笑了起来,他怎么会那么疯狂呢?虽然银行的监控系统一直都没有使用,但我也不敢对警察隐瞒他的样子啊,而且还会有别的目击者,他们也会向警察描述他的样子的:瘦瘦的、皮肤偏黑的年轻人,半长的头发,蓄着一小撮胡子,左脸颊上还有一颗痣。很好描述的外表特征。而且我还会告诉警察我们今天的聊天情况。

“我只当他是在和我开玩笑,谁知道他竟会如此疯狂!”到时候我就会这样说。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竟然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刺激和紧张的念头,额头上都沁出汗来。

日子照样一天一天地过着,转眼间就到了十月一日国庆节。这一天,她工作的时候总是魂不守舍的,并且莫名的紧张。

“他不会真的会来吧?”

快接近中午的时候,一个左脸颊上有一颗痣的年轻人出现在银行大厅。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径直走向她那个窗口,排在队伍的后面。

轮到他的时候,后面没有别人再排队了。他似乎松了口气,递进窗口一张打印的字条,字条上写着:“心若蝶(她的网名),我来了,麻烦你递二十万块钱出来,我要捆好的。”

她看了字条一时手足无措,但是他轻微地掀开外衣前襟,然后又迅速地合上——她看到他的腋下露出半个枪托。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他把一捆捆的钞票迅速地塞进手中的布袋子里后,还没有忘记给她一个很富有感染力的微笑,然后才平静地走了出去。等她回过神来按响警报的时候,来人已经消失在大街上节日的人潮中去了。

警察很快赶到,对现场进行勘察,采访目击者,做笔录。一切都进行得跟设想的一样,其他几位目击者对劫匪的描述跟她的描述也基本上没什么出入。她还详细地向办案警察报告了那晚她跟这个危险的网友聊天的情况,并且带他们去她家查看了存在电脑里的聊天记录。

“我真想不到他竟然来真的,太可怕了!”她颤抖着说。

由于受到惊吓,她呆在家里休息,并且等待办案人员进一步调查取证。

很快,在第二天下午五点半左右的时候,就有警察过来把她接到了公安局。

“很高兴我现在能告诉你这个案子已经结了。”等她坐定之后,负责这个案子的李慕强队长很有城府地说。

“已经结案了?”她紧张地问,“那你们已经抓住罪犯了?真是太好了。”

李队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接着说:“昨天我们根据你提供的信息,很快便找到了这个网名叫强盗主角的人。根据他的交待,他在案发时间确实身在P市,而且找不出可靠的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他说他是应约来P市见一个女网友的,但是等他下榻到约定的仙客宾馆后却怎么也联系不上那个网友了。她的手机一直是关机。”

“那你们一定证明了他是在撒谎啦?你们已经把他抓起来了吧?”她又急切地问。

“他撒不撒谎对本案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李队长说着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

“这就是强盗主角。”

照片上是一个白胖的约有三十来岁的男人,平头,没有蓄胡子,脸颊上当然也没有痣。

她看着照片上这个对着她微笑的男人,突然浑身冰凉,不禁失声叫了出来:“怎么会这样?”

“不过据这个人交待,你所描述的劫匪的特征跟他表弟倒是很符合。”李队长没有理会她的惊呼,继续他的讲述,“他表弟是A市艺术学院的高材生,音乐系的。据他说他表弟经常使用他的QQ号码上网跟人聊天。所以我们立即跟A市警方取得了联系,请求协助调查。”

“那你们抓住他了?一定是他,趁着学校放假跑到P市来抢劫了我们银行。”她又恢复了自信。

“当然,我们找到他了。你所描述的劫匪的特征确实跟他很符合,但是因为要排练他们新编的几首歌曲,他和几个同学假期没有回家。至少有十个人可以证实案发时他一直在学校里。”

“很快我就意识到我们被真正的罪犯引向了一个错误的方向,同时我们也发现劫匪的这些显著的特征很容易乔装出来以迷惑目击者和警方。我们综合分析了一下整个案件的前前后后,结果我发现只有一个人有条件来安排这整个计划。”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用冰冷的目光盯着面前坐着的这个女人。而她却不敢迎接他的目光,因为她感觉到那目光正在将她送进深牢大狱。

“所以我们很快重新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我们找对了方向。”他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就在半个小时以前,我们将劫匪在他家里人赃俱获了。二十万块钱连一分都还没来得及花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何苦来哉!”

他看着面前这个彻底崩溃了的女人,表情变得异常严厉起来:“你们需要钱买房结婚,可是那钱不是你的,你就不该动。作为银行职员,你居然经不起这种诱惑,结果只能是自食其果了!”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你的计划很大胆,而且可谓很周密,但是你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被你骗到P市来的人跟那天夜里和你聊天的竟然不是同一个人。机关算尽,百密一疏。”

明晃晃的手铐结实地铐在了她的手腕上,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