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莉坤

专题片《为百姓分忧的人》在上海市第七届党员电教片评比中获得了一等奖，这对我来说多少有些意外。全片没有精美的画面，没有激烈冲突的情节，也没有巧夺天工的编导技巧，有的只是平淡的诉说而已，为何能赢得评委和观众的心呢？回顾创作经过，蓦然省悟到，正是这种平淡的诉说，还原了生活的本色，人物的本色，像流水般潺潺而来，用真实的嗓音讲述着主人公的故事，从而以一种原汁原味的真实，说服着人们，感化着人们。这并非当初我们刻意追求的效果，若真的刻意追求，也许反而达不到目的了吧？

品味才能得真味

从前读《菜根谭》记住一句话：“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这是一种朴素的生活哲理，作者强调的是体验，是平实，是返璞归真。经历了生活的磨砺，我更加认同这个哲理：让人久久回味的往往并非最浓烈的记忆，而是最平凡的岁月和生活。

在拍摄《为百姓分忧的人》时，我感到十分为难。主人公朱世瑛是一个普通的共产党员，坚持在一个普通的岗位上，做着一连串极其枯燥的工作。她的岁月和生活，很难找到故事所需要的传奇要素。要老老实实地拍下她的工作，诉说她都做了些什么，怎么做的，很难调动起观众的兴趣。但又不能夸大传奇色彩，脱离实际。要怎么拍她，我心里很久都没个谱儿。最后决定，还是先去看看主人公的工作和生活再说。

令我没想到的是，来到朱世瑛办公室时，她几乎找不到一个完整的时间好好地跟我们说说话。本来我打算先采访一个小时，了解了解情况。但采访却拖拖拉拉进行了半天，也没什么眉目。在采访进行时，不断有人来找朱世瑛解决纠纷，她就停下来，耐心地了解情况，然后作相应处理。半天过去，我们也没和她说上几句话，几乎一直在当观众。

被“冷落”的滋味不太好受，但这次受“冷落”，却使我真正地喜欢起自己手上这个题材来。主人公把一项枯燥的工作干得如此津津有味，并且受到群众信赖，便已经说明了这个题材的价值。于是我决定了，从朱世瑛的“忙”切入，讲述一个真实的、进行中的故事。

爱上你的主人公

以前我刚开始拍片时，曾拍过几部“流水账”式的专题。当时有前辈看了，指点我说：“拍一个人，和写一本书一样，首先要学会爱上这个人。”这话说得有道理，如果创作者本人根本就不爱自己的人物，就不要指望观众能爱上这个人物。

爱上这个人物真是件很简单的事。朱世瑛是个很简单的女人，很有耐心。她善于倾听，总是带着微笑听你讲述，无论什么事情，她都不会表现出一丝不耐烦的情绪。如今，人们多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对他人的事，很少会产生好奇心。像朱世瑛这样乐于倾听别人讲述的人真的很难得了。和她交流的过程中，我甚至偶尔会产生一种混淆的感觉，觉得似乎不是在采访而是在被采访。因为经常是我们在说，而朱世瑛在听，边听边微笑着鼓励我们说下去。也许，倾听就是她在工作中养成的职业习惯吧，就如同我的职业习惯是喜欢发问一样。

很快的，我们就变成了朋友。直到这时，她才开始渐渐地透露了一些自己的情况。她显然是不太习惯讲述自己的，谈起自己，总是断断续续，不成章法，而且谈着谈着，就会绕到她的工作上去，进而绕到工作中见到的那些人的身上，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困难。

不过，这样也不错。我忽然间觉得，一个大大方方地在镜头前谈自己的人物，并不一定能赢得观众的喜爱。而一个在镜头前总是讲着别人的故事的人，其性格中崇高的一面却显而易见。

平淡之中见真情

素材是平淡的，后来在全片中成为支撑点的一些镜头和一些对话，在当初我们拍摄下来时，甚至都没有充分意识到其价值。

当我问朱世瑛为什么要如此努力工作时，她说：“在这个岗位上做也不是惊天动地，就像家里的瓶瓶罐罐、瓢瓢盆盆一样。我有能力做的我就做了，我不要成就感，我也不要什么，我能解决的我千方百计帮别人解决掉。我就这样想。”这段随意但朴实的话，当时令我有些意外。印象中，被采访的人在回答这样的问题时，多少要拔点高，说说人生，讲讲境界。像这样以一个家庭妇女的眼光和语言将自己的工作和工作的目标直白而平淡地说出来的人很少。但使我没想到的是，最后总结素材时，我却发现了这段话的价值：真挚。专题片创作中一切技巧都难免留下破绽，唯有真实与真挚颠扑不破。这段话，最后成为整个片子的高潮段落，奠定了全片朴实的基调。

在片中，有一个细节受到不少观众的好评：朱世瑛在给一个小伙子做思想工作的时候，遭到白眼。但她从客厅追到卧室，苦口婆心，终于解决了小伙子的家庭矛盾。这个细节播出来还不到一分钟，但为了这一分钟，我们却跟拍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

我们对所要拍摄的、正在发生的事例做了一定的选择，尽量选取能表现人物特点的、矛盾冲突比较强的案例。先是拍摄了一个上门求援的调解案例，适时等待精彩片段的出现；进而跟踪采访，记录工作的难点，适时作即兴采访；还在拍摄期间坚持追踪了一个案件的进展，录制了大量的同期声。这些不同场景的拍摄，在一开始并不能确定是成功的，但是经过这样的尝试，我们在素材带中找到了许多鲜活的事例和语言。有些事件相对完整的故事，经过后期的加工变得有细节、有故事，十分吸引人。而不十分完整的故事，在结构全篇、铺陈叙事上也显得自然、真实，不矫揉造作，有很强的纪实感。

生活是天成的“书”

党员电教片注重用事实说话，也意味着编导要少发表或不发表主观臆断，尽量避免直接评判。特别要注意少用表扬式的语言，以免给人拔高的感觉。

《为百姓分忧的人》在叙述上分了几个层次：一是朱世瑛耐心倾听来访者讲述，对案件作深入调查；二是运用法律调解纠纷，对案件耐心处理；三是她调解艺术的高明；四是她在面对事业和家庭的矛盾时所做的取舍；五是朱世瑛讲到全区调解工作者的工作业绩，以点代面，升华“为百姓分忧的人”这个主题。这五个层次环环相扣，每个层次都尽量以叙述性的语言贯穿，没有评论。但由于全片层次分明，用大量事实说话，纪实感极强，观众很容易就能作出评判。这样，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对于观众来说，创作者的立场总是会受到怀疑的。要让观众自己形成正确评价，由创作者来说教是最不可取的，用事实说话最佳。

能不能用真实事例展现人物情感，说到底取决于编导的职业素质和艺术追求。通过这次的拍摄制作，让我进一步感受到了深入采访和纪实跟拍的重要性。先进事迹不经调查核实，就直接盲目报道，犹如把不合格的产品投入市场，是不负责任的。对人物的采访，如果不坚持纪实性，人为地拔高，甚至主观臆断，是会起到反作用的。生活是本天成的“书”，把观众带入真实的生活，去解读真实的人，才是最好的纪实。

至此，心中不免要庆幸，虽然题材平淡，但拍片时预定的如实反映主人公当前状态的路线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正是在纪实思想的引领下，我们还原了生活的本色，也反映出了主人公身上最闪光的特质。

（作者为上海市嘉定区广播电视台编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