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

围绕圆明园两具铜兽首交易的争议仍在继续。中国国家文物局日前下发的《关于审核佳士得拍卖行申报进出境的文物相关事宜的通知》，意味着由佳士得经手的文物需要更多证明文件，这可能使中国大陆的艺术收藏者更难把在佳士得拍卖会购得的文物带回国。佳士得则在一份电子邮件声明中称：“国家文物局针对佳士得在巴黎依法拍卖喷泉池兽首雕塑采取了宣布报复措施的不寻常步骤，佳士得对此表示遗憾。”

佳士得在中国业务即将遭遇严冬。但另一方面，铜兽首风波也让佳士得拍卖行在中国“知名度”大幅提升，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而事件背后，佳士得这个世界顶级拍卖行的身份，其主人与法国政界的关系，是否习惯并善于在拍卖中自我炒作并牟取暴利等，都成为人们议论的热点。

并非法国纯血

2月20日，佳士得拍卖行“伊夫·圣洛朗与皮埃尔·贝尔热珍藏”专场拍卖会拍品预展在法国巴黎大皇宫拉开帷幕。

如果有人问：佳士得是哪国的公司？大多数人可能会不假思索地回答：法国的？但事实上这样的回答并不确切。佳士得诞生于英国伦敦（据称是1762年），1973年在伦敦交易所上市。直到1999年被法国人皮诺特（Fran OisPinault）收购，自此才拥有法国血统。但其最重要的两座交易大厅——国王大街交易厅和南肯辛顿交易厅，仍在伦敦继续发挥重要功能。

佳士得拍卖行创始人是英国人詹姆斯·克里斯蒂（James Christie），据称此人1762年（也有一说为1759年）开始进行古董和艺术品拍卖业务。目前所能查到的、准确的佳士得第一次成功拍卖的记录，诞生于1766年12月5日。

由于克里斯蒂精通业务，善于交际和宣传，很快在行内声名鹊起。借1789年法国大革命期间大批法国贵族流亡伦敦，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大量拍卖古董和艺术品的契机，伦敦取代巴黎成为欧洲乃至世界艺术品和古董交易的中心。克里斯蒂也抓住这一天赐良机掘到佳士得的第一桶金，成为世界一流的大拍卖行。1823年，佳士得建成国王大街交易厅。

上世纪70年代，利用中东石油财富的神话，佳士得吸引到中东大批富翁参加拍卖，屡屡创造价格纪录，并因此名利双收。1975年，佳士得在英国的第二座交易大厅——南肯辛顿交易厅落成并交付使用。美国《纽约时报》今年1月称，南肯辛顿交易厅迄今一直保持着“全球最繁忙艺术品拍卖场所”的称号。

佳士得屡屡创出业内奇迹，公司业绩和潜力引人觊觎。1998-1999年，法国传媒业富豪皮诺特突然出手，以12亿美元的大手笔将佳士得在伦敦股票交易所上市的全部股份收入囊中，并顺理成章地让佳士得退市。从此，这座有200多年历史的英国拍卖行，蜕变为一问属于法国人的私人独资公司。

如今佳士得是世界上最大的拍卖行之一，在43个国家设有85个办事处和14个常设拍卖大厅，雇佣职员2100人（不包括不在编制内的普通工作人员和各类顾问），每年举办600多场专题拍卖会，涉及80多个门类。

佳士得成功的奥妙，在于它奇招迭出，总能把普通的拍卖变得不普通，甚至把原本被认为不能拍卖的东西卖出好价钱。1987年，佳士得以550万英镑的价格成功拍卖出一辆布拉迪皇家牌高级轿车，创下汽车拍卖的惊人纪录，今年2月底，佳士得举办法国已故著名服装设计师伊夫·圣洛朗及其伙伴藏品专场拍卖会，为期3天的拍卖会拍卖总额达到3.73亿欧元，创下私人收藏品拍卖会成交额最高纪录。

和中国的纠葛

中国圆明园流失的著名文物“12生肖兽首”中的鼠首和兔首铜像。

1994年，佳士得进入中国，在上海设立办事处，次年在北京举办艺术品展览，这是第一个在北京公开活动的国际艺术品和文物拍卖行。1996年，佳士得在北京设立办事处。由于顾虑中国国内的特殊情况，佳士得迟迟不敢正式在中国开展拍卖业务，而是热衷于举办各类艺术展览，并将“佳士得”商标有条件授权北京永乐国际拍卖有限公司使用。

另一方面，佳士得对中国市场的挖掘和开发不遗余力。通过各类预展，佳士得成功吸附了不少大陆“大金主”，并通过各种顾客服务，使之成为佳士得境外拍卖会的常客。此次闹出“大动静”的蔡铭超，就是佳士得拍卖会的常客，享有免交拍卖保证金的特殊待遇。

通过自身的炒作，佳士得还成功炒热了许多原本价格低廉的中国文物和现、当代工艺品、美术品，并从中获得大量利润。如之前操作的《苑西凯宴图》、鬼谷下山元青花罐的拍卖，这两件原本不算顶尖艺术品的中国文物都被拍出让人瞠目结舌的天价。

许多评论者认为，佳士得诱使中国收藏者高价竞拍，最终在价格被成功炒高后脱手的技巧，以及用“求之不能得”的心理战诱导中国收藏者在此后的拍卖中为确保拍品到手继续抬价，是中国拍品价格近年来居高不下的重要原因。

类似的财富效应不但令中国大量公私钱财在一掷千金的国际拍卖会上虚耗，也刺激一些不法之徒肆意向境外走私文物，更诱发某些人利用文物拍卖洗钱的歹念。

2008年4月，佳士得新设“中国总裁”职务，并聘用曾任中国外经贸部官员和博鳌亚洲论坛外联总监的齐红儿担任此职，表现出对中国市场的强烈企图。但此次铜兽首风波，佳士得的态度令许多国人不满，不仅中国人“海外购宝”的潮流，可能因有关部门明确表态“不鼓励”和民间越来越强烈的反对之声由盛转衰，中国国家文物局《关于审核佳士得拍卖行申报进出境的文物相关事宜的通知》，更不啻是官方向佳士得发出的信号明确的黄牌警告。

佳士得在声明中称：“我们继续认为，通过公开拍卖进行销售，为这些文物回到原地提供了最佳机会。”显示其态度并没有发生变化。但耐人寻味的是，佳士得还是总部设在伦敦的“流失艺术品登记中心”——个全球著名追索流失艺术品组织的成员。

辉煌背后的阴暗

在佳士得金碧辉煌的拍卖背后，存在许多阴暗的色彩。佳士得曾和老冤家苏富比一起陷入“价格操纵丑闻”。2000年，美国联邦调查局经长期调查，指控佳士得和苏富比在拍卖过程中违反规则，操纵哄抬价格，结果苏富比大批高管因此被解雇甚至锒铛入狱，而佳士得却因“坦白从宽”，幸运地被免于处分。

针对此次圆明园兽首的拍卖，已有媒体评论指出，作为文物兽首实际市场价值并不高，以1400万欧元一个的价钱，在金融危机形势下以2800万欧元成交已属天价，不排除内部伪造拍卖交易金额，为今后敲诈中国“爱国”买者打下价格参照基础的可能。

佳士得背后还浮现着政商纠结的影子。作为法国排名前列的富豪，皮诺特掌控的产业包括巴黎春天百货（PPR）与Gucci等数百个奢侈品及服饰品牌、佳士得拍卖行及《观点》杂志等。不仅如此，他的势力大到可以帮助前后两位法国总统。有媒体报道，他是法国现任总统萨科齐与前任总统希拉克私人圈子里的座上宾，甚至有权自行出入爱丽舍宫。

不过佳士得的日子当下并不好过。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让佳士得的前景蒙上阴影。由于石油价格缩水，中东石油大亨们出手不再那么大方，佳士得一大财源受到威胁，欧美各国的经济萧条也让传统市场变得冷清：“次贷”危机让房价一落千丈，更让佳士得一向看重的豪华房地产副业一蹶不振。

1987年，佳士得曾收购凯·库格林著名的“伟大遗产”房屋拍卖行，并组建覆盖全球的“克里斯蒂一伟大遗产房产交易公司”。该公司覆盖40多个国家，在全球拥有900多个办事处和3.6万名房产经纪，2007年总销售额高达1280亿美元。

为节约开支，佳士得已决定裁减300名职员，并力图以降低佣金的办法吸引更多客户的授权拍卖，但这一切似乎都难以收到实效。

编辑 萧方 美编 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