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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青年军整编二○六师师长邱行湘洛阳被俘记

2009-04-01孟昭庚

党史纵览 2009年3期
关键词:陈赓洛阳阵地

孟昭庚

1947年6月,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揭开了解放战争战略进攻的序幕。毛泽东为实现用5年左右时间从根本上打败蒋介石的战略目标,指挥刘邓(刘伯承、邓小平)、陈粟(陈毅、粟裕)、陈谢(陈赓、谢富治)三路大军经略中原。刘邓、陈粟、陈谢三路大军,犹如三把钢刀插进国民党统治区的胸膛,纵横驰骋于江淮河汉之间,胜利地完成开创中原新解放区的战略任务。

1948年初春,人民解放军西北野战军取得威震西北的宜川大捷,全歼胡宗南整编第二十九军3万余人,中将军长、国民党中央委员刘戡战死。

宜川大捷,从战略上有力地配合了中原战场的作战。蒋介石、胡宗南担心解放军趁热打铁攻打西安,即令驻守潼关、洛阳段的裴昌会兵团星夜西移西安。这样,古都洛阳便成了中原大地上的一座孤城,完全暴露在解放军强大的兵锋之下。

中共中央军委和毛泽东抓住这个难得的战机,当即电令陈士榘、唐亮所指挥的华野西集团和已在豫西展开的陈谢兵团,共同组织、发起洛阳战役。

洛阳地扼秦晋陕三省之要冲,历史上为兵家必争之地,易守难攻。蒋介石亦以此作为钉在中原的一颗硬钉子,因此,对它的防守格外重视。

据守洛阳的国民党军队是青年军整编第二○六师。青年军是抗日战争末期,蒋介石以“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口号发动知识青年精心组建起来的,由蒋经国担任总政治部主任。其士兵不同于其他部队抓来的壮丁,都是经过挑选的、具有初中以上文化、体格健康的青年学生。青年军的待遇、装备均较其他部队优越,经过严格的教育和训练,被蒋氏父子视为心腹嫡系。

抗日战争胜利后,蒋介石将青年军各师扩编为整编师(军的编制)。由于国民党在各战场上损兵折将,一筹莫展,蒋介石不得不把所谓“御林军”的青年军拉上作战第一线。

洛阳守军青年军整编第二○六师全部为美式装备。少将师长肖劲,黄埔六期生,留学德国,军事理论上虽有一套,但缺乏实战指挥能力,在他指挥下,青年军整编二○六师在山西运城、河南陕州跟解放军交火连吃败仗,整个部队军心涣散、士气颓丧。肖劲其人还爱打扮,善交际,特别喜欢跳舞,大敌当前,不抢修工事,却在闹市区建了一个豪华舞厅。

在陈、谢兵团截断洛阳、西安间的铁路交通后,肖劲又发现陈(士榘)唐(亮)所指挥的华野西集团主力纵队推进到洛阳以南之襄禹地区集结整训,他由此判断:解放军下一个作战目标,肯定是合围战略要地——古都洛阳。肖劲惊恐万状,赶紧迭电南京告急。

洛阳战略地位如此重要,蒋介石自然不会轻易弃守。但他也很明白,欲固守洛阳,非得换一员虎将去代替肖劲统率二○六师不可。于是,蒋介石亲自挑选了刚提升的青年军整编二○五师少将师长邱行湘。

蒋介石在官邸召见邱行湘,命他取代肖劲,接任青年军整编第二○六师师长一职,立即赴洛阳备战。

邱行湘受命后,立即进行大刀阔斧的整顿,调整第二○六师的内部人事,提拔既亲蒋又能打仗的军官做骨干。经过短短3个月的强化训练,总算把二○六师这个烂摊子收拾得有模有样。

1948年3月初,在西起潼关东至郑州的400公里防线上,国民党正规军就只剩下据守洛阳的青年军整编第二○六师。蒋介石迭接陆军总部郑州指挥所电报,告称有大量共军主力从东西疾进,直扑洛阳,战事日趋紧迫。于是,蒋介石在洛阳大战的前几天,派飞机将邱行湘接到南京,让侍卫官直接将他领到黄埔路香林寺委员长官邸,亲自召见,面授机宜。

“洛阳是秦、晋、豫三省之要冲,是中原与西北联系的要点,一定要作长期固守的打算。要以洛阳为中心,组织民众,训练民众,加强保甲工作,扩大地方武装力量。”讲到这里,蒋介石特意强调,“嗯,这个军事的成败,关系到党国的安危。如果不打败共产党,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洛阳地形很好,易守难攻。”蒋介石挥动着手臂,在详尽地问及兵员的补充、部队的训练及洛阳的守备后,对邱行湘强调道,“洛阳的邙山、龙门、西工都非常重要,必须加强工事,研究防守……飞机场也很重要,必须确实控制。”

从蒋介石的谈话中,邱行湘领悟了战事已迫在眉睫,也完全明白蒋介石召见他的意图,他对蒋介石保证:“除非天塌地陷,洛阳万无一失!”

蒋介石满意地连连点头,忽而若有所思,一转话题:“洛阳有无警备司令?”

“没有。”邱行湘立正答道。

蒋介石站起身,走到写字台前,提笔写了个手令,加封邱行湘为洛阳警备司令。他亲手将手令递到邱行湘手里,吩咐道,“持此令找俞济时(国民党政府军务局长——笔者)。”

邱行湘当然知道,国民党法定,警备司令有斩杀之权,可以在内部提刀杀人。整编师师长加警备司令,那可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不仅有权指挥军队,而且还可以统管洛阳及其附近十几个县的一切事务。他有些受宠若惊。

从委员长官邸出来,邱行湘被时任国防部预备干部局局长的蒋经国请到南京著名的湖南菜馆曲园酒家吃饭。饭后,蒋经国又亲自驾车送他到明故宫机场。当蒋经国跟他握别时,邱行湘饱含热泪表示:“为了党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邱行湘由南京回到洛阳后,即紧急投入战备活动。他首先成立了洛阳警备司令部,设稽查处、军法处,统一军、警、宪、特的指挥系统,以加强对洛阳军民人等的控制。在他鼓动下,少将政工处长赖钟声在一两天之内就创办了一个所谓《革命青年》的周刊,用以向官兵灌输反共反人民的法西斯思想。他还在《保卫洛阳告将士书》中说:“洛阳的安危关系到整个战局成败”,迫令二○六师将士“不是成功即是成仁”。

然后,邱行湘在洛阳参议会议会厅内以宴会的形式召开党政军联席会议。平日并不嗜酒的邱行湘,此间在筵席上灌了几口老窖,红光满面地放下筷子对与会者说:“固守洛阳,不成问题,请诸位放心!”

为了扫清射界,阻止解放军部队接近,宴会上,邱行湘提出必须大面积拆毁民房。他的提议得到了洛阳刘焕东专员、洛阳参议会议长史美吟、县长郭仙舫等地方官员的一致赞同。

被强征来的洛阳附近十几个县的民伕,几天之内,仅在城关就强拆民房达1500间以上,尤其是东门、东北门,沿城墙脚下的半边街除了留下一个清真寺以收买回民外,其余全部拆光。大批失掉住房的居民扶老携幼,流浪街头。

早在到任伊始,邱行湘便在美军顾问团的指导下,精心制定了“小而坚”的防御战术,其所构筑的洛阳防御工事,具有现代化半永久性质,仅西门外就构筑了3道工事。洛阳瓮城外防御体系由3道阵地组成,另在前沿又设置了4道拒马、9道铁丝网、3层地堡和布雷场。这些工事就当时而言,无疑属于最坚固的。铁道附近的据点,大部分是利用钢轨为材料建造,抗力极大。

在洛阳城内西北隅射界比较宽广的洛阳中学,构筑了核心阵地,并以此为基点,再辅之以巷战工事,以期处处扎根,步步为营,进行持久的顽抗。

洛阳是著名古都,文物古迹很多。但为了修工事,邱行湘下令,一切服从战事,结果被毁坏的文物古迹不计其数。司马懿墓被挖得到处都是大窟窿,周公庙石碑被摔在战壕中做掩体,无数牡丹花被官兵踩在皮靴之下……好端端的一座数千年古城,几乎被铲平了一半。

1948年3月8日,洛阳战役打响了!毫无疑问,人民解放军这一次所发起的洛阳战役,算得上是一场典型的攻坚之战。

担任阻援任务的解放军华野八纵和陈谢兵团九纵,经两天两夜激战,以惊人的速度,切断了陇海路,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洛阳外围工事,迅猛地攻占了洛阳以东的黑石关、白马寺,洛阳以西的新安、渑池,洛阳西南的宜阳等据点,将洛阳四周百余里之内的守敌——地方土顽和保安团全部肃清。

解放军兵临城下,邱行湘部也展开对洛阳的东西两方面的反包围攻击,集中炮兵火力向关帝冢射击,以中断龙门至洛阳间的进出通道。在西工方面,也开始对西工桥进行封锁射击。

邱行湘站在东门城墙上,举着望远镜,看见解放军以破竹之势,击溃青年军骑兵团,歼灭正在构筑工事的工兵营,一举占领了洛河桥头阵地和东门外几处阵地,不由内心一阵阵发虚。因为他比谁都明白,洛阳防守,他是孤军作战——中原战场上虽然有4个兵团,可原据守潼关、洛阳段的裴昌会兵团已经西援西安;孙元良兵团,发觉解放军主力在洛阳以南集结,畏惧被歼,龟缩郑州,不敢轻举妄动;胡琏兵团远在漯河裹足不前,即使有心救援,距洛阳尚有7天行程,远水救不了近火;远在鲁西南地区的邱清泉兵团徘徊于津浦路东,对于西进,一直举棋不定。他也曾向陆军总部郑州指挥所副主任张世希要求增兵,张世希在电话上断然问答,郑州也有被共军攻击的危险,没有兵力增防洛阳。

3月11日,解放军发起总攻击,各路雄师直捣洛阳城。

华野三纵从东、北两面包围洛阳,并由东关、北关攻城,对东门外之九龙台、潞泽会馆两个据点猛烈攻击。由于青年军的这批据点异常坚固,由精锐所守,解放军一时攻打不下,并且伤亡较重。

邱行湘被一时一点之胜利冲昏了头脑,为邀功,亲拟电文,向南京报捷:“我军士气旺盛,迭挫凶锋,斩获甚众,敌弃尸累累……”

蒋介石立即回电云:“……以寡胜众,殊堪嘉奖,希激励三军,坚守阵地,配合外围兵团,聚歼来犯之敌。”蒋经国也拍来电报,对邱行湘大加赞赏。

邱行湘面露得意之容,令身旁的政工处长赖钟声把南京蒋氏父子的来电立即转达全体官兵,以激励斗志。

3月11日,彻夜激战。战至午夜,华野三纵一个营在营长张明(华野三纵张明营后被命名为“洛阳营——笔者”)率领下终于冒着弹雨突入东门,占领瓮城。邱行湘闻讯,急忙乘吉普车赶到东门大街的鼓楼,当面严令副师长兼第一旅旅长赵云飞要不惜一切代价把突入瓮城的共军打出去,把突破口重新封好。

敌人集中炮火和预备队,对浴血突进东门的张明营疯狂反扑,双方展开激战。

3月12日下午1时,陈谢兵团四纵十旅的一个团奉命进攻洛阳城西门。刹那间,各种炮弹和轻重机枪子弹像冰雹似的倾泻在敌人的阵地上,敌暴露在火力范围内的工事,大部分被摧毁,城墙上的砖石土块和工事里木板钢条被打得四处飞溅。经1小时激战,西城门终于被攻开,接着东门也被攻破,解放军像潮水一样涌进城中。

邱行湘像一只受伤的老虎,坐着装甲车到处督战救急,并指挥步炮兵南北夹击,试图把解放军打出城去。但战事的发展与邱行湘的愿望相反。几个城门不仅没能夺回,战斗反而向城市纵深延伸。

青年军败退的部队麇集民房,敌我双方展开了逐屋逐街的争夺战。

解放军进展迅速,4个小时后,扩大到城中心,指战员们下了狠心,不惜一切牺牲,直捣敌人的核心阵地,活捉邱行湘。

邱行湘退回核心阵地——洛阳中学,即电南京告急。蒋介石回电:“已饬外围兵团兼程驰援,希鼓励三军,坚守阵地,勿稍懈怠。蒋中正。”邱行湘当即给蒋回电表示心迹:“……战至一兵一卒,学生坚决守城到底,以报党国。”

邱行湘最后退守的核心阵地,是个狭小孤立的小围子,四四方方,南北两面排列着5幢教学楼。青年军在这里构筑了深沟、高垒、地道、地下室等坚固的集团工事,周围筑有5米高的围墙,墙外面挖了5米宽、6米深的壕沟,沟沿陡立,壕底暗堡密布。在这个小围子里,邱行湘聚集了5000余兵力和大量轻重武器,以及用重金收买的“敢死队”,企图进行垂死挣扎。

解放军以雷霆万钧之力向核心阵地猛攻,战斗空前激烈。邱行湘自恃工事坚固,弹药充足,士气旺盛,誓与解放军决一死战。他坐在东面一座教学楼里的靠背椅上,微微闭着眼睛,在思考着自己的命运。他知道自己这是在孤注一掷,要么全军覆没,要么功勋显赫。他在心里计算着,如果解放军每次冲锋付出2000人的代价,也拿不下他的核心阵地,而久攻不下,势必撤退。这样,只要守住了核心阵地,依托核心阵地,就是创造真正的军事奇迹!

3月12日下午,陈谢兵团的两个团循着西城的大街小巷,边追边打,疾速前进,直向城西北隅的核心阵地扩展。下午4时许,突进到洛阳中学南面不到200米的居民区,华野的一个师也从东面接近了核心阵地。

3月13日,顾祝同转来蒋介石给邱行湘的电报称:援军一、二日之内必与你部会师洛阳,至时里应外合,共击共军。要青年军整编二○六师“坚守到底,与洛阳共存亡”。

确实,胡琏、孙元良两兵团的援兵,由南面和东面已分别赶到登封和偃师,在洛阳已能听到援兵与解放军打援部队激战的炮声。邱行湘眼睛一亮,又摆出一副杀气腾腾的面孔,亢奋地叫道: “要坚决守住,援兵马上就到了,胜利是我们的!”

“升旗!”邱行湘随即命令将青天白日旗悬挂在洛阳中学大楼的楼顶上。

3月14日早晨,战况沉寂。邱行湘爬上设在三层楼顶的观测所进行观察,看到解放军正将洛阳仓库的物资外运,便判断解放军主力可能西撤。由于核心阵地仍处在层层包围之中,他又判断解放军因地面攻坚伤亡太大,很可能运用坑道进行爆破攻击。

邱行湘判断错了——人民解放军为了解放洛阳,为了惩处他这个顽敌,正在调集中原战场的200多门野炮、山炮和迫击炮。

3月14日下午2时,陈赓司令员下达了总攻命令:邱行湘不投降,就坚决消灭他!随着陈赓一声令下,200多门大炮,一齐对准邱行湘的核心阵地进行毁灭性的轰击。炮弹像倾盆大雨一样倾泻在纵横不过百米的以洛阳中学为中心的核心阵地上。顿时硝烟弥漫,工事打塌了,砖石乱飞,教学楼楼顶都燃起了冲天大火,顷刻被夷为废墟,数以千计的守敌,被埋在教学楼下和集团工事里,停放在院子角落里的邱行湘座车——美式吉普也是满身窟窿。

邱行湘带着幕僚从东面大楼飞奔而下,与从南面两座大楼里蜂拥而出的总预备队混在一起到处乱钻乱撞,找寻藏身之处。一枚炮弹突然从树梢上飞来,邱行湘左侧的第四团代理团长朱某当场毙命,右侧的政工处长赖钟声则脸色惨白浑身簌簌发抖。邱行湘只觉得脸上黏糊糊的,用手摸摸是血,弹片刺伤他的前额,顿时,头发被血染红了,他这才感到了事态的严重,赶紧钻进了一个坑道。

高悬在北面大楼屋顶上的青天白日旗,在漫天的烟火中被烧成了灰,它预示着二○六师覆灭的命运。

连续40分钟的猛烈炮击之后,17时22分,总攻信号弹升上暮色四合的天空,华野三纵第八师、第九师,陈谢兵团四纵十旅的红军团和二十九团,同时由四面八方向敌核心阵地突进。霎时间,枪炮齐鸣,喊杀声震天动地,火光烧红夜空,整个洛阳城被震撼了。

残存的青年军士兵一见核心阵地被攻破,个个胆战心惊,丧魂失魄,有的举起双手缴械投降,有的跪在地下高呼饶命,有的则悄悄地钻进教学楼的废墟里伺机顽抗。

邱行湘手提冲锋枪,亲自督战,盛怒之下,一连枪毙了几个后退和躲藏的官兵,但仍无济于事。他驱赶东部的残兵,西边的退了下来;驱赶北边的余卒,南边的又窜回来。晚上8时,青年军一个个被解放军从“乌龟壳”里捉了出来。邱行湘见大势已去,只得率一行残兵败将从一条地下暗道里钻出来,沿着西北城墙角外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逃生。没想到刚跑出不远,就被解放军部队发觉了。战斗英雄卫小堂带领一个班首先出动,后面几个班也跟着冲了上去,将妄想突围逃跑的青年军100多名官兵团团围住。穿着士兵棉军服的邱行湘脑袋上裹着纱布,低着头走在最后。当他猛听到从偃师和洛河边上传来阵阵紧密的枪炮声时,不由得一阵惊喜,估计援军已到,便趁着混乱,转身跳进外壕,不顾鸣枪警告,如同脱兔钻入坑道,指挥坑道里的残余国民党士兵堵住东西两头的坑道口顽抗。他举起手枪,两眼血红,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声吼道:“坚持,援军到了!”如同对垂死者身上注射强心剂一样,邱行湘向坑道里的第一团第一营和师直属队残兵悬赏1000万元,要他们坚持到最后一分钟。

然而,邱行湘又估计错了。胡琏率第十八军虽奉命驰援,经禹县、嵩县昼夜疾进,却被解放军强大的阻援部队阻于伊水,寸步挪动不得,洛阳可望而不可即。

深夜12时,解放军突破坑道东口。邱行湘听到了解放军的喊杀声。无奈之中,他只得驱赶着一批人从坑道的另一个出口冲出来,妄图趁着混乱逃出城去。解放军的一支机动分队发觉了这批人,一阵排子枪扫过去,撂倒了十几个。邱行湘知道此时已插翅难飞了,他不想当俘虏,他要为蒋家王朝尽忠成仁,便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心窝,将要扣动扳机时,却被其副官和卫士强行夺下。就在这时,陈谢兵团第四纵队第十旅红军团第十二连战士王五彬冲上去将其拦腰抱住,指导员刘杰带领几个战士随即赶过来,喝问这个中等个子、穿着士兵服装、歪戴着帽子、满脸血污的老兵:“你这是干什么?!”

邱行湘怒目而视,拒绝回答。恰巧,团部侦察参谋路过这里,拿出一张邱行湘的照片,刘杰打着手电筒一看,原来这个要自戕的“士兵”正是蒋介石的宠将、被青年军和洛阳官绅称为“邱老虎”的邱行湘。顿时,战士们欢叫起来,“我们捉住了邱行湘啦!”喜讯一传十,十传百,战场上解放军的官兵都欢呼起来了!

枪声停止了,敌青年军整编第二○六师全军覆没,九朝古都洛阳解放了!

洛阳之战,是人民解放军进入中原后,对敌坚固设防的战略城市的第一次攻坚战。这次战役的胜利,不仅使中原国民党军闻风丧胆,而且使驻守各大、中城市的国民党军惊恐万状。

满怀胜利喜悦的战士们将邱行湘和他的副参谋长符绍基一起解送到团指挥所。符绍基态度较好,承认罪过,请求宽恕。而邱行湘却心怀仇恨,目泛凶光,恶狠狠地对团长赵华清说:“你们有你们的主义,我们有我们的信仰,现在我战败了,被俘了,成了你们的阶下囚,要杀头,要枪毙,随你们的便!”

赵团长威严地扔下一句,“那你就等待人民对你的公审吧!”便不再理他。

1948年3月15日清晨,邱行湘被带到洛阳中学以南的解放军一支部队的司令部。他环顾一眼房间,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不是洛阳参议会的客厅么?他曾是这里的座上客,未曾想而今却成了这里的阶下囚。这时,一个浑身征尘、戴着眼镜的解放军长官,在几位旅、团级干部陪同下走进客厅。那几个旅、团级干部曾一起审问过邱行湘,邱行湘已认得他们了。而这位戴眼镜的中年军官,他还未曾谋面,但他一眼就看出,这是解放军一位高级指挥员。

“你是邱行湘吧!”那位戴眼镜的解放军军官很和蔼地操一口浓重的湖南话,“黄埔五期的吧——我们是校友哩——我叫陈赓,放下武器,就是朋友!”陈赓笑道,“我高兴地通知你,你被人民解放了,但最终还得自己解放自己。从今天起,你就跟我们部队一起走,到我们解放区,进解放军官教导团,好好学习,我相信,你能获得人民的谅解。”

“陈赓?”邱行湘在心里念着,“他就是‘黄埔三杰之一的陈赓吗?”——在黄埔同学的心目中,陈赓是一位传奇式的人物,听到他的名字就得敬重他三分。当年东征讨伐陈炯明时,就是陈赓在战场上救了蒋介石的命,黄埔师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邱行湘未曾见过陈赓,但黄埔同学之间自有一种天然的情感。望着这位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驰骋中原、声威赫赫的共产党的兵团司令、洛阳之战击败自己的对手,邱行湘先前的紧张情绪、羞愧与仇恨心理一下子便消除在陈赓的笑声中。

“邱师长是哪里人?”

“江苏溧阳。”

“溧阳可是新四军的老根据地喽!”

“听我哥哥讲,陈毅将军曾在我家住过。”

陈赓很健谈,从溧阳城谈到古镇京口(镇江),又从溧阳的西瓜谈到镇江“三水”、“三鱼”、“三怪”。

“要说是这三怪嘛,那还真有点怪!”说到这里,陈赓兴致盎然,索性取下眼镜,津津乐道,“肴肉不当菜,陈醋不会坏,下面条煮锅盖。邱师长你知道吧,这不当菜的肴肉味道可美呢!当年康熙皇帝下江南,住在江南织造曹府,就是著《红楼梦》的曹雪芹家。什么山珍海味都不想吃,唯爱用陈醋浇肴肉下酒。后来肴肉作为贡品进入皇宫。”

“哈哈!”、“哈哈!”陈赓和邱行湘同时大笑起来。两个司令官,仿佛都忘记了自己此时的身份,倒像故人重逢,亲切无间。邱行湘从心底佩服他这位黄埔学兄博学多识,显得不好意思道:“我虽说是镇江溧阳人,溧阳到镇江也就百把里路,但我少年时代在家乡读书时,还未曾对镇江作过少年游呢!后来几次路过,也仅仅是匆匆而过,对镇江可说是不甚了了。”说这话时,邱行湘显得不无遗憾。

陈赓说:“20年前,我在上海中共中央特科工作,常去镇江公干。镇江,名山大刹、名胜古迹颇多,不愧为历史名城。你生在镇江城下,长在镇江城下,却未游过镇江,我真为你可惜!”

陈赓边说边站起来,与邱行湘握别,并吩咐随员准备几十磅猪肉罐头供邱师长路上食用。

邱行湘明明听清了陈赓的话,可是,他又有点听不懂陈赓的话,“共产党优待俘虏,也优待我这个双手沾满共产党人鲜血的国民党军队的整编师少将师长吗?”但他从陈赓跟他的一席家常之谈,尤其是还让人替他准备猪肉罐头中,发现共产党对他并无恶意,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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