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士兵

“《建国大业》，你演了吗?”这是娱乐圈一度流行的问候语。作为建国60周年献礼大片，能够吸引多达172位明星、导演积极参与，足见这部戏对于那些明星大腕来说，是兹事体大，岂能不慎。

不过，因为其中有许多明星是加入外国国籍的“洋人”。这又让一些国人的“爱国心”大受伤害。诸如“让这些卖国贼来演《建国大业》，简直是对中国人的一种巨大讽刺”这样的暴力话语，像极了一根根尖锐的刺，扎在很多人的心里。

爱一个国家，就必须拥有这个国家的国籍，在今天。这个逻辑已越来越得不到普遍认同了。当然，在我内心，也没有“爱国不分国籍”那种绝对的超然与慷慨。如果谁要问我，那些参演《建国大业》的明星，谁是爱国的，谁是不爱国的，很遗憾，我无法给出答案。爱国不爱国，答案只在他们内心。人心太深，我进不去。

于是，我又不禁要问，你怎么知道那些明星到底爱不爱国?在爱国与不爱国之间，那条分界岭到底在何处，真的那么清晰吗?比如，李连杰加入新加坡国籍，还是把“壹基金”搞得红红火火，因为慈善，我不能说他不爱国；姜文的跨国婚姻让他加入了法国国籍，因为爱情，我也不敢说他不爱国；陈凯歌为了方便进军好莱坞加入美国国籍，因为事业。我也不忍说他不爱国；甚至，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心无大志，最贪天伦之乐，很想多生些孩子，让自己女儿能拥有兄弟姐妹的热闹与欢乐。有时，也会感叹，要是在外国就好了。如果因此说我不爱国，我觉得真委屈。

爱国绝不意味着对人性、人情与人的发展不加关心。遗憾的是，现在“爱国”却经常成为一些人莫明其妙焦虑的原因，甚至成为彼此进行伤害的借口。这让我想起曾经很受关注的“文明冲突论”。那个亨廷顿把“文明”与“文化”看做是观察世界局势的根本角度，我觉得，这个视角也适合爱国问题。其实，即便是在一个国家的内部，现在人们也日益以文明与文化为单位，将彼此进行重新归类。于是，对爱国，人们也就会作出不同层级或类别的判断。不清楚认识他处于哪种文化层级，往往也不懂他处于哪种爱国境界。

台湾作家龙应台在一篇叫做《不相信》的文章中说，曾经相信过爱国，后来知道“国”的定义有问题，通常那循循善诱要你爱国的人所定义的“国”，不一定可爱，不一定值得爱，而且更可能值得推翻。我觉得，这也是基于不同文化层级的“爱国判断”。在今天这个文化多元社会，人的思维不应再像过去那样逼仄、局促与偏执。如果不能真正认识到彼此客观存在的文化差异，人与人之间就不可能保持应有的尊重。肯尼迪说：“评断一个国家的品格，不仅要看它培养了什么样的人民，还要看它的人民选择对什么样的人致敬，对什么样的人追怀。”轻易就对加入外国国籍的明星贴上“不爱国”与“卖国贼”的标签，不论他们曾经作出多大贡献，也不管他们未来可以作出多少贡献，都恨不得将之彻底扫地出门而后快，这种姿态让我感觉很悲哀。

当然希望所有中国公民都爱中国，也希望加入外国国籍的中国人永远深爱中国，甚至还梦想全世界公民也都能来爱中国。但我更清醒，爱国不是虚幻而空泛的理想主义，这种大爱甚至就像普通人的爱情，是需要彼此互爱的。我常说，爱情如水，冷暖自知。两个人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爱情，我从不敢依据某些外在表现来作判断。哪怕是对于两个已经离婚的人，我都不敢说他们已经彻底没有了爱。同样，我觉得，加入外国国籍的明星爱国之心有多热，就在于国家品格与个体文化之间碰撞出爱的火花有多亮。

你怎么知道他爱不爱国，顺着这样的叩问，去触摸爱国文化的境界，其实也是一个爱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