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　子

季然得知老公当上财务处长的时候，她正和邵帅在新一百一楼大厅的减价区瞎逛。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款减价的胸罩，上面标的是10元钱，她正反复地捏着挑剔着。

电话是老公打来的，告诉她已经公示了。就是说尘埃落定了。

手里的胸罩在不知不觉中掉落了，季然忽然意识到，从此她就是财务处长夫人了，还用买减价的胸罩吗!

邵帅看她接完电话，眼睛里冒出了一丝媚气，让他想到了刚听人说的，女人分几种：一类女人高大白；二类女人麻骚妖；三类女人黑黄瘦。他知道季然就是属于第二种的，她长得不怎么漂亮，可就是身上有那么股子麻劲骚劲妖劲。本来他俩今天是去道里办事的，结果快到中午了事才办完，季然提议去逛逛。反正他也没什么事，就陪着她逛呗，谁知这一路她却只看减价物品，他想不明白一个财务处副处长的夫人不至于吧?按说她这个年龄的女人是最会保养自己的，不明白季然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

邵帅猜不出来是谁给季然打来的电话，马上让她的眼神变了，并且立刻让她的面部生辉，她的脸一下子生动了起来，变得媚气了，与刚才挑剔的目光截然不同了。

季然的目光碰到了邵帅的目光，她蠕动嘴唇发出了声音：“走，跟我到楼上逛逛去!买点儿好东西去。”

季然说话的时候是最有特点的，她的嘴唇很厚，有点儿像舒琪像朱丽亚·罗布茨，可惜她只有这一个地方像而已。为了掩盖这个缺点，她努力做到说话的时候总是抿着嘴，笑也自然是不露齿。这么多年了，这已经是她的一大特点。

楼上有很多大牌的胸罩，像什么戴安芬、欧迪芬等，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国外的品牌。有一款戴安芬的胸罩。季然摸着感觉手感真好，确实比楼下的减价货好多了，蓝紫色的，配有同质地的短裤，缕空的花边若隐若现，让季然忍不住跃跃欲试。一抬头见邵帅的目光也落在她手里的胸罩上，目光闪闪烁烁。

季然冲着服务员喊：“小姐，帮我找一件80C罩杯的。”她想让邵帅听听，她穿C罩杯的。

进了更衣室，她穿上了那件胸罩，胸罩将她的胸型衬托得很好，深深的乳沟，整个胸部高高地耸立起来。她已经44岁了，能保持好这样的体形是让很多女人羡慕的。在浴池洗澡的时候，同伴儿们常常用羡慕而嫉妒的目光看着她胸前的这堆碳水化合物。她们常常说，我要是到了你这个年龄，还能保持得这么好就满足了呀。可是季然知道这东西对老公已经是很陌生了，他已经多久没碰过她的乳房了?季然已经记不清楚了，最深刻的一次，应该是有一次老公喝多了，在床上直往她怀里拱，她兴奋得要命，她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这种待遇了。老公掀开了她的上衣，用嘴叨住了她的乳头，用力地吮着，忽然他把乳头又吐了出来，看了半天，很陌生地看了半天，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歪向一边睡去了。季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已经睡去的老公，她欲哭无泪。一个44岁的女人哪里受得了这种折磨?

后来，有一次季然自己去洗澡，好像从那天起，在浴室里，她就开始爱观察形形色色的女人的乳房。直到有一天，她被一个女孩子的乳房震撼了。那女孩儿20岁左右的样子，一脸清纯，通体洁白，乳房上耸，一片粉红色的乳晕上边一颗粉色透明的乳头，仿佛星星一般点缀在她的胸部。季然再一低头看看自己的，才发现平时自己的自信一丝一毫都没有了。由于哺育儿子，她的乳房已经下垂。乳晕是深紫色的，乳头更是大而发黑。季然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她逃也似地离开了浴室。她知道那天为什么老公会吐出她的乳头了，如果曾经见过像那女孩一样的乳房，是实在不忍心再看她的了。

此刻，站在镜子前，想起了这些，季然一下子觉得索然无味，她又换上了自己的乳罩。走出了更衣室，满脸阴霾。她买那么贵重的胸罩穿给谁看呢?

邵帅看到季然从更衣室出来，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心中暗想，现在的女人啊，现在的老女人啊，简直是不可理喻。

季然走到一楼的减价区，拿起她刚来时看过的胸罩，毫无表情地交了10元钱、付了款，走了出去。

不知怎么的，自从和季然逛了那次街，邵帅对季然就有些心痒痒的，是她那一声C罩杯叫的吗?邵帅的老婆只能穿A罩杯的，像还没有发育的孩子的乳房，邵帅真的想看看穿C罩杯的乳房是什么样子的。

别说他还真的看到了。

自从老公当上财务处长，季然确实满足了一段时间。以前的一些朋友见到她更加客气了，嘘寒问暖。别人给家里送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又有人给安装了两台空调，而以前他们家只有一台，季然自己是舍不得花自己的钱买空调的，又贵花费的电量又多。再后来，老公若无其事地给她拿回了一块手表，季然一看居然是欧米茄的。表的里面镶了一圈钻，表的外圈也镶了一圈钻。季然最喜欢表了，因为戴着好表就意味着有好彩头——走字啊，意味着老公以后更有发展，而他们家的生活会越来越富裕。有一天，季然小心翼翼地戴了这块表去上班。她既想让这些女人们看到这块表，又想深藏不露。可还是被鬼精鬼灵的王丽梅发现了，她咋咋乎乎拽住了季然的胳臂不撒手，一定要大家来看看好漂亮的表啊。没办法，季然只好说那表是假的，才躲过了大家的追问。下班的路上，季然想，凭什么我戴块好表就得说是假的，凭什么财务处长的媳妇就不能戴好表，她实在是有些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说?

再后来，家里的东西越堆越多，人却越来越少，季然几乎看不到老公的身影了，他每天都回来得很晚，开始季然坚持等他，可后来时间越来越晚，她也懒得等了，每天早早地就睡下了。

有一天深夜，老公喝多了被人搀了回来。嘴里嘟嘟着什么，季然也听不清。可是一瞬间她又分明听见了一声“阿梅，阿梅”，季然听得心里一激灵，阿梅?阿梅是谁呢?随之又听到老公一阵干呕，季然赶紧去拿盆，她是没力气把他弄到卫生间的。等她把盆拿来，发现老公居然拿起了电话，熟门熟路地拨了过去：“阿梅，我想你。”季然愤怒了，她一把拽过话筒，扣在了座机上。而老公似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顺着她的拨拉倒了过去，不一会儿鼾声如雷。季然坐在床沿上，顺手又抄起一个枕头砸了过去，气愤不已。“太过份了。”季然想跟他吵想跟他闹，可是面对死一般的老公，她无可奈何。呆了一阵儿，季然忽然想起，她急忙拿过电话，查看了一下去电显示，这一看不要紧，居然，居然是王丽梅家。她的同事。这怎么可能?季然知道，老公在外面是不会消停的，自从他当上财务处副处长，和他溜须的人就多了，他们也经常出入那些风月场合，这些季然想管，可她也管不了，她闹过、吵过，可是又怎样呢?这个家常常给她一种不安全感，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取代她的位置。可是她没有想到老公喝多了酒会想王丽梅?这怎么可能呢?那个女人平时和她关系不错，见面总是很亲热。没想到，她在背地里却勾走了老公的心。

第二天，季然红肿着双眼去上的班，一上午，她一句也没说。她在痛苦地回忆丈夫

和王丽梅的点点滴滴。她忽然想起，上周王丽梅还到她家帮她染的头发。44岁了，季然的双鬓都已经有了遮不住的白发。她不舍得去发廊染，每次都买来染发膏让王丽梅帮她染。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王丽梅可信，而且她也觉得王丽梅愿意帮她，当然了，自己是财务处长夫人嘛。那天老公没在家呀，王丽梅很贴心地帮她染好了头发，并且细心地把卫生间收拾好，没看出有什么呀?季然想，自己难道那么愚钝吗?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竟然不知道?

坐在对面的邵帅看着这个从进屋就一言不发的女人，觉得今天她很怪，自从那天她俩买完胸罩，他就觉得他们俩之间流动着一种什么，仿佛是一丝暖昧?又好像不是，季然经常会莫名其妙对人很热情，仿佛是多年不见的好朋友，其实就在一个楼里办公；她又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对人很冷，看也不看。而且她那种热情常常会让人误解她和那人会有什么暖昧，不可思议。此刻，看着季然拉长着脸，邵帅判定两口子吵架了。季然老公那点事，邵帅老早就知道，男人嘛，当了官有了钱，哪有不学坏的?邵帅在单位里是有名的妇女之友，总是耐心细致、体贴入微，有的时候大家甚至都忘记了他是男人。邵帅想，需要他的时候到了。

他用季然的杯子给她倒了杯水，顺手把办公室的门轻轻地关上，把杯子放在她的桌子上，他的身体却没离开她的办公桌，忽然有一种想摸摸她头发的感觉，他觉得这个女人今天很无助、很可怜，于是淡定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季然望着他，望着望着，渐渐地，眼里淌出了眼泪，邵帅急忙伸出手去接住那泪花，也握住了季然擦泪的手，顺势把她搂在了怀里，季然的眼泪如滂沱般而下。

那天晚上，他们去吃了日本料理。在那窄小的单间里，顺着季然敞开的胸口，邵帅摸到了她的乳房，那一刻，邵帅的心颤了，除了媳妇，他没有碰过别的女人的乳房。他一个小科长，哪会有女人送上门来?这才是他妈的真正的女人，邵帅仿佛被媳妇骗了一般，他觉得这一生他再也离不开这对东西了。

季然不知道，这对让丈夫失望的东西会让邵帅如此痴迷，她也渐渐地醉了，嘴里不知不觉地发出了陶醉的声音。

后来，邵帅悄悄地买来了那件蓝紫色的胸罩，那天下班，他们走得很晚。就在办公室里，季然换上了那件胸罩，邵帅痴迷了，他觉得这才是女人。季然刚穿上胸罩的时候感觉很美，深深的乳沟被勾勒出来，马上觉得底气都提升了。可是瞬间，她又有些心灰意冷，我可是正宗的财务处长夫人啊，我需要这样卖弄去讨好男人吗?

晚上8点了，他们才从办公室一前一后走出来，被刚和季然老公通完话的王丽梅看了个正着。

当天晚上，季然老公破天荒地9点钟就回了家，季然心里一动，她忽然有一种很想让老公看看她穿这身漂亮内衣的冲动，回到卧室，她故意边穿睡衣边往外走，那身内衣一览无余。老公扫了她一眼，没有表情，季然走进卫生间还感觉到一丝寒意从身后老公的双眸里扫射过来，仿佛要穿透那道玻璃门。

季然在卫生间里哭了很久，先是号啕，继而是呜咽。她再转身回卧室的时候，看见丈夫正昏睡。卫生间的纸篓里，蓝紫色的胸罩，跟脏纸混在一起。季然丰满的乳房在这个夜晚，孤独地晾在窗口弥漫的月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