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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官之乐

2009-03-09童树梅

中外故事 2009年3期
关键词:清官大人

童树梅

知县林默之因为起了贪念,自己罢了自己的官,他发誓如果有机会,一定做一个清官,享受做清官的乐趣。几天之后,没想到机会还真的来了……

林默之一心想做个清官,可等他做上一地知县后,才发现这清官委实不是好当的,首先那份清贫就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不久朝廷拨下赈灾款来,眼见白花花的银子从眼前流过。林默之终于按捺不住诱惑,来了招瞒天过海,把那银子从官库悄悄搬了一些到私库里。

谁知林默之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原来比起清贫来,做了亏心事后的那种感觉更不好受,真个是夜夜噩梦、日日掉魂,整个人给折磨得形销骨立,同时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济。灾民们不得不流离失所、倒毙街头,林默之见了更是愧疚难当,这全都是一己之过啊!他终于明白,原来贪官也不是好当的。得生就虎狼毒蝎一般的心,自己绝不是这块料。某日子夜时分,林默之把私挪银两还原到官库里,然后把那知县大印高高挂了,对之拜了又拜,说:“染污之人无颜面对,若有机会再世为人,一定做个清官,决不生二心!”说罢辞官扬长而去。

原来林默之自辞官后失魂落魄四处漂泊,也不知行了多远,更不知行到何处,这日路过山中,突逢大雨,耳听得地动山摇巨响如雷,张目一看直吓得魂飞魄散,却是大雨冲刷之下,山中引发了泥石流,如万马奔腾一样直冲过来,火烧眉毛之际幸觅得一处山洞,他忙藏身进去。

不久雨停山静,一切如旧,林默之饶是心有余悸。正走着,忽发现两个人倒卧在泥浆之中,口鼻全被泥封了,不用说正是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泥石流造的孽。上前一试鼻息,却是一丝气息也没了。看那两人的装束像是一主一仆,可怜二人也不知来自哪里、要去何处,无缘无故做了野死之鬼!林默之一边叹息着一边心想:“我不妨搜他一搜,说不定能得知二人身份,若能通知其家人前来收尸,倒不失为善事一件。”

林默之很快从二人身上搜得一纸文书,那文书贴身放着,虽说受了潮倒无大碍,一看之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死去的苦主竟是到前面上清县赴任的新知县,名叫方任涵。林默之内心忽无来由得一动,再细看那方任涵,竞与自己有八分相像!

林默之呆立了半晌,终于拿定主意,把那文书小心折了揣进自个兜中,再挑块好地方挖个坑把这二人深埋了,然后捻土为香拜之再三,口中念道:“方兄,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了。你也不要心有不甘,如今这官场黑暗十分,方兄你定也难独善其身,如此说来我代兄上任倒是那上清百姓的造化,想必菩萨也不会怪罪的。”说罢摇摇摆摆直奔那上清县而去,他竟要来个李代桃僵。

一晃5年过去了,整个上清县没有人知道他们口口声声叫的“方大人”原是林默之,林默之也彻底认可了自己就是“方任涵”方大人。犹如再世重生的他这回洗心革面从头再来,把个上清县治理得井井有条、路不拾遗。尽管依旧两袖清风,“方任涵”却甘之如饴;金银更是不知经手了多少,他的心却纹丝不为所动。

这日衙门清闲,看那天气正是春风送爽,令人思动,方任涵左右无事,便穿了青衣小帽,出了衙门直奔大街而去,他倒不是微服私访,说实话如今这上清县也没有什么好私访的。他是想偷得半日闲,找处雅静地方喝上几杯。

一路上不停的有百姓恭恭敬敬地问候他,大伙都认得他这个布衣知县,这使得他心情愉快。正步履轻盈地走着,忽然却见街那边有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正凝目对着自己瞧着,那眼神说不出来的怪异,就在这时,那女子也发现了方任涵盯着她看,便急速一闪不见了踪影。

方任涵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当下酒也没心思喝了,可是回到衙门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在这时城里出了一件大事。

原来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个公子哥们,带着几个家丁来到春光明媚、风景宜人的上清县吆五喝六地游景赏花,谁知这厮赏花是假,采花倒是真的,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一个外出郊游的妙龄女子给污辱了,那女子本是个烈性之人,当即寻根绳上吊了。一见出了人命案,早有人报了官。受方任涵数年教导的捕快们可不是吃干饭的,当即拘了那公子哥儿。谁知那公子哥儿一点也不慌张,轻摇折扇大摇大摆,口中说出一番话来,原来他竟大有来头,是方任涵的顶头上司白知州唯一的儿子。难怪如此嚣张!

说起来那白知州与方任涵竟是一对冤家。在官场上,做大官的找出种种借口敲诈勒索下官从来都是发财的重要方式之一,可是白知州5年来从未得到过方任涵的一钱银子,因为这方任涵像只铜黄豆,软硬不吃、蒸煮不烂,所以白知州一向视方任涵为眼中钉、肉中刺,有心鸡蛋里挑骨头。偏偏挑不出方任涵的任何把柄:又想把方任涵贬了或调走,动了几次,不曾想那上清百姓上至垂垂老者、下至黄发小儿,个个联名具状不让方任涵走,结果事闹大了,连知州的上头都知道了,白知州再想一手遮天就不太好办了。

那白知州撼不动方任涵倒还罢了,不曾想方任涵竟想动起白知州来。原来去年白知州借大修堤坝之际,竞把朝廷拨的巨饷十成抽了五成。哪知当年就发大水,一时堤毁人亡,良田淹了无数。这方任涵不知怎地知晓了这事,私下里调查了个一清二楚,听说目前正在整理材料要向上告哩。现在他白知州的儿子落在了方任涵手中,哪还有好果子吃?

那白知州也是个能屈能伸之人。十分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火速屈尊来见方任涵,未曾开口先送上100两黄金,那金子明晃晃得直刺眼。白知州满脸堆着笑,说:“方大人,我知道你做官一向清廉。我是佩服得很啊,所以存心想结交你这个朋友。不知方大人肯不肯赏脸啊?”

方任涵心里好笑,这上官倒给下官送礼了,说:“白大人言重了,下官哪能攀附上大人啊,至于金子嘛,小人我天生穷命,收了只怕折寿,所以是断断不敢收的,还请大人带回。”

白知州蹭了一鼻子灰,哼了一声只好回去再想办法。这边方任涵让人一五一十地办理白知州公子的案子。又一边抓紧整理白知州贪污的真凭实据。眼看办得差不多了。正要上报,那白知州又来了。

方任涵心中奇怪,他又来干什么?难道还不死心?待他一见白知州,顿时觉得气氛不对,只见那白知州横眉冷笑,一脸的得意之情,然后一挥手屏退众人,冷森森地说:“我说,你这冒牌知县还不现出原形来!”

方任涵闻言犹如炸响了个晴天霹雳,差点站都站不稳了,5年了,连他都忘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不想白知州知道了!

白知州咬牙说:“你好大胆,竟敢冒充朝廷命官5年。按律令该当何罪?你信不信我一声令下就能罢了你的官、要了你的命?”

方任涵,不,现在该叫他林默之了。定了定神后忽然笑了起来,说:“大人是听谁说的?”

白知州得意地晃着他那颗肥硕无比的脑袋,说:“那真的方任涵自上任后5年没有回转家乡,也没有把妻儿带来,他妻子忍耐不住,终于跋山涉水地找来了。前几日她躲在暗处把你看了个究竟。当场断定你是假冒的,于是就到本官处拦轿喊冤。现在你还不承认吗?”

林默之终于明白前几天上街时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了。原来是那丧命苦主方任涵的妻子寻来了,这么说来自己造福一方的梦差不多要醒了。

白知州又高深莫测地说:“可是,我并不想害了你的性命,害了你的性命与我又有何益处呢?告诉你,那方任涵的妻子已被我下了大牢,我要她三更死她决活不过天明,所以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哈哈哈……”

林默之点点头,说:“大人如此善待下官一定是有条件的,大人不妨讲讲!”

白知州笑容一收,说:“好,你是个聪明人。我就愿意跟聪明人共事。我的条件是:一,把你收集的那些我抽了朝廷拨款的证据全部交给我;二,放了我儿,并为我儿找个替死鬼,把这事做得天衣无缝。方……大人,我还是叫你方大人吧,你若这样做了,我保你平安无事做你的太平官去!”

林默之这才明白白知州不敢对自己即刻下手的原因,他是投鼠忌器,想到这点,他顿时微微一笑。说:“大人请稍坐片刻吃杯茶,我这就进后堂办妥此事,一切全按大人说的办。”

于是白知州心情颇好地喝起茶来,一边心里盘算:这回可算是打蛇打到了七寸,这方任涵的把柄在自个手中,以后可就又多了一个生财的渠道。谁知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心里正觉得不妙,却见林默之出来了,一脸的平静,说:“事已全部办妥了。”

白知州问道:“那证据呢?我儿子呢?”

林默之说:“那些如山铁证我已派人快马加鞭直送府尹大人那里了,听说新上任的府尹大人是个清官,我相信他会为民申冤的。至于你儿子嘛,我怕夜长梦多,已让人就地斩首了。这样的祸害早一日除去就早一日让死者瞑目、让百姓心安。”

白知州乍听之下肝胆俱裂,晃了几晃差点跌倒,然后疯了似的一把抓住林默之嘶声大叫:“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林默之甩开他的手,说:“因为我想当个清官,你这样的人永远不知道清官之乐有甚于神仙,那种夜夜安眠神鬼不惊的感觉、那种百姓感恩民风大治的乐土,真的让我好留恋!我曾经错过一次,上苍可怜我又给了我一个机会,你说我还会一错再错吗?我要是听从你,那就当不成清官了,那我生不如死!”

林默之说着慢慢倒了下来,脸色转青,口角淌下一缕猩红,显然刚才服了剧毒。倒下去的时候,他一脸的满足、一脸的快乐。

(图/安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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