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 箫

1

林妩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床上和江河温存。对于夫妻床第之事，我素来不是十分热衷，而江河平日里也公务繁忙，没有多少时间陪我，所以每个月的15号，成为了我们固定的温存目。偏巧林妩的电话来得这样不是时候。电话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心蕊，过来陪陪我好吗?

我无言地叹口气，起身穿衣。

林妩是我读书时的好友，那时我们常联手捉弄来追求我们的男生，不同的是她眼高于顶，而我眼里却只有江河，并且一毕业就嫁了，速度快得让她不屑。

她很乌鸦地说心蕊，江河太过帅气，未必专一，嫁了他你会后悔的!

因为这句话，我与她一度疏远。不过5年过去，我和江河依然安好，林妩却变得孤单而又哀怨，身边的男子一个个如过江之鲫，却没有一个能长久的。于是，对于年华的流失，便有了惊慌。虽然依旧妩媚妖娆，但近来常是双眉紧锁，不是美容就是健身，我想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对一个心已蒙尘，骄傲却不减当年的美女，劝她妥协岂不是雪上加霜?当她再开始约我，我也就抛开了芥蒂，从容待她。

我无奈地跟江河说林妩约我去SHOPPING，可能心情不大好。我要晚点回来。

江河温柔体贴地笑，那好，你多陪陪她!

2

我到的时候，林妩看上去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我笑着问：美女，最近时间挺充裕啊走近了，才看到她脖子上明显的吻痕，潋滟的点缀着暧昧的颜色。看来这次是我猜错了，她现在桃花正旺，说不定正急于和我分享!

两个人在西单商场里闲逛，林妩一件又一件地购衣，言语不多，只说爱上一个烟一样的男人——明知道没有他会样活，但就是戒不掉

那一定是纠缠了一个已婚男人，背负着情欲的快乐，但更要忍受着良心的折磨。说得好听一点是为情所困，说得直白些就是偷情不顺。我忽然间有些反感，一腔同情全化成了鄙夷。林妩却没有留意，还说要我帮她参考一下，她要去挑一件特别的礼物。

什么礼物?我冷淡地问，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分手礼物。我决定欲擒故纵，把他戒了

林妩说。

走进一家茶具专卖店，林妩选了一款造型别致小巧的宜兴紫砂壶，冷艳的暗红色，精致隽秀的花纹，触手细腻温柔，仿佛一段古老陈旧的传说。她说，我可以把他的人还回去，但一定要把他的心留下来，让他一看到这把茶壶，就能想到我!

这个愿望未免太过于贪心，懂得游戏的男人全都知进识退，又怎么会为了一把茶壶就丢了心?不过林妩却很笃定，她把玩着小巧的茶壶，嘲弄着说，男人，哪个不是既要心头好，又要枕边亲?何况我只不过想赢那个女人!

于是，所有的劝说便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3

有时，林妩也会问我-你有没有担心过江河会爱上别的女人?我想说有，但想起她当年的断语又不愿意承认，只好开玩笑地说，我想知道他有没有担心过我!

林妩定定地看着我，说，或许男人都不晓得担心，不像女人，青春稍纵即逝，爱情很快就过了保鲜期。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是浩渺无边的孤独。

但她的分手礼物好像起到了作用，她开始用很温柔的语气谈论那个烟一样的男人，他的喜好，他的情话，他的缠绵，他的体力，好像他对她而言，就像是她早已预订的一款晚礼服，比着爱情的尺寸裁剪，穿上身就意味着幸福。

她还说，我爱上的那个男人喜欢品茶。他总说生活就好似这茶一样，第一道苦如黄连，第二道甜如蜜糖，第三道淡若微风。他喜欢在茶里品生活，更喜欢在淡淡的茶香里静静地想我，想我们之间的每一寸甜蜜时光

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江河也喜欢喝茶，常常能在茶社里坐上个下午。不知道他在喝茶的时候，心里面想的是什么呢。

林妩继续说若，他有很多的茶具，他用专门的橱子收藏它们，从来不许他的妻子动一动手，因为那些茶具和茶叶全都是我出差到各地时买给他的礼物，每一件都只有我们才知道的亲密来历!

我猛地按了一下跑步机的暂停键，喧嚣的跑步机立刻停了下来。江河也有很多的茶具和茶叶，他也用专门的小柜子收藏着，只是我对于茶道一窍不通，所以也就懒得去碰那些东西。

我呆在那里，大口地喘着粗气，心忽然就笔直地坠了下去。

4

似乎是要证实什么，我约了林妩去海上冲浪，我知道她的水性极好。到达目的地时，林妩一见已经装备好的江河，呆了一呆。我笑笑，道，想给你个惊喜，所以事先没告诉你。

林妩佯怒怎么，你们夫妻俩的幸福已经满溢得想要让全世界的人来分享了么?

江河温柔地笑，林妩，好久不见!林妩也笑，嘴角眼角满是风情，换上泳装的身材美妙得让人喷血。就连我，也忍不住赞叹。

三个人租了一条小游艇，在浩渺无边的海上冲浪。这种玩法最是让人刺激，能激发出人潜在的征服本性，即便斯文如江河，也在劈头而来的浪花里放肆地大叫过瘾。

很少有机会能见着江河这样的一面，我玩性大发，抢着去掌握方向盘。林妩扑过来拉我，心蕊，你又不会开游艇，你想把我们害死啊?

我一个趔趄，和林妩撞在了一起，俩人一起惊叫，同时跌进了海里。海水冲进了我的口里，鼻子里，我猝不及防，顿时感觉身子迅速地沉了下去。

我拼命地伸出手去，刹那间脑海里一片混乱。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托出水面，转过头，迎上江河一双惊魂未定的眼眸，心情一松，眼泪随即汹涌而出。

在回去的路上，林妩半感叹半埋怨：心蕊，我应该羡慕你啊，我们两个同时落水，江河却还是舍了近处的我先去救远处的你。到底是夫妻危急关头，就能看出感情深浅了。万一今天我不幸葬身海底，能知道世上尚有一对伉俪恩爱如此，倒也知足了……

江河温柔地笑，稳稳地开着车，腾出一只手来牢牢地握住我的手。我斜靠着他的肩，嘴角噙上一丝幸福的笑。我想，或许是我多心了，江河是专心地在爱着我的。

5

再一次见到林妩，她快乐得像一只燕子，眼角眉梢是不尽的妖娆。

我问：是不是那个男人对你做出承诺了?

她饶有兴趣地盯着我，说，你怎么知道?

我淡淡地笑，你脸上写着呢，你已经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全世界都知道你已经赢了那个女人了。

可从那天开始，林妩就好像消失了，再也没有跟我联络过，打她电话，也总是关机。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赢得了那个男人，快乐得忘了整个世界。

很长一段时间后，还是没有林妩的消息，我隐隐地有些不安。如果她真是赢得了那个男人，依照她的性格，是不可能不来向我炫耀的。于是，我直接去了她的家里拜访。

开门的是白发苍苍的林妈妈，挂在墙上的白纱黑框里，林妩妩媚的笑晃了我的眼。我的心一惊，转过头去问林妈妈，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林妈妈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林妩自杀了，就在个月前。她吃了

百多颗安眠药，连一点生还的机会都没给自己。不知道是哪个男人这么绝情，害得她这么伤心!她走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只看到她留下的一份遗书，说自己是为情所困，不堪忍受，终于绝望而放弃。

林妈妈泪眼婆娑地说，那个傻丫头啊，每次出差都会从各地给那个男人买名贵茶具和茶叶，问她那个男人是谁，她又不肯说。有一次我偷偷地看她短信，才知道那个男人姓江，他们在一起已经5年了!爱了5年，到最后，把自己的命都赔上了，她真是傻啊……

姓江?5年?茶具?我的脑袋里轰地一响，一股寒气从我的心底扑了上来。

6

我呆呆地坐在沙发里等着江河，开着所有的灯，但是心里仍然一片黑暗。

凌晨一点，江河微醺地进家，看到灯火通明，再看看我，有点意外。心蕊，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慢慢地抬起头来，慢慢地说，江河，林妩死了!

江河一怔，停顿了两秒，然后说，我听说了。

我木然地坐在那儿，说，我曾经怀疑过你和她，所以故意制造了落水事件。我想，如果她是你的情人，在我们同时落水时，你一定会先救她，因为只有你知道，我并不熟悉水性，万一我不幸溺水身亡，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我拿我的生命来做赌注，可是江河，我低估了你，你早就熟悉了我的心思，所以，你成功地证明了你自己!于是，我对你释然，更加地相信你。我没有想到，隔了这么多年，林妩又重新约我，原来是想替我戳穿你的谎言，想点醒我，尽快看到一个结局。她说她爱的男人喜欢喝茶，喜欢收藏茶具，她暗示得如此明显，她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得到你，又怎么会去自杀?你说，是不是你害了她?

江河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脸色苍白如纸。半响，他才道，我也不想的。心蕊，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一个月一次的性生活，怎么可能满足得了我'偏巧她又来诱惑我

他苦苦地笑。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找我摊牌，当着我的面吃安眠药，还吓唬我若不和你离婚，她就给我好看我一时气极，就逼着她把所有的安眠药都吃了下去，然后伪造了遗书，制造了一个自杀的场面。我这么做，只是想解脱，5年了，她就喜欢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试探我，折磨我，可我怎么可能放下你!

我的眼泪汹涌而下。这5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拥有一份完整的幸福，可没有想到，我一直却在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不管江河是否还爱我，可林妩已经被他害死，我们之间，已经隔了千山万壑，再也无法跨越!那一刻，我只觉得仿佛有一把刀子，在狠狠地向我的心窝捅了下去，瞬间，疼痛便散到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