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尚

1904年4月28日,黄浦江的一处码头。一位15岁的少女提着沉重的行李,走向“高丽号”轮船。她没有回头,也没有放慢脚步。她知道,她的父亲紧跟在她的身后,她不能显示出一丝的犹豫,要不,父亲就会毫不犹豫地揽着她退出登船者的行列。起航的第一声汽笛响了。父亲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下了船。她的鼻子这才一酸,亮亮的泪珠奔涌而出。这位痛哭不止的少女就是宋蔼龄,被父亲宋耀如送上“高丽号”轮船,前往美国乔治亚州梅肯城的威斯里安女子学院留学。她是中国近代第一位出国留学的女性。

轮船在大洋上漂泊了两个多月,终于在7月1日停靠在旧金山码头。但是一位美国移民局官员说宋蔼玲的证件不合格,大声咆哮着不许登陆,就连另一位官员建议将她安置在扣留所他也不同意,他说这个地方不适合任何畜生般的人居住。宋蔼玲握紧拳头,默默地退回“高丽号”上。

就这样,宋蔼玲从港里停泊的这艘船转移到另一艘船上。在三周沉闷无聊而又提心吊胆的时间里,先后换了四艘几乎全空的船,直到有关宋蔼玲问题的消息传到旧金山一位传教士那里,他向首都华盛顿国务院进行了交涉,然后她才获准上岸。

1906年秋天,就在宋蔼玲即将升入大三的时候,她的姨父温秉忠受清政府之命,率数名海关官员赴美考察教育,父親宋耀如也赴美为孙中山的革命活动和武装起义筹措经费。宋蔼玲收到父亲从勒姆市发来的信,高兴得几乎发了狂,便急急赶往华盛顿去见他们。

更难忘的是,当天姨父接到白宫的邀请,去参加总统主持的宴会,便携了她去,使她见到了就连许多美国人也无法见到的罗斯福总统。不知何故,罗斯福对这位中国少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将十多位达官显贵晾在一边,而同宋蔼玲攀谈起来:“你能告诉我你对美国的印象吗?”“美国可以说是美极了,是个可爱的国家,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如果不是因为我初来美国时的痛苦记忆,这感觉会变得更好些。”

自然,罗斯福听懂了宋蔼玲的弦外之音,诚恳地询问她初来美国时的遭遇。这一问,终于将宋蔼玲压在心中的怨气引了出来:“美国是个美丽的国家,我很高兴能在这里,但你为何称它是一个自由的国家?”她对着愣在面前的罗斯福说,“如果这个国家如此自由,它为何排挤一个中国女孩?我们绝对不会如此对待一个来中国的旅客。美国应该是一块自由的土地才对。可是,它不是,那样做,实在太可悲了!”罗斯福礼貌地向宋蔼玲表示了歉意。

第二天,华盛顿的报纸报道了这件事,题目是:《中国少女抗议美国政府的排华政策》。

1909年,宋蔼玲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梅肯城的人们为了欢送宋蔼玲学成归国,在她起程的前一日,在《梅肯电讯报》上刊发了大半版赞美她的文章,并预言:“宋小姐将会成为中国领袖的夫人。”

历史果真出现了奇迹,不仅宋蔼玲成了中国领袖的夫人(孔祥熙官至行政院长),后来同在这一学校就学的宋庆龄和宋美龄也成了“国母”和“第一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