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川矿务局中心医院(基金会定点医院) 周新长 李文姣 李义军

农民工群体患尘肺病现象令人担忧

铜川矿务局中心医院(基金会定点医院) 周新长 李文姣 李义军

河南青年张海超“开胸验肺”报道在全国引起极大关注，令人同情，社会各界哗然。而在陕南山阳县石佛乡麻庄河村尘肺病患者陈金奎的遭遇同样令人揪心。作为中国煤矿尘肺病治疗基金会在陕治疗尘肺病的定点医院——铜川矿务局中心医院得知此事后，当即决定派我院医疗专家组对陈金奎实施免费医疗救助。同时，决定于2009年7月30日至8月6日奔赴陕南商洛、安康两地三县对曾在我院治疗过的尘肺病患者进行实地随访。随访中我们发现，这里有不少农民工尘肺患者，他们生活困难、病情严重，处境尴尬，十分令人担忧。

7月底，在商洛市山阳县卫生局的大力配合下，由当地向导带领随访组一行冒着大雨、翻山越岭，行程二百多公里驱车奔赴了随访目的地——山阳县石佛乡麻庄河村。听说我们要来，麻庄河村十多名村民冒着大雨聚集在村口，在这里，我们见到了身材消瘦、46岁的尘肺病患者陈金奎，他把手中的一叠病历资料和X胸片交给专家组成员，专家们看到资料显示：尘肺Ⅱ期，合并肺结核，已形成空洞，劳动能力鉴定四级伤残；肺功能测定为“中度混合性通气功能障碍”。他不断地大口喘气，身体极度虚弱。专家组成员经过磋商，决定将陈金奎接回铜川矿务局中心医院为其免费提供尘肺病专业治疗。然而遗憾的是，在经过CT、胸片、化验等医学检查后发现，陈金奎目前的病情并不适合做肺灌洗手术，医院决定先为其赠送相关治疗肺结核的药品，待复查结果允许的情况下，再免费为他提供后续治疗。

虽然陈金奎目前的治疗有了着落，但在麻庄河村还有许多像陈金奎一样的患病农民工，他们的处境又是如何呢？据该村村民34岁的裴胜红讲，他们村共有1100多人，其中就有四五百人常年在山西太原、繁峙，河南灵宝，陕西潼关一带的金矿、煤矿从事粉尘作业，接尘时间长达20多年，最短的也有七八年。他自己从16岁开始就在山西古交市一煤矿打工，后又辗转各矿，至今也干了18年之久。在他工作过的小煤窑或煤矿上，防尘设施很不健全，从未做过体检，更不用说在岗前、岗期及离岗后的健康查体。再加上个人防护意识差，不懂得职业病防治法等法律法规，更不知道对自身的保护。

随后我们得知，在山阳县的石佛乡、晏马乡和照川镇有48名尘肺病患者，至今已有19人相继离世。在2007年6月和2009年6月，受陕西省司法援助中心委托，铜川矿务局中心医院两次为其中的30名尘肺病患者进行了职业健康查体，并对后期治疗提供了司法建议。这其中有不到一半的人在当时是可以进行肺灌洗手术治疗的，而另一半患者因为病情过重或手术禁忌，不适宜手术，只能维持生命。

离开山阳县，我们又得知线索，迅速驱车奔赴安康市平利县城关镇八里关村，见到了曾在我院接受过肺灌洗手术治疗的村民屈敬轩。他介绍说，自己今年47岁，初中文化程度，从1994年开始就外出到河北邯郸、武安，山西繁峙等地的金矿、铁矿打工，从事矿山井下工作近15年。2004年以前井下操作全是干打眼，粉尘浓度非常大，自己已患尘肺Ⅱ期。他们村有1300多人口，有近500名青壮劳力都在外省、县的煤矿、金矿、铁矿上打工，已有2人死于尘肺，现在至少还有3-4人已确诊尘肺，其中1人已开始吐血。至于其他人是否也患有尘肺病，没有人知道，原因是这些人都没有查过体……用工单位和打工者都不重视生命的价值，用人单位不查体，打工者自己也不注重防护，视生命于不顾。屈敬轩自己讲：这些年在外打工确实挣了不少钱，回村后又承包工程，在城里也买了房，预计明年就能搬到城里去住，他自嘲地说：“农民工因为没钱才外出打工挣血汗钱，现在我有钱了，可身体垮了，还不知道再能活几年，早知如此，要那么多钱有啥用！”言谈中，老屈流露出对身体的担忧和对生命的无限渴望。令他欣慰的是，通过在铜川矿务局中心医院的肺灌洗治疗，之前胸闷、憋气、常感冒、发烧的症状减轻消失了，他说再过一半年，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他会再做一次肺灌洗治疗。同时他还要通过我们，告诫他的亲友和同乡，外出打工不能只图钱、蛮干，一定要爱护身体，搞好个人防护，及时到医院体检，不然身体垮了，要再多的钱也没啥用了……听过屈敬轩的现身说法，我们感慨万千，这是对生命的大声呼唤！

临近夜幕，我们又赶到该县平安镇张店村一组，见到了已患尘肺Ⅱ期刚刚在铜川矿务局中心医院接受肺灌洗手术治疗的李世文。李世文今年43岁，初中毕业后他就和同乡去河北、山西、河南等地的煤矿、金矿、铁矿上打工。和我们见到的大多数在煤矿工作的人一样，他干的是打眼放炮，也有近20年，且从未查体，2004年以前都是干打眼，没有洒水防尘设施，从2004年以后工作环境才有所改善，不再干打眼了，也戴上了防尘口罩，但他却开始感到心慌、气短、胸闷、浑身无力、走平路都吃力，生活压力大、负担重，全家人生活需要钱、孩子上学需要钱，靠种庄稼根本养活不起，加上又没有一技之长，不靠体力打工靠什么过活？据他讲，他们村外出在矿井的打工者中近70%的人都感到身体不适，怕是得尘肺的人也占了相当多的比例。交谈中，他的爱人又提到了她的弟弟邹惠全，41岁，出外在矿井打工也有10多年，胸闷、气短的症状比李世文还要严重，想去做灌洗治疗，可家里没钱，当地也不给报销，只能在家硬撑。离开李世文的家，我们的心情更加沉重，只有默默地祝福他们和他们的家人身体早日康复。面对如此多身患尘肺病的乡亲们，那些患病耽误治疗的、没钱治疗的，还有一些甚至不知道自己患病的等等，只能任生命流逝……

此次走访中，我们有同情，更多的则是担忧。假如我们的用人单位能设身处地为农民工提供符合国家职业卫生标准的工作场所，假如我们的职业健康查体机构能及时、定期的多为农民工在岗前、岗中、离岗后进行查体，假如当地医疗机构能多一些尘肺病诊断知识，假如我们的合疗机构能为工人们报销一些医疗费用，假如我们劳动者自身能多一些个人防护知识，假如……这样像张海超、陈金奎、李世文以及更多的身患尘肺病的人们就能少一些，再少一些，让张海超“开胸验肺”的悲剧不再重演！在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面前，我们有太多的感慨。农民工是一个社会弱势群体，家庭贫困、身处大山、信息闭塞、观念落后、文化程度偏低，大多数人没有一技之长，主要靠外出打工谋生，而在随意性的工作中，没有受过专业技术培训，更没有签定有效的用工合同；很少有人知道劳动法或职业病防治法等法律法规，个人防护意识差；农民工由于受多重因素影响，即使在深知自己患病后，也不知道查体治疗。据有关资料显示，当前尘肺病正呈现由国有企业向乡镇和私营企业转移、由国有企业职工向农民工转移的趋势。尘肺病可能成为部分农村地区严重的社会问题。国家卫生、安全生产、劳动和社会保障等各方面的专家呼吁，“白伤”大于“红伤”，尘肺猛于矿难，防治刻不容缓。

在结束此次陕南之行后，我们希望并期待着，随着职业病防治法的不断深入和宣传力度的不断加大，各级政府能够高度重视矿工们的工作环境、生存状态，对一代代相袭的传统打工业者能有所告诫。职业病防治部门的工作任重而道远，我们尘肺病专业治疗医院更是愿为如此多脆弱的生命点亮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