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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牛年 祝新春·特刊

2009-02-04

文艺报·周五版 2009年3期
关键词:白马

鼠年将过去,牛年将到来。过往的一年,是不平凡的,留给我们的记忆深刻而心魄至今震动摇弋。覆盖南北的冰雪、抗震救灾、首次在中国举办奥运盛会……中国人以自己的方式参与了2008年真实而具体的每一天,新年,在中国人的承担和创造中即将降临。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国家的激情,在包容和消化、担待和勇往前行的日日夜夜升腾、凝聚,新年到来时,尽善尽美地展现。

祝福牛年,众生幸福、安康。

——编 者

好时辰——年

□葛水平

有许多民间的东西消失了,而我对消失的东西一直心怀敬畏。当我知道故乡大年初一依旧保留着送喜神的习惯时,面对无论是现实的故乡、还是精神的故乡,我均无法不泪眼相看,我知道,无尽的朴素和无尽的繁华,与长存的良善一样,一定是:都在故乡。

故乡的腊月天里充满了年味儿,年味儿的腊月天让大大小小的人们看上去充满了期待。从腊月初八给灶王爷上了腊八粥开始,人们就开始掐算着年了。腊八粥是想甜住灶王的嘴,叫它: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呢。故乡对“年”高度的热情,从腊八粥开始,让大人和孩子们日夜思绪难宁。腊月十几,家家户户都蒸上了,白的馍、白的十二生肖,黄的米团子,炕皮上的席片放着面板,揉了碱香的面一团一团地懒在案板上,炕围上贴着的报纸是去年的某一天,挂历画上的穿泳衣的女子美丽饱满,炕横头的锅台上蒸笼里挤出了热气,灶膛里的火苗蹿出来,谁家的女人喊道:“今年的馍馍一定蒸开花了,看这火欢死了。”带了铜顶针的手指在蒸锅盖上拍拍,一锅的好生肖出锅了,年把一双油菜花般黄花闺女的手过成了屋子里的糟糠之妻。腊月二十四扫除,风把去年的尘飞走了。年近了,真近了啊,年轻的孩子们希望年再近点,恨不得天天过年,过到恋爱季节。

年的盛典是故乡人用脚力和体力走过来的,就算是一年辛苦,走到年前了,该磨豆腐了,该杀猪了,该宰羊了,丝毫不敢含糊。村庄被年味儿罩得雾气弥漫,这样的热闹是时刻与别人的生活紧密连在一起的热闹,每家每户都把年看得很重,这种周而复始的热闹,是稼穑父母春播冬藏的盛大典礼,是人生五味甘苦的春华秋实。年三十晚敬祖宗,贴对联,放鞭炮。年夜饭是老百姓一年中最丰盛的家宴,除了酒肴山珍、猪肉粉条,还有生活中说不尽的酸甜苦辣、道不完的儿女亲情。守岁守到五更天,给菩萨上香,放第一个“开门炮”,故乡的年就像炒豆子一样把年炒红火了。

大年初一早上,迎喜神的开始从大队的仓库里取出闲置一年的铜响器,年轻后生们嬉笑着敲响了第一槌锣,“台台,大大,仓!”听见锣响的人们心一下子开了,家家都往篮子里放置牲畜要吃的东西,其实也是人吃的东西。各家各户往出赶牲畜,迎喜神。迎喜神迎的不是哪门子神仙,是乡下人的五畜六禽,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一个活传统,也是关于生命的事情。

一缕炊烟,几声五畜六禽的叫声,人就有了活下去的精气神。五畜六禽和人一样,一年开始了,是简单、自然,也是喜庆,五畜六禽一年给人带来了福,人也要敬重五畜六禽呢。年三十晚人们吃了岁饺子,大年初一就该五畜六禽吃“岁”了。家家户户把五畜六禽赶到一个大的空地上,篮子里装了最好的吃食——腊月里蒸下的白馍。人围了五畜六禽,有打响的开始“咚咚呛,咚咚呛,咚呛,咚呛,咚咚呛”!很有节奏地敲。原先是细吹细打,现在的人活得粗糙了,能拿得起细活儿的不多,乡下人把弦乐叫细乐,把锣鼓铜镲叫粗响儿。迎喜神等于是大年初一和五畜六禽一起过大年,要它们来年里继续给人带来福气,因为故乡人敬重它们都是一等一的壮劳力。乡下人相信,磨难会在五畜六禽中激起残忍,而人的心间就应该唤醒良善,良善是所有生命活下去的光明。大地上布满了具有魂魄的事物,牲畜、山水、土地、风、雨、雷、电等等,这些事物选择了与人相亲相爱,人更应该毫不吝啬地用亲爱把一切生命的激情点燃。“过年迎喜神啦,五畜六禽一家人啦,一保田地,二保钱财,三保平安,四保喜神,五保祖先,六保太平,千年保富贵,万年保儿孙呐!”嗵!啪!

年味儿真足了,抓一把,浓稠得确有几分手感。珍重这个好时辰吧!

汶川,过年了

□羊 子(羌族)

天空挤满了冬日的阳光,阳光下是雪花出发的云层,再下面就是山河静默的汶川大地。萧萧风声中,纷纷雪花里,汶川过年了。这是永远惟一的年,这是人类不可期待重逢的年。汶川的年。

汶川的年,深情的眼睛里闪烁着回忆的火光与佳节的欢笑。每年腊月二十四扫阳尘、敬灶神,家家户户拿起长长的新竹扫把,将房屋梁椽和各个开间的顶面、四壁上的烟尘、蛛网通通清扫一遍,碗橱、水缸、灶台,无一不做到清爽洁净,让家居的内堂焕发出清洁、喜庆的光芒。敬灶神时一定是换了干净衣服的,冬月间宰杀的猪肉刀头一定放在干净的碗盆里,传说这天是灶神回天庭禀事的日子,“上天奏善事,下地降祥瑞”,家人对此都不敢不虔诚、恭敬。

自这天起,家里分工明朗而细致。洗衣服、晒被毯、统被盖、洗蔬菜是妇女、姑娘的事;背水、劈柴、烧腊肉、买年货是男人、儿子的活儿。大家心里都只有一个愿望:辛辛苦苦劳动、创造了一年,也该好好地过一个幸福欢乐的年。山上山下、沟里沟外,时时会响起三五下鞭炮声,像新媳妇的红棉袄,欢快地点缀着寂静祥和的山野河谷。

大年三十,期盼已久的日子终于到来。贴春联、上祖坟、插柏枝、敬神龛、放鞭炮之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坐上堂屋火塘之上的八仙桌,开始吃团圆饭。桌上的菜品真是丰盛、齐全,大多是平时里少吃少见的精贵东西,有野牛肉、盘羊肉、野山菌,也有猪肉做的腊肉、香肠,也有母亲拿手的糕点、炸品。当然,席桌上最少不得的是自家酿制的青稞酒。坐在神龛下、上八位的家中老人,在开席前,一定是要有几句开场白的。小孩就咽着口水盯着飘香的菜,摇着脑袋听。爷爷奶奶或者爸爸妈妈说,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感谢天地,感谢祖宗,感谢万物有灵,给我们吃、给我们穿,我们今天的吃和穿来之不易,能坐在一起是全家人齐心协力换来的,让我们欢欢喜喜过一个平安欢乐的年。且慢,端酒提箸前,还得唤来看家狗,为其盛饭夹菜放骨头,看它先吃下什么,以示来年是否丰衣足食。笑声中,老人饮酒,小孩吃菜,青年敬老又爱小,其乐也融融。时不时,老人给小孩一夹菜,儿子媳妇给老人一夹菜,真是一屋子的美满和幸福,荡漾在浓郁的菜香、酒香和情香、心香之中。

团圆饭后,最有趣的是守太岁。男女老少带着十分满足的心情,坐在火塘边上,惬意地谈论着,回忆着以前守太岁的趣事。守太岁谁打瞌睡,烧了黑发险些把自己点燃;守太岁比吃喝,谁输了脾性;谁稳不住精神,抱来棉被烧了个大洞。大柴和树根架在火塘里,劈劈啪啪地燃烧着一个家庭难得的激情。这个时候,规矩是特别重要的,过年的喜庆和神秘交织在一起。切忌不可轰然放屁、不可吐痰、不可烤脚、不可从人前经过。过午夜,长尊者与妇女可以上床就寝,青壮年和孩子得守岁到天亮。

正月初一天亮前,家家都想争取第一个放响鞭炮,第一个报晓新年的到来。这天,不得动扫帚、不得串门,各家在自己院子里谈笑、娱乐。初二可以去串门,如果到泉边打水,要为水神敬香烧纸。新婚媳妇开始准备初四回娘家,与丈夫一同去拜年。自此,春节的走亲访友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

大年三十那天,羌族村寨中还要在川主寺庙前,点上松枝作的天灯,为全寨人照明、祈福。初二开始,龙灯狮子舞起来,锣鼓唢呐响起来,表演的队伍披红挂绿,生龙活虎、喜气洋洋。先在庙前祭拜,再挨家挨户拜年。在锣鼓与唢呐声中,唱歌、跳舞、表演,为主家增添无限的欢愉和甜蜜。之后,主家会拿出一升金灿灿的玉米,上面放着酒肉、鸡蛋、糕点之类,玉米中间埋上唤名为“分分钱”的红包以谢表演,一年十二月一角二分、一元二角的月月红也可,一年十二月二角四分、二元四角双喜双发财更好。

啊,汶川的年,代代相传、年年欢庆的年!在丑年来临之际,仿佛一个满心守望的母亲,站在大雪飘飞的临时过渡房之前,深情回望而喃喃期盼着明年佳节的幸福到来。灾难造成的暂时的损失或者伤痛,必将孕育出灿烂夺目而会心的团圆与拥抱。冰消雪融,大地春暖花开,汶川恢复重建的生活,在暖阳光辉的照耀之下,必将迎来崭新的年。汶川的年。好一个坚强如桥的年!

儿时过年滋味长

□王兆胜

屈指算来,我已年近五十,真有“时光流水”和“人生若梦”之叹!四十六个春秋不知不觉过了四十六个年,但能留下印象和美好回忆的,只有儿时的过年。

那时,身为农家子,兄弟姐姐多达六人,家中又一贫如洗,平日里肚中除了地瓜,就是空空如也,或是酸水上涌。其实,说是盼着过年,也就是为了吃饱肚子,多吃点好的,再就是增些喜庆,冲淡一年的繁忙与悲愁。

盼年几乎是我童年最大的乐事!每到下半年,我就月月盼,盼到腊月就离过年不远了。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这天必吃饺子。腊月二十六蒸“祈留”,即用上好的细玉米面发酵后,摊在大锅中的玉米箅子上约十厘米厚,上下都铺上玉米壳,用擦布堵住锅盖缝隙,再在锅盖上压菜墩、大盆,以求坚实和不漏气。接着开始用玉米秸秆烧火,锅烧开后,烟气弥漫整个房间,如在大雾中,但浓郁的甜香丝丝沁人心脾,仿佛身在仙境。我不知道玉米蒸糕是不是“祈留”二字,只记得乡间这样发音,我用它是觉得其中颇有深意。试想,一年将尽,还有数日即过年,那就用金黄甜香的玉米糕“祈福留年”吧!何况这天中有个“六”,六即“留”也,留住美好,留住过往的岁月,留住长长的念想。

真正进入年关,或者说开始“吃”好吃的是腊月二十七。别人家开始吃“白面”包子,我家只能吃黑面的。记得母亲说,黑面只是比白面“黑”,里面一样包着希望和幸福。所谓黑面,即用小半粗面加大半地瓜面,吃来难吃,做来费事。因黑面疏松干脆缺乏筋道捏不住,母亲包八人的包子要用去大半天时间。二十八日是“发”日,我家开始做白面包子,此时我眼中闪亮,除了因为面“白”,更因为其中有肉——一小片肥肉。为了不让孩子轻易吃到肉而多吃包子,母亲将肉放在中间。我为了多吃一片肉,就多吃包子,因此而撑得肚子滚圆。二十九日是炸面鱼,就是所谓的炸油饼。那是极其辛苦的工作。当大半锅油烧开,母亲就将摊好的面放入其中,炸熟了,父亲就用筷子挑起,否则很快就会焦糊,掌握火候至为重要。记得父母被油烟、柴烟熏得双眼通红,吃这顿饭真不易啊。当孩子风卷残云吃面鱼时,母亲说自己“早被油烟熏饱了”。其实,她是先让孩子吃足后自己再吃。大年三十是吃米饭和凉拌猪头肉。父亲只能割几斤肥瘦兼备的猪肉以代之。即使如此,它也是我家尤其是我和弟弟的盛宴。猪肉上来,别人还没开筷,父亲让我和弟弟先吃,我们先是肥瘦兼吃,然后只吃瘦的,直吃到往上打嗝儿、满嘴溜油,才放下筷子。父亲仍将瘦肉拣到我和弟弟面前。等到孩子吃得差不多了,父母才吃剩下的几块肥肉。

除夕夜和年初一吃的都是清一色的白面饺子。而且里面是白菜心,它细腻、滑润、清香,真是难得的美味!平时,母亲总是吃白菜帮子,留下菜心过年,她是个精打细算的人,是那个先吃苦酸葡萄最后吃甜美葡萄的人。年饺子中包有一两枚硬币,吃到的有好运,我从没吃到过,弟弟常吃到。当弟弟将钱从嘴里小心翼翼抽出,白牙与满脸都是好看的灿烂的笑容。

初一早晨是过年的高潮,父亲不让我们高声说话,尤其在硕大的红烛高照闪烁之时。鞭炮声在山村响起,不时有鞭炮齐鸣,我家买的一两挂小鞭不能一下子放完,那样太奢侈了。为了发出一挂鞭炮的声音,我与弟弟用麦秸代之,站在猪圈的高台上,将点燃的一把把麦秸高高举起,虽不响彻天地,但也有劈劈啪啪的连绵之声。

我一家八人至今已有五人离世,先是1975年的母亲,后是2002年的二哥和三哥,2003年的姐姐,再就是2007年的父亲。童年的过年越来越远,但一家人团圆的时光却如在昨日。现在虽然物非人非,但童年过年的滋味却仍在心头,那是如云似雾一样的甜蜜、忧伤与怀想。

说说藏历年

□万玛才旦(藏族)

藏历年,所有僧俗藏族人会很隆重地过这个节日。藏历年是根据藏历推算出来的,距今有970多年的历史。时间上比较接近汉族的春节,有时候比春节晚几天,有时候早几天,有时候和春节是同一天。因为藏族几乎全民信仰佛教,整个节日洋溢着浓郁的宗教气氛,是一个娱神又娱人、欢庆又庄严的节日。

每家每户在节前一两个月就进入新年的筹备,有的甚至要准备半年左右。除了按自家的条件置办必要年货之外,还要制作一个名叫“切玛”的五谷斗,即在绘有彩色花纹的木盒左右分别盛放炒麦粒和酥油拌成的糌粑,上插青稞穗和酥油塑制的彩花。再用水浸泡一碗青稞种子,使其在新年时节长出一二寸长的青苗。“切玛”和麦苗供奉于神龛前方,以求来年五谷丰登。

临近节日,妇女们要精心制作“卡赛”,一种酥油炸的面食,分为耳朵形、蝴蝶形、条形、方形、圆形等各种形状,涂以颜料、裹以砂糖,既是供奉神佛的供品,又是款待客人的佳肴。“卡赛”的精美程度往往衡量着女主人的手艺,在节日里会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

新年前几天,农区、牧区的男子都要剃头,女子梳洗发辫,须干干净净迎接新的一年,不然,这一家这一年可能发生不幸的事。

从十二月二十八日起,清扫庭院上下、房屋里外、村间小路,不放过一个角落。而且必须选择吉日。家庭主妇要预备好“初一”早晨的引火柴,使用时务必一点即着,以图新年伊始诸事如意。寺院僧人从藏历十二月中旬开始清扫佛殿和僧舍,准备礼佛供品和日常食物。

藏历十二月二十九日,晚餐后,举行驱“鬼”仪式。由一人端起装有“鬼”的破陶罐走在前头,后面的人高举火把喊着:“滚出来,滚出来!”把鬼驱赶到十字路口处,然后人们回到关闭的家门前,共同歌唱赞颂大门的歌。唱罢,大门打开,门槛内已燃起了一堆火,从门外进来的人要从火堆上一一跨过去,这时有人向他们撒水表示邪气都洗尽。

大年三十晚上,全家聚集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大年初一天一亮,人们穿上新衣服,晚辈要向长辈恭贺新年,互道“扎西德勒”(吉祥如意);早餐时,互敬青稞酒。这一天,闭门谢客,人们在家里举行庆祝和举行一些佛事活动。初二开始,亲朋好友间开始串门拜年。客人登门必道“洛萨扎西德勒”(新年好),主人要捧起“切玛”到门口迎接客人,客人先后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拈起一撮粘巴、几粒青稞抛向天空,表示敬神;再拈起一撮糌粑和青稞送进自己嘴里,表示感谢主人的盛情。从这天起,民间艺人四处演唱藏戏和“折嘎”。三五天后,是各种各样的佛事活动。拉萨地区主要有传昭大法会,这是从格鲁巴创始人宗喀巴于1409年在拉萨发起的一次祈愿大法会延续而来的。法会期间,西藏三大寺院近两万僧人聚集在大昭寺向释迦牟尼佛祈祷,还会举行格西学位的考试。西藏及其它地方的藏传佛教信徒到此添灯供佛放布施。法会直到正月十五日迎请弥勒佛后结束。在东部昌都和北部羌塘草原,人们转山朝佛,给寺庙布施上香,祈祷新年风调雨顺,吉祥如意。

藏历正月初五,拉萨郊区的农民举行隆重的开犁礼。人们穿上节日盛装,耕牛的额头上贴着酥油图案,犄角上插着彩旗和彩色羽毛,牛轭上挂着缀满贝壳和松石的彩缎,尾巴上系着五彩缤纷的绸带。开耕前,农人从家里扛出一块白色的石头,那是往年从农田请回后藏好的,重新恭恭敬敬地安放在农田中央,称为“阿妈色多”,意即“金石头妈妈”,是庄稼的保护女神。农人在地里煨起桑烟,插上祈福幡,赶着牛,围绕白石耕出五条畦子。每一畦撒一种作物,例如豌豆、青稞、小麦、油菜籽、蚕豆等。开犁礼完毕,大家聚集一处,一边喝酒,一连唱歌,随着酒碗的轮转,歌声弥漫在整个初春的河谷,直到太阳西沉,尽兴而归。各种各样的欢庆活动一般到藏历正月新年十五才陆续结束。

战地春深

□苗长水

某年春节刚过,我作为军区报社记者,冒着大雪从北京飞抵当年边境作战战场。在前沿阵地的血雨腥风阴霾泥泞中跋涉十多天,回到后方指挥部,在那里遇到了我们XX军宣传队。我曾经是这个宣传队的一员,很多老兵和队领导都是战友,他们招待我在那里洗了澡、洗了衣服,大吃了一顿。顿时感觉阳光明媚、处处温暖。饭后深夜神侃,他们也讲了许多战场上的经历,突然一位战友说:他最难忘的就是这个春节,因为除夕之夜,之前正在你死我活交战的双方,没有任何约定,突然全都安宁了下来。

对方也是一个过春节的民族。之前我们这个部队开上阵地,指战员们还没看明白地形,对方就来了一场大规模突袭,打了我方一个措手不及,我们这个部队损失较重。然后为了反击,争夺前沿高地,双方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一座海拔200多米的葱茏高地被双方强大的现代化炮火炸成采石场。我到前沿阵地,曾在掩体中居高临下看过那座闻名的高地,并拍下许多照片。那真是惊心动魄的场景,我们的几名年轻战士竟然在那样的情况下,仍然顽强地坚守在那里,许多惨烈的故事不堪回首。军宣传队的战友在激战中参加抢救运送回来的伤员,还担负过回送烈士遗体的工作。

然而除夕这天,不光前沿阵地,双方的炮火、狙击手、侦察兵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先是阵地上的极度宁静,而后双方前沿阵地的官兵,有的开始互相扔食物。我们的官兵把罐头丢过去,他们的官兵也把他们的过年食品扔过来。我在前沿阵地很清楚地观察对方阵地,我们的战士很容易就告诉我他们的战士躲在什么地方,用望远镜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对方几个士兵正坐在一起吃东西。如果狙击手突击,那几个兵很轻易地就会没命。但是战争既是一种不择手段的对决,有时又好像是一种约定,也是不可以偷袭的。

那个除夕之夜,想必双方都是最紧张的时刻,谁都会有高度的警戒和作战准备。然而当深夜零时,新旧交替时刻来临之时,双方不知是哪些官兵率先开始对天鸣枪,然后双方的阵地上突然一齐对天鸣枪,整个战场一片对天鸣放的枪声,用这密集的对天鸣放的现代化轻武器的声响,代替了过年的鞭炮,迎接春天的开始。军宣传队不在前沿阵地,却听到了这几十公里之外的轰鸣枪声。这个除夕之夜,战场就这样平安而特别轰轰烈烈地度过了。

很多年过去,我们军的一位首长退休之后,专程去了一趟当年的战场。他主要是为了去祭奠那些牺牲的战友。而作为旅游者身份,他也过境到了对面。他告诉我说:他不是想去旅游,就是为了去看看那些只在作战地图和望远镜中看到的阵地。他说对面那条河原以为很宽,过去一看才知道,不过是一脚就可以跨过去的一条小河。而在打仗时,觉得它很远,感觉是阴阴森森的一道恐怖河流,对方的部队常从那里隐蔽出动,主要炮阵地都布设在那后面一带的山上。

人类的本性也是好战的。战争也会创造出许多奇迹和闻所未闻的故事,然而和平、美好、幸福的生活才是人们的理智追求。不论是大的或小的战争,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总是与经历过战争的人,有不相同的感受。我同龄的许多战友,比我年轻一些的基层战士,他们都因为责任而参加过那场边境战争。不少我们这座城市的孩子,也参加了打仗。每当回忆起那些经历,人们大都有心灵的创伤。他们现在有的当干部、有的当老板,做的许多事都忘不了那些战友,有的甚至就是为了牺牲的战友在做事。而作为军人,所做的一切,他的一切的使命,也应该都是为了祈祷和平。

2008年,我跟随部队参加了南方抗击雪灾和汶川5·12大地震的救灾行动,自然灾害和地震灾难有的时候也像战场一样可怕。所以,春节来临之际,也祝愿灾区的人民能够过得好,幸福,安康!

故乡的白马

□海 风(蒙古族)

早春的阳光是那么明媚。我看见了洁白的云朵从大青山飘向都市楼宇的上空,那些云真白,白得像刚出生的小羊羔的绒毛,那么可爱,真想触手一摸。望着那随着微风一朵朵地、浩浩荡荡地向南飘动的白云,我又想到了心目中飞鬃扬蹄的白马。对,它们就是一群群飞腾的白马,我在自言自语。因为独自在都市的角落里生活了几年的我学会了安慰自己,取悦自己。更让我欣慰的是云彩唤醒了我曾经的记忆,被水泥森林淹没了几年的我对故乡的记忆。在蒙古人的信念里,白马是幸运之神,被尊称是“黑莫力”(蒙古语,意为幸运之神,蒙古语中管马叫莫力),它给人带来幸运和吉祥。这些白云可能来自我的家乡,为了给远方的游子驱散思乡之痛,赋予吉祥而像白马般奔腾而至。

是的,白云唤起了我对家乡的思念。我凝望着天上的白马群,逐渐想着故乡的一切使我记忆犹新的事物。每逢佳节倍思亲,何况这几天正值春节!在窗外轰鸣的炮竹声中独自过年的我,对故乡二字更是情有独钟。在除夕夜我看完春节晚会,便进入幽深的思乡情怀。我想念父母,想念故乡白马般纯洁吉祥的“白月”—— “查干萨日”(蒙古族崇尚白色,将农历正月称为“白月”,把过年节称作“白节”。“查干萨日”,也叫“希恩吉勒”)。

朦胧中我仿佛看见了在农历腊月二十三父母扫除布置蒙古包的忙碌场景。仿佛又闻到了除夕夜母亲煮的羊头肉的香味。也回味起在孩提时代,初一凌晨先向长者敬哈达和辞岁酒,恭贺新年吉祥如意,从他们手里得意地接到几元压岁钱的情景。耳边不断回响着父亲祭火神时口中的念词,似乎我的房中也弥漫了熏檀香的扑鼻幽香。

想到这里,我激动之余,便起身向悬挂在屋门上的画着白马的经幡烧香祈祷了许久。乞求幸运之神——白马,保佑我战胜思乡之痛,在新的一年吉祥安康。那幅画着白马的经幡是去年回家过完年再来呼和浩特时,父亲送给我的。那时父亲嘱咐我说:“这幅白马图是家乡的守护神,你带着,回去挂在门上,愿在他乡能保佑你!”我想,白马果真是我的家乡科尔沁草原的守护神,它使草原风调雨顺、水草丰美、牛羊成群。我小时候也听了不少它的故事。传说在清代有一位牧主,杀牛宰羊,祭奠了白马而得到了它的恩泽,曾经在草原拥有了一万匹骏马,远近闻名,连清朝皇帝也知道了这事,召见他,赏赐“万马印”。这段脍炙人口的佳话有好几个版本。别提古老的事,就说我小时候,那时科尔沁草原上也是白马成群,在那达慕大会上能看到它们飞腾的风采,成为科尔沁草原上的一幅美景,至今还有人回味着它过去的魅力。后来,草原严重沙化,马群也衰退了。当我向父亲问起白马群的下落时,他叹了一口气,说:“是长生天收回了它们,你看天上的白云,那就是它们的身影。”从此以后,我闲时便坐在沙丘上久久凝望着那些漂浮的白云,祈祷给我的草原赐予幸运和吉祥。

思念家乡的折磨,是长久的,天马行空的精神,是永恒的。望着窗外的白云,心中舒坦一些了。那天空是蒙古人代代供奉的长生天,那云朵是我故乡的白马,让我回味幽深的是我故乡的白月,这是多么美妙的意境啊!也许它们为了探望我这一位游子而从遥远的故乡降临到繁华的都市,为我降洒吉祥与安康。但愿幸运之神——故乡的白马保佑我心性健康,恢复我生命的绿色原野,让我飞腾!呼来(蒙古人召唤幸运之神时的念词)!呼来!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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