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岭

“爸,给我两块钱。”儿子走到门口,突然转身说道。

每次儿子要钱,我心里就哆嗦。自从两年前下岗后,我最怕听的就是这句话。值得欣慰的是,儿子从来不乱花钱。可我还是顺嘴问了句:“干什么用?”“我想买彩票。”儿子回答。

听儿子这么一说,我喊了起来,“臭小子,你居然想买彩票,你爹我挣钱容易嘛?你妈死得早……”我开始给儿子痛说革命家史。可刚开个头就被儿子噎了回来,“爸,那你怎么期期都买呀?”“我……”一提起这事来,我心里就泛酸。当初孩子他妈得病,家里没钱,我就想买彩票中个大奖。可老天爷就是不睁眼,我连个末等奖都没中过。孩子他妈去世了,我这买彩票的毛病也落下了。可这能对孩子说吗?

“爸,我也是想中个大奖让您过上好日子,再说俩人买,中奖的概率不是更大吗?”嗨,算了吧,孩子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就从兜里摸出两块钱,给了儿子。

儿子拿了钱兴高采烈地上学去了。我下楼搬出那辆破自行车,我得抓紧找地方挣钱去,好把买彩票的钱挣回来。推车出门,在修车老王那打了气,我的破车每天都得打气,老王和我是老熟人了,打气从来不要钱。老王说,“伙计,换个胎算了,成天打气不嫌麻烦吗?”“换胎,我也想换,可……”我叹了口气。

没想到儿子买彩票上瘾了,还研究出一大堆理论来。他告诉我买彩票不能瞎碰,最好是每次只买相同的号,这样中奖的几率才大。理论我没听懂,不过我细琢磨还真有点道理,看来有学问没学问到底不一样,我以后就买儿子的生日了。儿子更绝,他把他生日,我们老两口的生日排列组合了半天,弄出了一组号码。我买的是体育彩票,儿子买的是福利彩票,儿子说这样中奖的几率更大。

自从儿子买彩票后,我们父子的关系融洽了许多,我们俩到家就侃侃彩经,交流一下心得体会,话也多了。以前,我一回家总是累得不想动,吃了饭就睡觉,难得和儿子说几句话;儿子呢,吃了饭就看书,和我也没什么共同语言,要不就摆弄他那个破单放机听英语。都什么年代了,儿子还用单放机,听说别人家的孩子都用什么mp3了,至于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也不知道,反正挺贵的。说实话,我对现在的生活挺满足的,父慈子孝,这辈子还图个什么呀?要说以前我买彩票就指望着中个大奖,现在我买彩票还图个找乐。想想,才几块钱,就让我们父子俩有这么多话,这钱花得值。

可事情就这么邪门,以前我特别想中奖的时候中不上,现在我不在意了还真中了。那天下午,工间休息的时候,我拣了张报纸看,就溜到了彩票信息那儿。我一看惊呆了,那个福利彩票的号码竟然是儿子选的那组,五百万啊!我一蹦而起,拿起报纸就跑。

我冲出工地,先到银行取了点钱,再到商店给儿子买了个mp3,然后又到菜市场买了鸡鸭鱼肉。回到家,一进地下室,我看见地下室里放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不用说,一定是儿子给我买的,多孝顺的孩子呀。看着自行车,眼泪差点掉下来。我一进门,儿子跳上来抱住我就说“恭喜”。这孩子,应该我说恭喜呀,我把mp3递给儿子,也说了声“恭喜”。 儿子一愣神儿,说:“爸,你中了大奖,对我说什么恭喜呀?”什么?我中了奖,我摸摸儿子脑袋,这孩子别是高兴糊涂了。儿子拿出一张报纸递了过来,我一看体育彩票号码正是儿子的生日。我也中了奖,我瘫在了地上。

“爸,您至于高兴成这样吗?”儿子拉起了我。

“儿子,爸自从你买彩票后就再也没买过,我哪还有闲钱买彩票呀?”我带着哭腔说。

“那你怎么还和我讲彩经呀?”“那不是逗你开心吗?还好,儿子你中奖了,五百万和一千万也没什么差别。”我笑着把报纸递给了儿子。

儿子一看报纸也傻了:“爸,我也没买过呀。”

“那你的钱都干什么了?”

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一回过神来我就抓住儿子问,莫不是这小子也学人家上网去了? “爸,我没买彩票,可钱我也没瞎花,我给你买自行车了,你的车子太破了,我早就劝你买辆新的,可你就是不肯,我只好……”儿子说不下去了,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儿子,咱虽然没中奖,可爸有了自行车,你有了mp3,也算中奖吧。”我擦了擦泪安慰儿子说。

“爸,可你买了这些鸡鸭鱼肉不是白花钱了吗?”儿子看着那堆好吃的心疼地说。 “什么话呀,就凭你这个孝顺儿子,老爸不该奖励奖励?”说着,我掂着鸡鸭鱼肉进了厨房。就是,就凭我这个好儿子,给我一千万,不,给我一个亿我也不换。